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以为宋时与会不在意,正如之前那样无视,却不想他突然沉下脸。
宋时与冷声:“晚晚,以后对初弦的态度好点,今天爷爷的话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江晚一噎,想到宋爷爷提议让叔叔阿姨收养她,“正式”成为宋家人。
这本来是一个极为好的事情,论情分她从小养在宋夫人膝下,亲如骨肉,再论日后前途,她一介孤女有宋家保驾护航,事业和婚姻都不用担心。
可是……
江晚低头,掩去眸中阴郁,神色不甘。
她喜欢宋时与。
也喜欢宋夫人如今一呼百应的地位。
宋家少夫人不比宋家养女体面的多?而且宋夫人是个极为挑剔的人,也认为亲上加亲是不错的选择,之前介绍娘家的女孩也是个例子。
既然亲上加亲,为什么她江晚不可以?
见自家妹妹低头不说话,宋时与以为是江晚在反思,说道:
“以后多和初弦亲近亲近吧,她性格很好,很容易合得来,你们都是女孩子,应该互相的话题会更多些……”
说到最后,宋时与脸上有些懊恼,似乎在极为可惜自己与许初弦之间的话题很少。
丝毫没意识到其实是对方压根就不想和他有多余话题。
江晚虽然看不惯许初弦总是把宋时与的目光吸引走,但心里门清对方看不上宋时与,所以对其就是嘴上不客气,平时井水不犯河水。
江晚嘲讽:“人家江城出生,又在海城上过学,朋友是港城的,那些地方的精英才俊多如牛毛,论纸醉金迷…哪里看得上咱们北边烟沙,你今天邀请人家去谢霆那里,或许人家看了觉得还不如老家呢!”
她语气有些酸,作为从小养在宋家的女孩,即使吃穿用度都没有差的,但肯定比不过人家豪门千金,更何况还是家中独女,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江晚是不care许初弦是离异家庭这件事的。
在她看来这都是小事,实际利益有就很好。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很多,像宋家这种…就算有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花,除了住的好点,奢侈品这些都不会买。
这年头因为一个爱马仕掉马的人太多了,只能谨慎再谨慎。
于是江晚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初弦随手把玩那些有市无价的珠宝首饰,对方刚来宋家时送了宋家人一圈。
她有点仇富了,但她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看不惯许初弦的主要原因。
宋时与皱了皱眉,头一次觉得自家妹妹说话这么刺人,低声说:“你想些什么呢。”
江晚不置可否的笑笑。
“你猜猜呢?”
…
回到画室,许初弦刚打开门就被刺眼的阳光弄得眯住了眼睛,心猛地一跳。
然后快步走到窗户那把窗帘拉上,再走到自己的画架旁边,见到自己走之前有盖布才松了口气。
虽然画没事,但内心还是有些异样。
油画不能暴晒,午后把窗帘拉上是画室里学生和老师都知道的事,她走之前也确确实实把窗帘拉上了。
是谁莫名其妙把窗帘拉开……
这个想法刚出现,许初弦就听到一阵娇笑从角落传来,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位不认识的女生正拿着镜子补妆,站在她身前的……
许初弦辨认了半分钟,对方似乎是画室里的一个男生,平时有点高调,看着是那种富家公子哥,她没怎么跟他接触过。
既然有知情人士在场,画室里有其他同学的画没有盖布,怎么还会把窗帘拉开。
许初弦蹙眉。
犹豫了一下,她走到他们面前,对男生道: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忘记把窗帘关上的吗?画室里油画不禁晒,下次最好关上。”
还没说完,那个男生看许初弦的眼神就怪了起来。
极不礼貌的上下扫视像极了在看一件可以把玩的玩具,这让她忍不住敛去脸上的微笑。
显然她委婉的语句更让对方笃定她好欺负。
许初弦有点后悔过来,想转身离开。
补妆的女生眼色不善,嗤笑:“难怪突然觉得光线弱了,原来是你关的窗帘,很影响我化妆哎。”
许初弦忍了忍:“画室里的画被爆晒后容易褪色。”
女生不以为意,见许初弦穿着素净没有牌子,不屑道:“不就一副破画嘛,你们这些穷美术生真是大惊小怪,一副画能值多少钱,大不了赔给你们就是了……”
说着她娇滴滴倚在旁边男生的身上,吹了口美甲:“傲风哥,是你拉的帘子呀,要不给点钱?”
林傲风忽然被点,愣了一下收回粘在许初弦身上的视线,迅速换了一个神情,态度傲慢:
“你要多少?”
许初弦真的要被气笑了,她头一次遇见这么离谱的人,不,是非人物种。
她语气立刻沉了下来:“这里是画室,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更不是化妆室,请你们出去。”
林傲风挑了挑眉:“看来班长的官威很大啊~”
“不愧是油画系出了名的系花,生气都这么好看。”
最后这句除了有挑衅的意思还有**裸的调戏。
许初弦刚想在说些什么就听见画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有人进来了。
一转头,是油画课的老师。
他是回来拿东西的,本来以为画室没人,看见他们三个人明显一愣,当注意到女生是外来的人时皱了皱眉。
“我不是说过不要带画室外的人进来吗,这里面有很多同学的随身物品,谁带进来的就把人领出去。”
油画老师是燕京美院的老教授,向来古板严肃,画室里的学生都很怕他。
听到这话,林傲风的脸明显僵了僵,被当场下面子的感觉不好受,特别是被自家女友和第三个人看见。
他默默挪开坐在桌子上的臀部,拉着女生朝老教授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忘了”,然后匆匆离开。
女生手忙脚乱的将化妆品装进包里,快步跟着男朋友离开。
闹剧开始的荒唐,结束的也很草率。
许初弦舒了口气,将自己画架上盖着的白布掀开。
入眼是乌蒙烟雨中巍峨的哥特式教堂,特别的绘画角度使旁人一看就容易置身其中,繁复中透着王朝奢靡的颓废感让人着迷,无端让人觉得伤感。
只是……许初弦一时有些失神。
老教授走过来,一向严肃的眉眼柔和下来,夸赞:“手法老练,构图也很不错,这油画风格倒有点俄式的味道,看来你是铁了心想去俄国留学了。”
许初弦点头:“我俄语已经学了一年多了,最近在考证。”
老教授:“你的专业成绩一直在年级名列前茅,这些我都不用担心你。”
“对了,我最近准备办个油画展,在燕京艺术大厅里举办,有兴趣的话可以向我提交报名表,报名表我发给你。”
许初弦一愣:“燕京艺术大厅的油画展……很正式吧,我还是学生,能参加吗?”
老教授笑了笑:“艺术怎么会分年龄,在掌握基本功的前提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绘画大师,你已经具有属于自己的绘画风格,为什么不能参加?”
“更何况除了你,其他几个系也有同学参加,别的学校也是一样,重在参与罢了,到时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许初弦应了一声:“明白了。”
后面老教授拿完东西就出去了,许初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做到画架前的凳子上。
她注视着画面中的科隆大教堂,思绪飘向两年前,德国那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此时画中一角,身穿黑色风衣的身影微微侧过身,似乎在回头看什么,因为是角落的原因,没有画上具体的五官轮廓,只留下一道黑影,让人浮想联翩。
许初弦突然皱了皱鼻子,拿画笔的手停顿,犹豫片刻用颜料将角落那道人影盖住。
因为着色面积不大的缘故,倒没有太显眼。
许初弦垂眸叹了口气。
她脑袋真是秀逗了,居然莫名其妙在这里添了一个人。
一定最近睡眠不足,晚上要好好补觉。
许初弦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修饰画中角落的其他地方。
笔越画越涩,刚刚的手感好似被什么抽走般,毫无精神。
许初弦抿唇,最终停了下来,把画笔架在调色盘上。
她解开身上围着的白色围兜,在画室的洗手池那洗了手,拍了拍脸庞。
冰冷的液体触碰皮肤,瞬间让她清醒了很多。
许初弦正准备回去,手机却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宋时与的电话。
她这才想起来不一会儿还有一个聚会,看时间现在过去时间应该差不多。
许初弦接了电话,对面传来宋时与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些其他人嘈杂的调笑,隐隐还有杯盏交错的碰撞声。
她有些惊讶,问道:“你们已经开始了吗?”
宋时与:“没没没,只是我比较无聊提前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到了不少人,就给你打个电话……初弦,你出发了吗?”
话语刚落,那边又传来起哄的笑声。
许初弦有些不确定了,顿了下回道:
“我正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