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这一日是雨天。

顾老夫人和佘氏林氏一处喝茶。

她看似闲聊，其实是在暗暗地做铺垫了。

提起女儿们的婚事，林氏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她殷切地看着老夫人，忍不住夸赞起自己的女儿。

老夫人和佘氏各怀心思，一个默默点头，一个静静喝茶。

林氏也是有眼色的，顺势话锋一转，说了些别的。

老夫人微微一笑，故作无意地问起孟锦里。

林氏当然要为她说好话。

佘氏见缝插针：“那孩子似乎很安静，每次见她，她都话不多。”

“是的，锦儿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情，温顺又安静。”

老夫人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如此甚好。温顺文静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林氏好像听出点什么来了。

老夫人看了佘氏一眼，让她先给林氏透透气。

然而，她们小看了林氏。

林氏细细咀嚼着两人的话，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眼色，分明是对孟锦里更有兴趣。

林氏把孟锦里当成是半个女儿一样，而且，她今年都十八了，婚事该早点定下来的。

“听您的意思，这是有了什么安排？”

老夫人笑笑：“与其说是安排，不如说是缘分。”

林氏附和：“当真？老话说得好，姻缘天注定啊。”

“当真。”

林氏又问了一句：“锦儿处处不易，要能给她找个好归宿，我们就知足了。”

“听你这样真切，可见你有多疼她。那孩子是你一手带大的吧。”

林氏点头：“算是吧。锦儿十岁过来的，从小和莼儿一起长大，我们对她算是尽心尽力了。”

“难为你这样真心待她，那孩子必定是个有孝心的。”

“锦儿的确是个知疼知热的孩子。”

老夫人又看了佘氏一眼，让她继续往下引。

林氏认真听着，待听到“大将军府”这四个字，心里是又惊又喜。

“将门之家，自然是极好的。”

“是啊，韩将军的威名，名震天下，在圣上跟前都是有体面的人。他的小儿子，如今尚未婚配。”

林氏惊喜更甚：“这么说，老夫人有意为锦儿撮合了。”

“我们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还要你愿意才行。”

“若是好姻缘的话，求还求不来呢。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老夫人又笑了笑：“那就好。”

林氏心情大好。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不过，高兴归高兴。她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儿，毕竟，她对金陵城这边的事情了解不多。

林氏回去，连夜写了一封信，想送回云州，先和家里人通通气儿。

谁知，那封信直接被顾府管事的给截走了，信直接送去老夫人手里。

那封信上倒是没说什么闲话，只说一切都好，照顾得很周全。然后，孩子们的事也有了着落。

孟锦里的年龄最大，所以，她最受长辈们的关照。

佘氏也看了一遍，心里有点不落忍。

这字里行间，可以出林氏心中的欣喜之情。

“这……真的行吗？”

老夫人睨她一眼，瞥见她脸上的愁云，不悦道：“不行也得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改不了的。

“你仔细看看，她在信上虽然没说咱们的不是，心里也是有主意的。”

她想打听大将军府的事，这可不行。

佘氏不说话，低头抿了口茶。

“这封信，先在咱们手里扣几天再说。”

等事情定下来了，云州那边反对也来不及了。

“也好。”

“你交代下面的人，时刻看着，别让她们随行的下人出府走动。”

“是……”

“您准备什么时候和她们明说呢。”

“左不过就这两天了。”

说明白了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扣了两天的信，最后还是送了出去。

老夫人随后找来林氏，有一说一。

林氏刚开始还很欢喜，可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老夫人，您这话里的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了呢。”

大将军这门婚事，乃是皇后娘娘点了名的。

顾府上下，适婚的孩子有两个，可她们偏偏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给了她们。不，准确的说，是让给了孟锦里。

这不奇怪吗？

林氏一脸困惑：“老夫人您这样费心费力，恐怕我们有些承受不起……”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妨和你们说实话。”

老夫人不兜圈子了，继续说道：“我选中了那孩子，就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

林氏不解：“怎么特殊了？”

“她是顾家的人，又不是顾家的人。”

林氏听糊涂了。

“我也不瞒你了。咱们顾家如今有难了，只有那个孩子能让我们解开这眼下的困境……你也该知道，在朝廷做官，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暗藏凶险。这半年来，我们是一天安稳日子都没有过。年初选妃的时候，我们是倾尽全力，结果呢……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惹得皇后娘娘不痛快。这门婚事，就是她的安排。”

林氏心里都乱了。

扯来扯去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老夫人很耐心，给她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通，林氏方才恍然大悟。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脖颈间的青筋隐约跳动，她的心跳加快，一股汹涌的气流从下往上，瞬间直冲上了脑门儿。

这叫什么事儿啊？

原来，那大将军府的韩七爷是个病秧子。

有今年没明年的。

他要娶妻，不是结缘，而是造孽。

她们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就要拿孟锦里去“送人情”。

既要顺了皇后娘娘的意，又不能得罪丞相那头，所以，孟锦里是最合适的人选。

谁让她是姓孟的。

无依无靠的，一个可人儿，算不得多重要，送过去也不失体面。

“事关重大，咱们要以大局为重。”

林氏秀眉深蹙，头疼得要命，摇摇头说：“锦儿本就是个可怜的，不能这么对她。”

老夫人一脸和蔼，很体谅地说：“其实，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毕竟是将军府啊。韩家世代功勋，也是权势之家。那孩子嫁过去，算是帮他们冲了喜，韩家不会亏待她的。而且，以她的身世，想要找到比这更好的夫家，怕是不能了。”

林氏仍是摇头。

话是这么说，却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夫人故作叹息：“她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自然舍不得。只是，我们没时间拖延了，顾家已经火烧眉毛了。”

难怪，他们之前屡屡写信来催……

又是一个激灵过去。

虽然，林氏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她们自己是被算计了。什么亲戚，什么一家人？都是好听哄人罢了。

林氏深吸一口气，满心怒火，也没当着她们的面说什么重话。

她只说自己要缓一缓。

老夫人始终都是和颜悦色的，点点头，让她先好好休息，明儿再说。

明儿？

合着她只给她一晚上的时间。

林氏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她身边的人看出些端倪：“大奶奶，您没事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氏还算镇定，仔细想了想，决定让她明儿回云州去。

“大奶奶，这顾府的规矩太多了。我昨儿就想出去买点东西，结果，院子里的人就把我给拦住了，问我什么事儿，要什么东西？他们倒是热情，只说要帮我走一趟呢。”

若是今晚之前，林氏听了这话，也觉得是他们办事周全。可现在，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们出去。

林氏突然有点后悔，之前不该听老夫人的，让自己的人都回云州。

“大奶奶，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氏咬唇不语。

沉默半响，才问：“孩子们都睡下了吗？”

“回大奶奶，两位姑娘都睡下了。”

这一晚，林氏几乎没阖眼。

她左思右想，不能答应。

孟锦里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能忍，老太太忍不了。

万一给老太太气个够呛，要闹出大事。

林氏决定了，大不了就是闹个不愉快。她们回去就是了。

次日清早。

林氏没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给老夫人请安。

她有话直说，不同意，不答应。

老夫人当即脸色一变，不见半点和蔼之色，目光晶亮，眼神犀利。

佘氏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柔声劝道：“话别说得这么决绝，万事好商量。说不定过一阵子，小七爷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了呢。听说，宫中的御医每个月都会去为他看诊，可见皇恩浩荡……”

林氏听不下去了，仍是摇头。

“这件事由不得你们做主。”老夫人终于说了实话，冷冰冰地语气，似在命令。

“若是那孩子不嫁，便只能是莼儿了。”

不止她没得选，云州那边也是一样。

林氏大惊失色：“您这是什么话？”

“我也是实话实说。顾家适龄婚配的女子，只有这几个孩子。不是她，便是她了。”

那顾林萱和顾林萍为什么不能去？

林氏几乎脱口而出。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若是萱儿和萍儿能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她们年初刚参加过选妃，还在官册上留了名，虽说是没选上，也不能立马订婚嫁人吧。若是年尾还好说，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也是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