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自己被没收了三张碟片,岁淮心情很一般,窝在沙发上捣鼓手机,半小时都没理周聿白一下。
周聿白洗完澡下楼,一只手拿毛巾擦头发,“吃不吃葡萄?”
每次两个人有矛盾了就用“吃不吃某某”来当台阶,虽然大部分都是周聿白哄岁淮,只要岁淮哼一声“吃”,那就代表着战火熄灭,化干戈为玉帛。
岁淮转了下身子,拿后脑勺对他。
周聿白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走开了。
岁淮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奇怪地回头望了眼,空空如也。
这混球还真没来求和好。
她不就是想看个片嘛,又不是伤天害理了。
岁淮手里打字的力道更重了,噼里啪啦响,为自己鸣不平。
“再敲手指就断了。”周聿白十几分钟后才端着一盘新鲜的葡萄回到客厅,剥了皮的阳光玫瑰青翠欲滴,令人垂涎,浓浓的果香味充斥在空气中。
他把果盘往岁淮那边推了推,“好了,别气了。吃吧,皮剥了。”
岁淮施舍地看了眼,吞了下口水:“谢谢,不用。我怕我又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有人要揍我。”
周聿白勾了下唇,不咸不淡地笑着,“我揍你了没。”
岁淮想了想,来到周家的这些年,周聿白一直以哥哥自居,每次岁淮做了些淘皮捣蛋的事,周聿白就冷着脸吓唬她:“下次再这样揍你了啊。”
但永远都是下一次。
他还真没揍过她。
岁淮理亏,身子坐直了点,从果盘了叉了个葡萄:“这次勉强跟你和好。”
周聿白很给面子:“谢谢公主殿下。”
两人重归于好,岁淮调了个节目出来看,是近期比较火爆的一个综艺。周聿白坐在旁边,时不时叉个葡萄咬在嘴边,跟岁淮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电视。
里面的女明星正在表演化妆,布灵布灵的美甲闪着光。
以往岁淮看着会拍张照片发给章盈,要么发给钟晴,再不济跟周聿白分享,问他:“这种好看,还是这种好看?”
周聿白一个大老爷们,是个妥妥直男,对这些没兴趣。不过他审美一直很在线,认真思考后选了一个透光的,后来岁淮跟章盈还专门去做了下那款美甲,不过效果很拉胯,周聿白说离了滤镜就不好看,这种皆称为“见光死”。
今晚的岁淮格外安静。
就在周聿白以为这种安静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小姑娘轻咳了下,冷不丁地喊了声:“boy。”
一声boy叫的周聿白毛骨悚然。
周聿白:“没吃药?”
岁淮:“你教我打游戏吧,就是你们刚才玩的那款,我想学。”
“怎么突然想玩?”
“你别管,女孩子的心思不好猜——”岁淮说话卡了一下。
周聿白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少年眉眼深邃,黝黑的瞳孔在灯光下格外熠熠,那样灼灼的目光在静谧深夜的别墅里,增添了几分暧昧。
岁淮那不可言说的心思,平时旁人难以察觉,因为她藏得好。只有在这种被莫名的暧昧氛围包裹时,才会无法控制地倾泻出来一点,她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发起烧来。
她目光躲闪,“我就是想打游戏排遣一下,马上就要开学了,一开学就是高三,课多作业多压力大,晚自习也是上到半夜十点才下课,肯定没时间玩游戏了。”
周聿白把手机捞过来,打开游戏,“叮叮”一声,“这款游戏上手有点复杂,初学者不太好把握,等你熟了就会好很多。”
岁淮忙把手机拿出来,下载,注册,打开。
“好了,然后呢?”
她玩游戏有些生疏,好几次都是无效操作,对方都挖她老底了,她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分不清方向。
周聿白耐心地提点了几句。
随后身子后仰,无意间将人罩在怀里,两手把住岁淮的手指和虎口,手把手教她操作,白天冷淡的嗓音在夜晚有些低沉,像仲夏夜的蝉鸣,有一丝温柔:“这样,跑过来。”
“不急,等一等。”
“没事,再来一遍。”
“很棒了。”
岁淮老是走神。
但她觉得,这不能怪她。
要怪只能怪少年的胸膛,贴着她的背,灼热如火。
-
这一年的夏雨好像真的停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
周聿白下楼的时候,岁淮已经在楼下边放电视边打游戏了,一个晚上的成果很显著,大清早就在小群里呼叫来人开黑。
章盈和余伟立马加入,扬言看看岁淮菜不菜。程清池这个点肯定是醒的,不过他向来话少,也不怎么玩手机,多半是在学习,很有学霸修养,岁淮便没吵他。
三人匹配了几局游戏,一路打下来,岁淮战绩不菲。
余伟连连夸赞:“岁淮进步神速啊,一晚上就那么厉害。”
章盈:“是不是周聿白教的你?”
“对。”
“周聿白太厉害了吧,学习好,打游戏牛,教人玩游戏也牛逼。”这一瞬章盈对周聿白的崇拜达到了顶峰,她毫不犹豫丢掉余伟那个半吊子水平,转换目标,“岁岁,你让你哥也教教我吧,我卡在现在这等级都卡了半个月了。”
岁淮如常地忽略那声哥。
她张口就要答应,想到什么,转了口风:“你确定?盈盈,我提前告诉你啊,周聿白这人可凶了,你一个操作不稳他能骂死你,凶的你瑟瑟发抖那种。”
章盈“啊”了声,“那算了。”
“怎么突然想找周聿白教你?”
“还不是昨天跟你说的那陪练兼职,对方嫌我等级低,足足把佣金压了二十块,那可是二十块啊!”章盈叹气,“看来我就没暴富的命,只能靠自己苦练了。”
那边的余伟开始咋呼:“章盈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当陪练当打手还不行,你还去找周聿白!你个没良心的,想当你还是哥帮你把级练上去的呢!”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以前,”章盈啧啧两声,“现在,比我还菜。”
两个人突然下了游戏,估计是回微信里吵去了。
岁淮习以为常,退出游戏,忽然听到背后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我凶?”
岁淮一僵。
没料到自己背后说坏话还能正主逮住,转身,讨好地弯起眉眼。
周聿白没多计较,去了冰箱拿出一盒酸奶,喝了一口才问:“什么陪练?”
“盈盈最近手头紧,找了份游戏陪练的工作,刚说金主爸爸嫌她等级低,佣金压了二十块。”
“她很缺钱?”
“嗯,她爸妈每次开学前都管她管的严,生活费直接从四位数扣成三位数。”
周聿白:“岁岁,比起她还是你好。我这人开明,不克扣生活费。”
那倒是。
周聿白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出差,有时候在北极的某个小冰岛做科考,有时候非洲的哪个沙漠做研究,那些寄回家的照片里,夫妻俩身边的动植物就没有重复的,千奇八怪,岁淮常常感慨大自然的奇妙伟大。正因为这样,两人的生活费都存在一张卡里,卡在周聿白那儿,定时发两人的生活费,每月至少五位数。周家虽然有钱,周聿白也的确是大少爷,不过他这个人吧其实没什么少爷脾气,也没烧钱的爱好,所以没怎么用过,顶多买几双球鞋。
岁淮就更不会随便花那些生活费了,她自己也有一张卡,钱大多数都存在里面。除非必要,她很少动。
她不是周家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不是她的东西就不能安心的用,更何况是钱。她寄住在周家,已经是数不尽的感恩了。
岁淮喜欢钱,比任何一个人都喜欢钱。
她常开玩笑说她是财迷。
但她不能用别人的钱来成为她是财迷的手段。
岁淮握着手机出神。
冷不丁地,周聿白忽然问:“你让我教你打游戏不是也想着当陪练吧。”
岁淮蓦地回神,两秒后连连挥手,“没没没。”
“看着我说。”
她吞咽一下,屏息,仰头,那句“没有”气势都弱了下去。
周聿白抱臂,许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够威风,他又垂下来。然后一只手搭在沙发沿上,弯下腰,整张脸逼近,眼神澄澈而冷静:“撒谎。”
岁淮心一跳。
太近了,太近了。
近到她要是装作不小心起身,就能嘴对着嘴碰到周聿白的唇。
就能光明正大、还能不留痕迹地亲到他。
岁淮心跳砰砰,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我、我看着挺挣钱嘛,就就想……”
“你掉钱眼子里了?”周聿白收回摁在沙发上的手,站直身子,睨着她,“我不准。”
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体温散去,岁淮才恢复自己的气势,“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霸道,”岁淮也站起来,叉着腰跟他控诉,“凭什么不让!”
周聿白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上楼,就在岁淮气愤不已的时候,轻飘飘又理所应当地甩过来一句:“凭你得管我叫哥。”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
压得人无法反驳,措手不及,只能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这一句——
凭你得管我叫哥。
没有血缘,没有关系,也得叫一声哥。
那一刻,岁淮忽然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如果有一天,周聿白知道自己当妹妹看待的人一直喜欢他,会是什么眼样子?
坦然接受,还是。
——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