皎皎 第2章 Chapter 1 读心

120mg口服给药后2小时，副作用为气味敏感（＋＋），眩晕（＋），头疼。

沈教授在手机上记下几个字。

他上飞机前刚试了实验室的新药，本来应该是能让他这个普通人感受到信息素，但身边alpha实在太少，药有没有用暂且不提，但是有什么副作用他已经清楚了。

一路上沈尘为了不吐断断续续睡了好几觉，醒来时飞机刚好在A区落地。

A区，只看机场就能看出来有多繁华的地方，能住在这倒不是因为沈尘多有钱，而是因为他那个有名无实的爱人。

暮庭，男，26岁，是个alpha。

alpha是近几十年新出现的人类性别，它像是人类进化的新方向，这类人出现后，世界格局大变，大部分资源财富在短短几十年富集在alpha群体中。

他们拥有更卓越的体质、更快的成长速度甚至超乎常人的智商，联邦法规定，alpha的成年年龄在14周岁。

正因如此，暮庭二十岁就读完人工智能与数据科学博士学位，同年创业，靠互联网公司发家，现在旗下产业包括但不限于计算机，人工智能，房地产，生物科技，医药领域与教育行业。

他蝉联五年联盟经济领域最年轻代表人，说他富可敌国是没有任何夸张的事实。

但两年前，因为联盟一道法律，这位天之骄子成为了沈尘的爱人。

——

沈尘看了看手机，自己和暮庭的聊天不过寥寥几句。

最近就是上飞机前暮庭问自己航班时间，再往前就是两个月前的聊天记录了。

两人这个接机习惯已经保持了两年多了，因为沈尘研究所在C区，所以他频繁出差，长了两三个月短的也得十多天。

大概是为了给外人做一个婚内生活和谐的样子，每次沈尘出差回来暮庭都要去接他。

这次回来是因为沈尘研究所那边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再者就是，沈尘想好好和暮庭讨论一下两人有名无实的婚姻。

说是国家分配的丈夫确实不为过，两人的婚姻是联盟指派的。

资源向少数alpha群体富集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联盟不得不出台法律限制这种发展，分配制婚姻就是其中一项政策——

在24周岁前还没有固定伴侣的alpha都要接受联盟的指定婚姻，且婚内不能主动提出离婚。

被指定的另一方大多是无生育需求的成年男性，这是用来限制alpha群体扩大化的。

然而这条法律十分无用，看着就像是黔驴技穷的产物，因为婚姻这类道德性的约束作用实在微乎其微。

而且，有钱有势的alpha怎么可能任凭联盟给自己安排对象？

还真有，暮总就是那一个例外，坐拥千亿资产无数头衔但身边连暧昧对象也没有，而沈尘也恰好就被那个所谓的匹配系统选出来。

这种包办婚姻总让人觉得不靠谱，所以消息刚一出来沈教授就愤愤地联系了联盟婚姻管理局的负责人——

“您好，请务必把贵局的分配机制明细告诉我，麻烦了。”

“沈教授您好，分配机制属于联盟机密，这边只能将暮庭先生的要求提供给您。”

沈尘稍微控制住情绪，只要找出暮庭要求里哪怕一条与他不符合，他就有理由驳回这种婚姻。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长段话——

【要求：男性，年龄29岁，八月出生，身高178.4cm，长发或半长发，药物方面科研工作，长相清秀有人妻感，其他涉及暮先生**，不好透露，望您理解。】

……

沈尘被气笑了，这到底是寻人启事还是相亲要求？

他很难不怀疑这是那个负责人给他现编的。

“抱歉，我拒绝。”

负责人似乎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毕竟上级给的信息也太精确了，好像就是要从整个联邦把沈尘挑出来一样。

但为了完成业绩，负责人硬着头皮把暮庭的照片发过去了。

是一张蓝底大头照，很正式，也很清晰，是寻常媒体上看不到的。

照片里的alpha鼻根立挺，骨相清晰凌厉，眼窝深邃，眼型微微上挑，如果不是那一双黑如深渊又静如潭水眸子，他给人第一印象像是混血儿。

负责人看着沈尘性格分析表上“极度颜控”四个字，试探性问：“您还不同意吗？”

看着那张脸，沈尘气消了。

“……我考虑一下。”

然后默默把照片保存了。

再然后，两人这种形式婚姻一直维持到现在。

——

为了照顾普通人的利益，这种婚姻alpha无法单方面解除。

暮庭没法解除，但沈尘做不到沉默下去了。

两个月前，他和暮庭久违的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一如两人平常的相处模式，没有交流，甚至对视也没有。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沈尘提了离婚。

“今年底我们的婚姻刚好满两年，联邦不允许alpha主动提出离婚，要不要我去申请？”

暮庭听完一怔，他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停下吃饭的手。

沈尘有点后悔在餐桌上提这件事，但他在指婚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默认了这场错误的婚姻因自己而起。

所以，尽快结束吧……

沈尘抿唇：“婚前财产公证什么的我可以……”

话没说完，暮庭突然起身。

“抱歉，我去洗手间。”

离婚的话题戛然而止，等暮庭回来的时候，沈尘只能看见暮庭眼眶很红，鼻尖也红，额前的头发被水沾湿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暮庭，这是…哭了？

“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暮庭语气自然，丝毫让人察觉不出他刚刚在洗手间吧嗒吧嗒掉眼泪。

沈尘是下午的航班，午饭后就飞去C区了，离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沈尘现在又回忆起两个月前的那次谈话，他也知道自己和暮庭天差地别，知道两人没什么感情基础，甚至暮庭的易感期自己都没陪在他身边。

但是，他想起上次暮庭似乎并不想结束这段婚姻。

飞机场大厅的气味并不重，但依旧让沈尘有些难接受，可能因为吃了剂量上限的药物，他现在对气味格外敏感。

刚出机场，他就能看到停车场角落围了不少人。

这种场面沈尘习惯了，毕竟社会上alpha还是比较稀有，像暮庭这样的优质alpha更稀有，引来围观似乎是在所难免。

只不过这次好像和以往不同，人群中间并没有暮庭本人，只有一辆被改装的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十分非主流的荧光绿配大红花的跑车。

沈尘皱眉。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围观，哪个脑子出问题的人把二百万的豪车改成这个鬼样子。

不远处的暮庭正拿着一大束玫瑰，站在自己黑色SUV前微微欠身，对着车窗整了一下衣领和围巾，又细细捯饬了一下头发。

皎皎上次说想离婚，是不是我不够好看。

该换造型师了，说了要和上次不一样，上次的造型皎皎连看都没看。

但在外人看来，除了那张脸上表情有点臭之外，其他可谓是完美了。

暮庭看了看不远处，自己那辆改得乱七八糟的车成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这样接皎皎走的时候就不会被媒体围住堵车了，至于那辆破车，明天让李秘书开走好了。

——

沈教授拉着行李箱，不堪人群杂乱气味的纷扰，想找一个人少好上车的地方等暮庭。

没等他拿手机发信息，突然一缕若有若无的雪松味散过来，丝丝缕缕混杂在各式各样的味道里很难察觉，就像是甜腻奶油里的一片薄荷。

是香水吗，沈教授第一反应否定了这个想法。

应该是信息素，因为这味道并不以雪松的香气为主，反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而且闻到这股气味后，沈尘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脸。

他下意识转身，没曾想心里想的人就在身后。

是暮庭。

正是深秋季节，机场这边空旷，风显得也大。

暮庭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衣摆轻微晃动，脖子上的围巾似乎只是装饰作用，简单的搭在脖子上。

他单手环抱着玫瑰，是送给沈尘的礼物。

沈尘站在暮庭对面，他现在依旧很难给暮庭贴上自己丈夫的标签。

他比暮庭大六岁，结婚那年自己29，现在已经31了。

暮庭似乎没想到沈尘会突然转头，停了一瞬，很快就走近，自然地将花递给沈尘，自己则是接过去沈尘的行李箱。

沈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感觉到脖子上蓦地传来暖意。

看清之后才发现是暮庭的围巾，夹杂着淡淡的雪松味，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围巾在沈尘脖子上围了两圈，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暮庭伸手给他整了整脖子后面翘起来的围巾，拇指有意无意的划过沈尘的后脖颈。

肢体的触碰几乎让沈尘僵了一下，余光不经意瞥见了不远处黑洞洞的摄像头。

原来是做戏……

沈尘不免一阵失落。

然而在沈尘回头的一瞬间，暮庭还是把碰到沈尘后颈的手指放在鼻尖。

沈尘没有信息素，但暮庭却能感觉到指尖一点点淡薄的香气，是沈尘的味道。

好想舔一下，他想。

——

说实话，两人结婚后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更像是有时住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

除了婚礼那天的吻，他们其余时间别说是亲嘴了，就连手都没牵过。

围巾上信息素的味道把其他味道盖住，沈尘明显感觉刚刚的眩晕感减退了不少，他低头，鼻尖埋在围巾里。

原来暮庭的信息素是这个味道。

刚结婚的时候，沈尘还偷偷在网上买过暮庭信息素味道的香水。

这种香水并不罕见，很多alpha或omega是明星或演员，他们的信息素会被做成香水当做周边，卖给大部分无法感受到信息素的粉丝。

只不过暮庭比较特殊罢了，他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网上关于他信息素味道的香水并不比那些明星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特别是香水的价格。

一向主张把每一分钱用于科研的沈教授在买香水上被坑了近一万，买来的几瓶香水在正主面前喷了几天后并没有任何效果。

现在想来也是，那些商家也没有机会知道暮庭信息素的味道。

——

机场人群中未免有记者，在发现两人之后很快就把镜头对准这温馨的一幕。

暮庭很熟练侧身的挡住沈尘的脸，对媒体镜头露出来不满的表情。

他不喜欢皎皎被人看见，会影响皎皎的工作。

所以沈尘和暮庭结婚后，网上只能搜到两人结婚时拍的几张图片，甚至连A区大学里沈教授的简历都是特意去掉大头照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不远处的黑色SUV走去，暮庭看了看逐渐增多的路人，熟练的把行李箱塞进车里，按了两下车钥匙：“先上车。”

SUV迅速驶离了停车场，在路过停车场门口时，广播声音传过来——

A·MS999，停车一小时十六分钟，祝您一路顺风。

一小时？

沈尘看了看正开车的暮庭，对方没什么表情。

沈教授突然想起上飞机前自己只给暮庭说了航班号，没有具体时间，再加上A区这几天天气不好，好像飞机晚点了半个多小时。

所以，暮庭在机场等了自己一个多小时吗……

来不及细想，思绪被暮庭出声打断。

“不舒服吗。”暮庭看了看沈尘那一侧的后视镜，余光一直落在沈尘身上。

沈尘反应过来，借着后视镜瞥了一眼自己的脸色，是有些苍白。

是新药副作用，但沈尘没打算细说，便随口诌了一句：“嗯，有点晕机，没事。”

【骗人。】

沈尘一愣，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暮庭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暮庭，视线落在暮庭唇上。

刚刚的声音，暮庭张嘴了吗？

沈尘第一次不加任何掩饰的盯着暮庭的脸看，暮总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频繁看车内后视镜。

皎皎在看他。

于是乎暮庭舔舔嘴唇，淡粉的薄唇微微润湿。

这样显得好亲一些。

【要亲我吗？】

这次更明显了，脑子里的声音甚至比自己的思绪还要清晰，而沈尘确实没有看到暮庭开口。

暮庭侧头看了他一眼，“晕车？”

沈尘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急忙收回视线，无厘头的答了几句：“不，没，不晕。”

暮庭看对方收回了目光，燃起的一点点欣快很快被扑灭。

他按了几个按钮帮沈尘调了调副驾驶的座位，又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沈尘看见汽车时速从116降到90，明白这是暮庭让自己休息的意思。

他也索性将脸埋到围巾里，闭上眼，刚刚是幻听吧，新药会让人出现这么严重的幻听吗，那临床试验还能不能过？

也可能是自己这两天精神压力太大了，工作的事儿确实该放一放了，睡一会吧，睡醒就没事了……

可他越这样想，心里就越焦虑，脑子里也一遍遍循环刚刚暮庭的声音。

挣扎半天，沈尘想通了，他在幻想，药不能有问题，是他有精神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