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院子,开始思索今天发生的事情。
俞景是皇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以后总有机会回京,这一点不用担忧。
不禁想到,满门抄斩这个担忧有些多余,虎毒不食子,若非犯了天大的错,例如叛国通敌,皇上为了情分和面子,都不会做的太狠。
目前三位皇子均已成年,皇上并非少年登基,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其他两位皇子的手笔,少一位皇位继承人在京,等同于,少了一块绊脚石。
想到马上要离开了,心里别有一番姿态。
叶清清坐在首位上,看着元竹秋棠一进屋,没有抱怨,就开始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片刻工夫,红木箱子里塞满了一半东西。
将所有东西都叠的整整齐齐,小心堆放,收拾的速度,好像要把整个院子都装进箱子里,明早一早带走。
一双美目,瞧着元竹从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一件白色厚实的斗篷,硬着头皮,往箱子剩余的空间里塞,又拿出一套茶具,放在另一个箱子里,叶清清不禁笑出了声。
“只是搬了住处,又不是要打包所有东西出去流浪,福城的府邸总不至于连一套茶盏都没有,另外,我们是往南走,那边的气温要暖和许多,再说一切从简,不必带太多衣物,头饰够用就行。”
“奴婢这不是怕新的茶盏,主子用不习惯,您平时最喜欢用这套茶具喝茶了,南方虽然暖和些,可总要带一件厚实一点的衣物,以防万一。”
元竹絮絮叨叨的回复,不以为然,手里收拾的动作,没有停下的意思。
“带一套备用就够了,怎么突然觉得你俩和老妈子似的。”叶清清摇摇头走到旁边,想感受一下箱子的重量,试图掂量一下。
本就笨重的木箱子,装满了东西之后,更加沉重。
掂量了一下,纹丝不动,将里面一些显然用不上的东西,例如刚放进去的茶具,拎出来摆在桌子上。
“茶具而已,只要能装水喝,哪怕再普通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本就不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对茶具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存在习惯一说,再装下去,拉马车的车夫、和马儿,要恨死你们了。”
“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回来,路途虽然辛苦一点,但东西备多一点总是没有错的,福城到底还是偏僻了,车夫若是嫌劳累,给他加一点银两,想来他也是十分乐意的。”秋棠无奈的叹息。
叶清清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背后的衣裳上,有阳光投下的密密麻麻的斑点,六月的天到了中午,只会更加炎热,拿起一旁的扇子对着两人扇风。
“今早是有些冲动了,累了你们,要跟着我一块,舟车劳累受苦。”
“主子您快别扇了,给自己扇风就行了,不必管我们,回头把自己扇热了,汗湿的衣服贴着身子,回头着凉了可就不好了,我们相信您的决定。”
元竹看着叶清清拿着扇子给她们扇风,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清明,目光里,没有半分埋怨。
“你们就这么相信我?”叶清清反问。
“您是奴婢们的主子,不相信您,我们还相信谁?”秋棠笑着反问,虽是反问,确实更坚定的回答。
虽然都是婢女出身,但从跟在叶清清身边那天起,就打心底认定,叶清清是她们的主子。
叶清清煽风的手不停,看着两人忙碌收拾东西的身影,不再阻止。
再阻止就不礼貌了!
沉重的行李箱,是两人的心意。
整个后院,似乎被一层云雾所笼罩,俞景自大厅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天公更是不作美,忽然下起了暴雨,伴随着雷鸣。
直到夜里,骤雨初歇。
花园被寒光遮蔽,叶清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愿这个决定没有错,愿俞景能够记住共患难的情谊。
所有随身要带的物品,在晚上都搬到了马车里,清早只见一辆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等待主人上车。
叶清清与俞景同坐一辆马车,马车不大不小,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昨天下过雨,但早晨路面上早已没有了积水。
清晨的气温还不算高,随着马车的移动,通过小窗,传来阵阵清凉。
马车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能够听见,市井的喧闹,有卖包子的,有卖菜的,还有小孩的欢声笑语。
俞景坐在正中间,一言不发。
俞景面无表情,神色上看不出一丝被贬的哀伤,但往往没有表情的人,更加可怕。
叶清清不敢有动作,只能通过被风吹起的帘子,透过缝隙,看着街边各色的行人。
大概是因为还在闹市的原因,马车行驶的十分缓慢。
“你很少出府,若想看就掀起帘子,好好看看京城。”俞景看出身边人的好奇。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不差这一时半刻,身边坐了一位如此英俊的美男子不看,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叶清清收回往远处的视线,目光灼灼地看着俞景,极力的调节马车上的气氛。
那个破地方,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一点都不想一路上正襟危坐的僵持着。
过于压抑了!
马车摇摇晃晃,座位即使垫了很多层软垫,坐久了都感觉如坐针毡,腚有一种不是自己的感觉。
光是坐马车都已经很累了,真的不想再饱受精神折磨,在压抑的气氛下,和哑巴一样的到达目的地。
“跟着本殿下舟车劳顿受苦了。”
“跟着您舟车劳顿怎么算受苦呢?还能看到沿途的美景,这是在京城很少能看到的呢。”
“接近盛夏,跟着我受热了。”
“跟着您又怎么会受热呢?马车里有风,不同于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感觉格外的清凉。”
“…………”
“…………”
俞景每提出一条难点,叶清清都会面带微笑的反问,并且苦中作乐地扯开话题。
脸上看不出苦恼,反而像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似乎只要在俞景的身边,无论周边的环境,有多么的恶劣都不重要。
俞景忽然笑出了声,心里像吃了糖一样,多了一抹甜,自言自语道:“有你足矣。”
“能在殿下身边是妾身的荣幸。”叶清清默默的挪动位置,纤细的手牵住俞景,眼角弯弯的。
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俞景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容,车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身体放松,坐姿慵懒,不再紧绷着,叶清清整个人轻松一圈。
一双眼睛,默默的打量俞景脸上的神情,将所有细节都记在心上。
是有一些低沉和疲倦写在脸上,却没有显露得十分慌张,面对被贬出京城这种大事,都能做到如此沉稳,不卑不亢,有条有理,不迁怒身边人。
叶清清忽然就有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返京的底气。
马车渐行渐远,耳边能听到的,只有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叶清清知道,马车已经出了京城。
福城位于南边,虽然不在京城,但离京城并没有相隔十万八千里远,相隔三百公里左右。
他们带着行李,后面跟着随从,走不了太快,按照马车目前的速度,每小时能走□□公里,走走停停,晚上还要露营歇息,估计要走上五六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叶清清觉得度日如年,接下来还有一阵子折磨要受。
掀开帘子,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太阳西沉,整个西边的云彩,散发着金灿灿的黄晕,火红的烈日,隐藏在高林间。
红红的一个点,如同美人眉间的朱砂痣,格外耀眼。
黄晕与碧蓝色的天空接轨的是如此的自然,从未觉得,橙与蓝的撞色,会如此和谐,浑然天成的画卷。
远处的人家,叶清清看不清屋子的模样,逆着光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已升起袅袅炊烟,日落蓝天人家,怎能不叹一声,美!
“停。”俞景掀开另一边的帘子,吐出一个字。
对上叶清清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往前走有客栈,离这不远,若是喜欢,可以下去走走,不会耽误晚饭时间,叫你挨饿。”
“真的嘛?”叶清清欣喜若狂,得到男人肯定的眼神后,迅速爬下马车。
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头发盘起,发饰异常简单,两边各别了一朵白色的玉兰花,一大一小是不对称的款式,圆润饱满的玛瑙花瓣,在玛瑙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晶莹。
两只耳朵上,则挂着一对,玉兰花花苞的耳垂,随着主人的身姿摆动。
叶清清步伐轻盈地走在路边,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四周,烈日已经退去,迎来的是晚风的凉爽,风里夹杂着青草与花香。
“浑身腰酸背痛,感觉腰都不是自己的了,下来走一走,活动活动,舒服许多,妾身又活过来了!”叶清清语气中都带着欣喜。
“是谁今早还在马车里说,舟车劳累不苦?”俞景看着叶清清满心欢喜的模样摇了摇头,忍不住提起今早的事打趣。
“心里是十分开心能够与殿下独处,看什么都开心,可身体上的苦楚,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无法忽略,坐了整整一天,腚是真的坐麻了,就算是铁打的人,都摇得松松散散了,殿下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妾身。”叶清清挽住俞景的胳膊,嘟着嘴巴抱怨。
“那本殿下帮你揉揉?”
俞景大手自然的扶上叶清清的腰,开始揉捏,并有往下的趋势。
叶清清嬉笑着小跑,几步飞速躲过:“痒死了!”
常秋看着打闹的两位主子,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两天在跟前伺候,真是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殿下迁怒,打骂一顿都是轻的。
虽然殿下并不是随意迁怒的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