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偶尔浇上水日盼夜盼后沙地果然不负她期待,新长成的西瓜远比往常高价买回来的西瓜甜多了。
纪桉将木桶连带着里面的两个西瓜提上来,看阮娇娇跳过来只好先挡住井口。
小家伙喜欢吃西瓜,自她意外种成了后,今年那边的沙地他重新翻过多遍,周围生着的藤蔓他也没有除,而是插上木杆后用藤蔓打了浅罩,等西瓜成型后放在藤蔓的罩子里悬空生长,精心培育后长成了一片。
搭了架子后总算不用看阮娇娇每日都往沙地跑,也不用担心西瓜被虫蚁侵害,或者被埋进土里腐烂。
“好冰啊。”阮娇娇摸着木桶里的西瓜。
“嗯,”纪桉抓过她的手不让她碰,前院的井就是为了让瓜果冰爽而挖的,一侧靠着院墙,另外的两侧单独围了起来,日头照不进去。
“等会再吃?”纪桉问阮娇娇的意见,虽说早已入秋了,但这两日天气反复,秋老虎反而比夏季更热。
“好的,”阮娇娇支起自己的小耳朵,“爹爹,什么声音?”
纪桉听着马蹄的声音匆匆而来,他将井盖重新盖好,两人走出前院。
略微有点面熟的衙役骑着马奔向这边,扬着手里他自己特意摘抄的泥金帖子高喝,“报喜!”
衙役后面跟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毕竟可从未见过有官府的人进村报喜啊,稀罕着呢!
衙役翻身下马走到纪桉面前,他把帖子递给纪桉道,“恭喜啊,县令让我来道声喜。”
纪桉还未说话,跟在后面的人七嘴八舌地发问。
“啥喜啊?”
“纪小子要成亲啦?”
“真的假的?娇娃子还小吧?”
“这帖子是啥啊?瞅着还金闪闪的唻!”
“哎呀,这咋还发着光呢!”
衙役转身看向四周,这一门就两人,都成了秀才,还是这么年轻,以后可是前途无量,衬着微末时才好搭上关系啊,要不然县令怎会让他来,又不是中了状元,镇子里这次同样有个秀才可没人去报喜。
衙役笑着解释,“这是泥金帖子,本该是纪公子自己去写,这不是放了榜没见人嘛,我就来当回喜虫儿,纪公子和阮姑娘都过了院试,现在是秀才了。”
阮娇娇看懂纪桉使得眼色,进屋拿了点碎银和喜糖出来,看纪桉接过后打发了衙役,将喜糖散给村民。
“纪小子,这你家的秀才咋还来报喜啊?”
“对呀,那阮家的老大……”旁边的人一肘子靠过来,说话的六子纳闷地看过去,本想发怒,顺着身边人的目光就看见了纪桉的冷脸,他讪讪地住了嘴。
六子低下头又有点愤愤,咋的,还不让人说啊,阮家的那闺女可不就是有个秀才爹嘛,听说阮家老大媳妇的爹就是举人呢,还不是打根子上就好一些,要不那么个女娃子还能考上秀才?
“恭喜啊,这可是俩秀才啊,”众人接过喜糖艳羡地道喜。
六子撇撇嘴,纪小子收养了那闺女可不得了,这都一门两秀才了,要是以后中了举,那还得了?早知道他就养着了,想起自家不成器的娃,六子夺过喜糖转身大踏步走了。
“纪小子,这你们都是秀才了,可还管不管这山了啊?”有人担忧地问道,但凡上了点年级的人都知道以前没有守山人时村里的情况,别说是野狼了,就是野猪下山都能拱死个个把人。
“是啊,纪小子你还住这吗?”虽然这地方是大了点,但村里有的是地方大家也都不眼红,更何况是堵在山下的宅院。
“守,我们不出去,”纪桉回道,“大家伙也多让孩子读书,总归能学点东西,中了秀才,有个好成绩,公家每月会发粮食的。”
“是了是了,”村民连连点着头,众人看着阮娇娇不自禁想,这以前被叫做傻子的女娃子都行,没道理他们家那么聪明的虎娃子不行啊?还是让家里的女娃子也试试?听说今上早就开了女举,当官的可是姑娘家呢,反正家里有点闲钱了,都让试试?要是真中了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众人推搡着回了家,一时间,整个岚山村都响起了孩子们鬼哭狼嚎的声音……
阮娇娇捏着手里的帖子跟着纪桉进屋,“爹爹,我考的怎样啊?”
纪桉展开帖子,衙役抄送的很详细,“娇娇考的不错。”
纪桉揉揉阮娇娇的头发,小家伙很有毅力了,几年前听说要教书至少得是个秀才后,下了狠心学习经史策论,通过连考五场的县试,又马不停蹄地准备了连考三场的府试,今年总算通过院试,获得生员资格。
阮娇娇凑在纪桉跟前一起看,她的名次并不在前面,按照秀才划分的等级里面,只排在了第二个行列里,也就是增生,朝廷是不供给粮食的。
相反,纪桉的成绩排在前列,虽不是案首,但划在成绩最好的癝生里面,真要算的话该是第二名了。
“爹爹,公家是不是给你发粮食?”她有点难过地垂了头,“娇娇考的不好。”
纪桉捧着她的小脑袋,“娇娇已经很棒了,十岁的秀才比爹爹好多了。”
“真的咩?”阮娇娇对着自己的两根食指,还存在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像一枚白嫩的肉包子般嘟着嘴。
纪桉失笑,“真的,娇娇很棒。”
阮娇娇抱住纪桉的胳膊,抬头看着纪桉,面上带了些自豪,“爹爹更厉害!”
眼里划过笑意,纪桉揉着她的头发,他没有考案首,一是不想占了别人的名额,毕竟他从未打算入仕,二是不想出风头,才能更好陪小家伙考下去。
至于发粮食他并不在意,当初愿意去考,除过小家伙的原因,另一个就是有了功名即可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免除差徭只是附带的。上次救过被拐的孩子,县令是看在他救人的份上才格外客气的,但其后让人来通报就不见得了,现今有了功名至少在表面上能让无所谓的人安分些。
“娇娇,你想去青阳书院读书吗?”运城的青阳书院是当下数一数二的官学,上次考院试时遇见的监考人员就是学院的夫子,唐夫子给了他一封推荐信,两人现在有了生员资格,是可以入官学读书的。
阮娇娇抱紧他的胳膊,“爹爹去我就去。”
纪桉揉着她的头发,在太阳下软绵绵的还带着点微热,“那就给廖远?”
想起那个热衷读书考试的秀才,阮娇娇点头,“嗯,那我再给周文轩带点书?”
纪桉抿了一下唇,那个三年前被救出来的男童没有找到家人,没几个月县令就不想管了,后来小家伙不忍,男童又要读书,两人就送到了早些年卖桂花糕方子的书生那,也就是廖远,那书生租了个破旧的院子,每日给别人写字,看在送的书籍和钱财上收下了男童,一大一小到是相处的可以。
“嗯,我们明日去。”纪桉牵上阮娇娇,大概因为小家伙时常喝牛乳的关系,即使身量已经拔高了,但身上还带着团奶味,“你今日的奶茶可是喝了?”
奶茶一物还是阮娇娇捣鼓的,两年前村里的胡全来借羊,说是借走配种。看后院养的羊吃完了四周的草,养了一年时间阮娇娇舍不得杀,纪桉索性给了胡全,用来换牛乳,胡全家养着两头会产奶的牛,这两年隔几日就送来一木桶牛乳。
本来只是煮熟撇去浮沫就可以喝了,后来阮娇娇每每在里面加点红豆或者红枣,后来更是各种茶叶或者干花干果,倒是喝出了许多不同的风味。
“嗯嗯,”阮娇娇拽着纪桉的手走,“爹爹,我们先吃西瓜。”
“娇娇!娇娇!”春花蹬蹬蹬地跑进来,拖得被拽在手上的男娃连滚带爬往前跑。
“你慢点呀,”阮娇娇快步过去扶住虎牙,这是春花四岁的弟弟。
“哎呀,别管了,他可皮实了!”春花不在意地摆摆手,弟弟每天趴在凶狼身上掉下来都不见哭的,她的嗓门极大,“娇娇,你是秀才啦?你也太厉害了呀!”
阮娇娇笑道,“你要是认真读书你也行,进来吃西瓜吧。”
纪桉拿菜刀切开了一个西瓜,四岁的虎牙拿起切开的一牙瓜虎虎地道谢,“谢谢纪哥哥。”
春花一巴掌拍上去,“笨死了,是纪叔。”
阮娇娇拉住春花,“你打他干嘛?”
虎牙抬起被打在西瓜红壤里的脸,转头怒视着自家姐姐,别以为他打不过她,而且明明和堂哥一样大,怎么就是叔了?他吼道,“是哥,你才笨死了。”他看向阮娇娇,“娇娇姐姐你说,是不是姐姐笨?”他可是听他娘念叨半天了,娇娇姐姐是秀才了,自家姐姐考什么的时候第二场就睡着了!
“好了,叫什么都行。”纪桉分开虎牙,他不喜欢这个小崽子黏着娇娇。
春花把手帕递给虎牙,“擦擦,你脏死了,糟蹋西瓜!”
虎牙放下瓜,整个人都快气哭了,他抖着胖乎乎的手接过手帕擦脸,回去就让凶狼咬姐姐,气死了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