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萧奕脸色凌厉,大喝道:“还想跑?”
他看破了她的心思,如烟身影飞速般跳跃到了她的跟前,拳脚相对,大战几回合。
没过多久,就在他们僵住的时刻,她掏出了柳腰上的长鞭,猛烈地劈向挡住去向的韩萧奕。
场面顿时发出鞭子击打草地之声,带着簌簌风声,更增加了几分打斗场面的激烈之感。
趁着喘息之时,她不想与他干耗,似有妥协之意,迂回说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眼下天色已晚,何不放我离去,对你我都好。”
看得出此女子的狡猾拖延,韩萧奕站直了身子,向前探了探,透过黄色烛灯,再次确定了那张面囊就是金小婕,追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会有着与金娘子一样的脸?”
“因为……”她脸色犹豫地垂下头,却还是不愿开口。
韩萧奕盯着她沉思片刻,也猜想她不会如实说出,原来金娘子才是身负秘密之人。
片刻沉吟之后,她酸涩的嗓子里有些抽噎,叹息道:“本是同根生,我命却甚苦。”
虽说韩萧奕是个绝色郎君,可面对微微啜泣的她,并未表现爱怜之心。
只是沉吟再三,还是沉着脸,不肯让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不对!同根生?莫非,金娘子……有个双胞姐妹?”他稍有沉吟,顿时心下恍然:“说吧,你就是金娘子的……”
待韩萧奕思虑分神之际,她俯下身子,纵身飞跃而去。
然后隐没在了昏暗的烛光中,冷寂的夜空却听到了挑衅的口吻:“你个禽兽,我跟你势不两立!”
闻言,他又是愁苦的叹气,可想她是真心误会了,不禁心中微微难受,被人误会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眼下她狡诈逃跑,势必跟金府逃不了干系,等把这里妥善安排,就去金府打探一番,看不把这些秘密给揪出来。
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你在哪我都给你找出来!
韩萧奕忽而伸手在嘴边,满意地打个哈欠,听起阵阵夏虫鸣叫,却是激发了眼底的疲倦,再次仰视冷清的夜幕,最终一声叹息。
然后轻踩着青草上的露水,再次走近那个黑衣人,在她身上摸了摸,果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原来是棕漆色令牌,透过暗光,隐约看到上面刻了花梃两字。
花梃?有点熟悉的名字,千兽堡的花梃姑娘?只是几年未见,不敢相认了。
可她为什么出现在金府?难道是奉师父之命?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这些谜团像是绕不开的迷宫,让他好看的眉心皱起。
韩萧奕本就是小病初醒,眼下一件件未解之谜,只让他脑子抽疼。
山林里突袭一阵大风,便是全身打着寒颤,这才终身飞跃,一股烟似的没了身影,只留下地面残血,诡异的尸体在山里默默无声。
夜色苍茫,树叶飞舞,大风阵阵吹紧,吹向了那些已死之躯。
连理山上的惊魂时刻就此全然消失,整个高山朦胧迷离,死气低沉。
漫天树叶之中,惊现了一个白衣长裙的人影,步态轻盈,不疾不徐地走来。
草地的露水染湿了白裙下摆,她却是丝毫不受惊扰,遮掩的脸蛋似乎挂起了微笑,看到了小连的尸体,没想到步子更加轻柔,害怕唐突地打扰了她。
冷清的黑夜中,只看到了那双惊艳的眼眸,此刻眸子里不经意流露出一种媚人心神的笑意。
然后满意地上扬了眼角,映入眼帘的是小连微微睁开的眼睛,而她似乎看到了小连眼底未了结的心愿。
终于俯下身子,嗓子干净却微冷:“你们就此安息吧,我会帮你们完成心愿。”
然后探出一只纤纤素手,微微抖了抖五指,小连的尸体上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音,似乎是细绳打结之声,便转过身走向了躺在山崖边的小理。
小连的尸体似乎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直到走在了小理的身边,诡异的声响终于戛然而止。
她收回了素手,方才俯下头,对着尸体问道:“你们是连理枝,本就应该在一起,眼下你们命运的心愿已完成了,可否完成我的心愿?”
看着冷若冰霜的两具尸体,她深吐口气,微微闭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绿色龙珠啊,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助你重还天日,归为仙位,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两具尸体上发出一丝绿色光芒。
半晌功夫,那道诡异的光芒越发越亮,越来越强,慢慢分散而开,便要刺痛了她的媚眼。
待她再次睁开眼,两具尸体上竟然耀出了一颗绿色圆珠,实乃天神法力的七彩龙珠之一,绿色龙珠!
那颗绿色龙珠精美绝伦,美丽不可方物,便是天下最好的晶莹绿珠!
她惊喜交加地哽咽住了,便伸出手指,那颗绿色龙珠就此落在她的手心中。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一颗七彩龙珠!
原来他没骗自己,天下果真有七彩龙珠。
有了它,便可以了却自己的心愿,想到这里,她欣喜地哈哈大笑。
等白衣胜雪的倩影离去之时,连理山上顿时又没入一片幽暗。
只有那微微残烛在冷风中挣扎,透过淡淡的烛光,出现在眼前的冰冷尸体并不是小连和小理,而是失踪三个多月的怜儿和王粒粒!
*
一轮残月凄惨地高挂,成群的暮鸦在屋顶上聒噪盘旋。
半夜时分,院内的绿枝在昏暗的月光下微微摇动,他正站在朱户之前,户帘微微晃动,仰望残月,凝神沉思,脸色有些懊恼的愁容。
窗外轻轻的坠叶声听起来也使人充满了忧思,他忽然惊醒而来,夏蝉凄切入耳,也觉得内心的苦闷更加深入几分。
此时又坐在了桌前,拿着酒壶一阵痛饮。
正时门口响起了声音,敲了几声便传来急切的女声:“道济大师,道济大师……我们大夫人有急事找你,叫你去一趟佛堂,道济大师……”
当时他们把殷仕安送入了府衙,然后请了大夫救治。
济公和尚将一颗药丸让殷仕安服下,眼下可以延缓病情,可刚到金府内屋没多久,大夫人终于要吐露心结了。
只是济公和尚错了一步棋,本以为完成了小理的心愿,就可以顺应天理采集精叶,以便救治殷雪,可今晚他们不慎死于连理山,也就是说殷雪之病,只能听天任命了。
念及心想,内心的懊恼如波涛之水,自怨自艾,霎时没得办法。
敲门声却是加重了,那种急切之声让济公和尚惊觉叹息,终于缓过神来,方才应道:“我这就来。”
然后把酒壶杵在了桌上,仿佛预料了什么,打开门便对着那个丫鬟说:“你们大夫人终于来找我了。”
“走吧,大师。”丫鬟闻着刺鼻的酒味,不得已着急催促道,眼下不想耽误了时辰,害怕让大夫人责怪。
济公和尚再次叹息,勉强笑笑,颇多艰涩之意。
紧跟在身后,又路过那个荷塘,池里蛙声的喧闹,带着荷香的清风,如见美景,闷堵于心,如闻其声,心弦紧扣。
夜风又吹来,暗影摇摇欲坠,遮掩了眼底的愁容。
一路上迈着沉重的步子,看其疏影晃动,似觉心口一凉,沿着幽静曲折的路径,通向了陌生看不真切的地方。
“大夫人,我把大师给你请过来了。”佛堂门口的丫鬟轻唤一声。
在得到门内允许之后,丫鬟这才打开门让身后的济公和尚进入,恭敬说道:“大师,你请进去吧,我们大夫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淡月斜影,透过暗光终于来到了佛堂门口,济公和尚看了一眼脸庞姣好的丫鬟,脸色谢意方才探入。
月影静静地照在这座安详的佛堂,只有风吹竹影,参差摇曳。
刚一探入,烧香的味道进入鼻腔,身子微微不舒服,可能刚才喝了酒,脑袋昏沉,身子不自觉地踉跄了一下。
济公和尚有些尴尬地正定了心神,正中的佛像惊愕映入眼帘,殿内的桌上尽是贡品,佛龛上的香烛似乎燃烧了整天,只剩下残烟袅袅,缕缕余香。
“大师,请上座。”从济公和尚身侧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目测四十余岁,身穿素衣,体面干净,面色慈祥地走向了两个灵位。
手里拿着点燃的六炷香,然后对着灵位闭上眼,心底默念起来,一脸虔诚之样。
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微微睁开眼睛,并分别插入了香坛里,而一眼瞟去,两个灵位并没有刻字。
济公和尚并未上座,眼眸直直迎上了她微微佝偻的背影上。
济公和尚也是走上前,双手合十,并呼出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想必大夫人祭奠的就是去世的二夫人,还有她腹死胎中的孩子吧!”济公和尚恭敬一拜,方才叹息道。
大夫人并未回应,而是凝视着香坛,遥思几秒,而后转过身,指引他坐下。
然后坐在了济公和尚对面,手里转着檀木佛珠,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道济大师了。”
“只是早年听老方丈说过,其实我也并不太了解实情。”
这时桌上放了一杯热茶,微微烟雾升了出来,也生出了好奇之心。
“大师,口渴了吧,你先喝喝热茶。”大夫人眼色示意,面露善意。
济公和尚稍微警惕看一眼,而她眼中的冷静让他有些惊异,她又开口劝道:“我见大师喝酒过多,易伤身,所以才准备热茶以便解酒之意,难不成大师以为是毒茶?”
燃着的六炷香尽情展露它的气味,而他闻起来竟然有些刺鼻,不禁打起了一个喷嚏。
“大师,你这是受凉了?那正好有了这热茶暖身,不是更好?”透过摇曳的烛光,能见满脸的关切之意。
济公和尚松开了紧皱的眉心,呵呵笑道:“是大夫人你多虑了,就算是毒茶,就凭一句大师之称,我怎敢有不喝之理?”
“大师您谦虚了。”她缓口气,又望向了那燃烧的六炷香,终于看到他喝下了热茶,方才淡然地笑了笑,轻轻反问道:“大师,可否听我讲讲我的故事?”
他略一思忖,开口却是关心之意:“想必最近大夫人也难以入睡吧,看你心神困倦,面色极其不佳,似乎苍老了许多,这其中隐情但说无妨。”
只见大院之中紧闭的佛堂旁,传来了阵阵呖呖莺啼,在这深夜里显得幽怨黯然。
终于调整了心中烦乱的情绪,方才唯唯说道:“在十八年前,我本是大户娘子,那一年中秋之夜外出赏灯,不幸被一群劫匪盯上,差点被玷污,当年多亏了那个文弱书生舍命相救,加上衙门官家的帮助,我才以脱身出来,一方面为了报恩,另一方面见他读书用功,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我违抗爹娘之命委屈下嫁了他。”
济公和尚顺应一句:“那……文弱书生就是现在的金大人吧!”
她微微扬起双唇,继续说道:“正是,可他家境贫寒,家父早亡,家母又是病弱之躯,我们只是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没多久他就要上京赶考,这一去就是一年多才回来,那时的我就是一个干苦力的怨妇,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多委屈多傻,对吧!”
幽幽的烛光斜照在她的面色上,更添了一份感伤和可恨。
幽深的眼底似乎包含着仇恨的泪水,诉苦着,冷笑着,愤恨着……
然后叹息道:“那两年我一边磨豆浆卖豆腐,挣个糊口饭,又要照顾他病弱的家母,但她还是病逝了,等他回来了还怪我照顾不周,更可恨的是他当时带着几个月大的孕妇回乡祝贺,虽然他高中了,可我没有一丝喜悦。”
济公和尚反问道:“那个孕妇就是二夫人殷妃平?”
“对,就是她呀!”突然冷笑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有些战战兢兢。
突然起身,叹息道:“是啊,本来我从小身子病弱,再加上这两年劳累伤身,大夫看病说我无身孕之能,当时我那悔恨啊,就不应该嫁给他,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能身孕?而且还怀了双胞双子?不,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一切!”
济公和尚也是起身,惊怔问道:“双胞双子?难道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