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门外。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黑影的手指一转,手里的长剑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还没等黑影出手,忽然身后有人飞跃上来,一个手掌推向了门口。
“臭和尚,又想坏我好事!”
黑影顿时稳定了身心,并站在了花坛边的空地上,并采摘了数片青叶。
两指间的青叶如闪电一般飞向了济公和尚,他侧身几次跳跃,那些青叶便是刺向了墙砖。
济公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劝解道:“殷姑娘,和尚我还是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冤如是报了,你想守护的人也不会活过来,这又是何苦?”
透过昏暗的星光,她的面容被黑布遮掩,却露出一双仇恨的双眸,可能还有些微微熟悉。
“你住口!”她拧着柳眉,黑暗中的目光如冰:“哼,臭和尚,挡我者,去死!”
她转动长剑,终身一跳,与济公和尚相杀相搏,只见场面一阵阵簌簌风声。
破扇仿如有了神力,竟然变成了一道锐器,他们揪斗一阵,见招拆招。
最后破扇以强大的力量重击在她的胸口,而她翻身倒地,胸口隐隐作痛,好看的眉心骤然紧皱。
“殷凌姑娘,和尚我再次劝你回头是岸,不要……”
济公和尚话音没落,她又抻身上来,他们又是近身揪斗一团。
“道济大师……道济大师……”
金府的奴仆闻声迅速赶来,他们自然让开一条道,背后的金乐天满脸担忧走出来,却见道济大师与蒙面黑衣人厮打,对向打斗。
不谙事理的金乐天喊了几声,而她趁着济公和尚分神之际,抽身逃跑,顿时没了黑影。
待黑影全然消失,危险解除,金乐天才敢上前询问道:“大师,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想要杀你?”
金乐天说话有些气喘,也是战战兢兢,也根本没从他们刚才的怒杀中回神过来。
济公和尚微闭双眼,一手施礼,略显担忧道:“金老爷,府上之难这次看来是在劫难逃,如是继续,还会有血光之灾啊!”
金乐天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讨教,反问道:“那……依大师所言,该如何解救?”
济公和尚并没有应声作答,而是沉默半晌,微微摇头叹息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我在贵府中要些日子,希望无所打扰了。”
金乐天脸上的忧愁顿时消失不见,俯下身子,恭敬施礼道:“那求之不得,劳请大师费心了。”
星光惨淡。
这时有个黑衣人站在了临安府衙的屋顶瓦砾上,黑衣人揭开了几片瓦砾,透过星光,正谨慎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这里就是府衙的牢房,这间牢房关押的正是刘老三。
可见刘老三蜷缩在牢房的一处角落,正不受一丝打扰呼呼入睡,似乎还能听见他的鼻酣之声。
黑衣人脚步飞快,转眼已经潜入府衙,并轻松放倒两三个衙役,逼近了关押他的牢房大门,然后用利剑划开了牢房大锁,他正背对着牢门入睡。
黑衣人唇角变冷,暗自心想:死到临头了还在入睡?那你就到阎罗王地下入睡吧!
手握利剑进入了牢门,眼疾手快,扑上去想要刺杀刘老三。
忽然刘老三飞跃起身,伺机先行出招,黑衣人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黑衣人抬头,正目光诧异盯着他,而他却不是刘老三。
“还想跑?”
扮作刘老三,等待对方落网的人正是韩萧奕!
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刻揉身倒退,并撒了白色烟雾,以作掩护,直往牢门之外逃跑。
韩萧奕动作迅速地遮掩口鼻,却还是让黑衣人跑了,而他快速追击。
“哪里跑?你到底是谁?”
府衙的大院里,突然跑入了好几个衙役,他们正围攻过来。
“韩衙内,你果然料事如神啊!”衙役领头一脸得意走出来,突然举手喝道:“给我上!”
黑衣人冷哼一声,抽动利剑,心有不甘与之揪杀一团。
手持长刀的几个衙役并不占优势,只是人多士气足,武功招数却毫无杀伤力,没多久便被黑衣人放倒,只听得阵阵金属摩擦声,以及衙役口吐热血之声。
韩萧奕冷哼道:“不给你厉害瞧瞧,你是不投降了?”然后腾身而起,抽出腰间的青玉箫,竖在了赤唇之下,静静地吹起。
黑衣人看韩萧奕吹箫的动作,定是装腔作势,即刻拿起利剑往他的胸口刺去!
韩萧奕还是安稳如山,眼带冷意地保持吹箫动作。
高低起伏的箫声悠扬起来,带着无形的气流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如泣如暮,如怨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黑衣人混沌的思绪随着箫声渐渐清醒过来了,看着破旧长衫的韩萧奕,一时语塞,心里又不确定什么。
就在黑衣人愣神之间,半空之中的树叶飞旋起来,慢慢地形成了一个漩涡,也把黑衣人卷入进去。
一股强大的气流打击在了黑衣人的心口之上!
“咳咳。”黑衣人翻转在地,躺在地上痛咳几声。
咳嗽的力度差点把脸上的黑布扯下来,为了不暴露身份,咬牙地坐在了地上,静静地调整呼吸。
韩萧奕也停止了吹箫,半空中奇怪的气流也随之不见。
大院子只留下杂乱的树叶,还有衙役冰冷的尸体。
看到了衙役的尸体,还有醒目的血色,韩萧奕把青玉箫插入了腰间,痛恨地上前一步,喝道:“你是谁,为何刺杀刘老三?”
“想你也是习武之人,可惜白费了这身武艺,说吧!为何刺杀刘老三?”
黑衣人又是捂着心口痛咳,隐忍痛意大笑起来。
黑夜中那双眼睛含着冷光,黑衣人吃力地站起身子,突然握紧了拳头,沉声说道:“为何刺杀?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
韩萧奕心骇,闻声有点难色:“原来阁下是一位姑娘。”
黑衣人微微不屑,反问道:“姑娘就不能杀人?就不能练就一身防身武艺?”
“防身武艺?”韩萧奕停顿,不由得冷笑。
“不是吗?”黑衣人冷眼转动。
“你这防身武艺是用来杀人的么?”韩萧奕嘲笑一句,突然脸色凌厉,威严说道:“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告知实情,我定会请求殷大人从轻发落。”
“休想!”黑衣人心有不甘怒道。
“那……”韩萧奕见此劝解不行,看来只能腾空上前亲手捉拿。
“韩衙内……那……刘老三……不是……”正时有个衙役从牢门惊吓地逃出来,嘴里哆哆嗦嗦,并未说出什么实质性的线索。
准备上去捉拿的韩萧奕不由得转过身,上前就问:“怎么了?”
衙役还是惊魂未定,忍着伤痛哭诉道:“刘老三……不是,是殷捕头……她死了……死了……”
“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韩萧奕剑眉皱紧,不好的预兆抨击了大脑。
然后回头一看,却不见了黑衣女子,心下恍然更是追悔莫及,原来是调虎离山,刚才与之消磨时间,看来这次失算了。
他们急乱的飞奔于临时关押刘老三的牢门,只见牢门已经被利器打破,门口躺着的正是殷雪。
韩萧奕的脸色沉痛又担忧,把她枕在手臂上,轻轻唤道:“殷捕头,殷捕头……你醒醒……我们中计了!”
殷雪脸色雪白,双唇残留了很多鲜血,一看就是重伤之样。
“醒醒……愣着作甚?赶快去请大夫!”韩萧奕悔恨交加地催促道,身旁的几个衙役皆是面色阴沉,垂下头不敢作声。
“好好,我这就去。”有个青年衙役终于缓过神,忍着伤痛跑了出去,余下衙役默默地不知所措。
他们都害怕殷捕头有什么三长两短,害怕殷大人怪罪下来。
气氛瞬间是低气压。
“殷捕头,你醒醒……我是韩萧奕……殷捕头……”
韩萧奕的手臂有些酸麻,却依然固执地呼唤她,轻轻拍了拍脸颊,心底有难以言喻的沉痛,但更多的是懊悔。
然后起身抱起了她,往她的内屋而去。
衙役见韩萧奕坐在床上很久了,都不敢上去惊扰。
“殷捕头,你醒醒呀,你不会有事的,大夫马上就来了。”突然她痛咳了几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韩萧奕惊喜交加,脸色转为淡笑,涩声道:“对不起,殷捕头,我们中计了!”
殷雪的声音很轻很虚弱,有些愧色,叹息道:“刘老三……我没保护好……我……”
“别说这个了,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撑住,你会没事的!”韩萧奕深吸一口气,坚定劝道。
殷雪又是咳嗽,断断续续道:“那个……他就是……手臂上的刀伤,他……”
情急之下,韩萧奕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些催促的口气:“你说,你说……是不是杀害玉嫂的真凶?”
“……?”突然手心一松,殷雪便昏厥过去了。
韩萧奕无奈叹息,便是起身,懊怒地捏紧了拳头,去了一趟敛房,正是去看刘老三的尸体。
刘老三的死状竟然跟长生和玉嫂的死状出奇一致,只是颈脖上的那条掐印似乎更长一些,宽一些,脸色涨红,带着无数颗汗珠,覆盖了脖颈,可想也是窒息死亡。
鸡鸣已过,眼下便是四更天。
衙门凶案四起,亦是人心惶惶。
得知殷雪伤势严重,殷仕安心神担忧地守护在床边,等待杨大夫的救治结果。
“雪儿啊,你可要好起来呐……杨大夫,小女到底怎么了?”殷仕安紧紧握着殷雪冰凉的手心,眼中含泪。
躺在绣床上的殷雪久久沉睡,而杨大夫刚才为她把过脉,并用几只银针插入她的额头以及手臂处。
良久,杨大夫才叹道:“令爱伤势过重,刚才又耽搁了时辰,恐怕……”
“杨大夫,你可要救救我家小女啊,老身给你跪下了。”殷仕安竟然想要屈膝跪下。
杨大夫倏然上前,赶紧扶起他,叹息道:“哎呀,殷大人,你这是作甚?你这样不是折煞老夫吗?”
然后打开了药箱,拿出了几副中药,递来去说道:“殷大人,这些你先给令爱服下,待会我回趟医馆,然后精心调制治病良药,再次送过来,希望是个好结果吧!”
殷仕安感激涕零地接过中药,先是用衣袖抹了眼泪,然后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杨大夫,烦劳您费心了。”
只见杨大夫取下治病银针,放入一个透明口袋里,又整理了药箱方才与之道别。
*
这时天空发青阴蒙,未见明亮。
金府大门发出一阵阵惊敲声!
“开门,快开门,我要见济公和尚!”
站在门口叫喊的正是韩萧奕,只见未有声响,又一脸着急地再次敲门,可终于盼来了开门的仆人。
这位仆人打着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方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敢情是韩衙内?这么早你来此作甚?如有何事我定会禀告老爷……”
说着又是一声哈欠,然后请他入内。
韩萧奕脸上稍有愧色,着急便道:“不必了,着实打扰了,我只想见济公和尚。”
“喂……”仆人无奈地关了门。
来不及阻扰,韩萧奕已经飞奔进入,似一股青烟不见踪影了。
进入大院,前后左右看了看,对金府建筑格局不熟,一时间寻找济公和尚无所适从。
凭着感觉步入了一个长廊,沿廊探入,有一座假山,灰蒙蒙之中似有绿红,水溪涧涧,而在假山的对面正是大夫人的佛堂。
这时采凤端着陶瓷药罐从另一处走入长廊,打算对着佛堂探入。
采凤无意之中却是看到一个灰白长袍的背影,立在那里,有些茫然四顾。
她心想纳闷,所以才走向了背影的跟前,奇道:“这位公子,你找谁?为何站立于此?”
韩萧奕有些惊喜地转身,没想到她双手微微颤抖,差点打倒药罐。
见此连忙扶住她手里的托盘,害怕自己的唐突酿成小错。
他们的目光微微对视,韩萧奕扑捉到她眼里的惊慌与困顿。
“请问这位姑娘,济公和尚住在何处?”
采凤微微低头,俯身作揖道:“公子,采凤并不知情,我有些事先走了。”
见状心想,难道自己看起来这般恐怖吗?
所以再次叫住她的脚步,有些探视的目光,反问道:“我说采凤姑娘有些面熟,听这声似乎在哪里遇到过,也不知对不对?”
采凤身子突然一顿,神志渐渐清醒。
待她转过身,再次低头,一脸镇定说道:“公子为何有如此感觉?这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也不少,更何况是一副音色呢,更是不足为奇。”
采凤的胸口微微作痛,但并未显露在脸上。
韩萧奕勉强笑了笑,颇有难色:“姑娘所言甚是,只是以为我俩有过相识,可能是天色未明,我便认错人了,望请采凤姑娘多行见谅。”
“公子好说,我便去送药了。”采凤神色不悦,语调烦闷。
就此别过,转眼之间,采凤端着药罐进入了佛堂。
韩萧奕自认理亏,便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但突然想起昨晚府衙之事,几位衙役惨死,刘老三诡死,殷捕头还身受重伤现在未醒,便伸指揉了眉心,好看的剑眉紧蹙着,眼底的疑惑犹如冬夜的浓雾化不开。
这时有个人影站在了他身后,突然破扇一打,就打醒了一脸愁苦的韩萧奕。
“看你这样,定知不好之事,说吧,找我和尚说什么不好之事?”
终于看到了济公和尚,又是欣喜,又是责备,叹息道:“我们中计了,都怪我一时大意,便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也害得殷捕头受伤现在未醒……”
济公和尚略一思量,劝解便道:“你也别往心里去,世间之事,很多时候未有预料,再说也不是你个人过错,要怪就怪对方狡诈心眼多,我们呢行事也不要太刻板,懂得随机应变,灵活变通,做事呢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你说是不是?”
韩萧奕愁苦难泄:“济公和尚教诲的极是,在下虚心接纳,眼下想要查出真凶,却越见迷茫了。”
韩萧奕又是失落的叹气,仿佛被眼下发生之事乱了阵脚,没法安静下来思考问题。
济公和尚破扇掩面,一阵窃笑,稍一沉吟,心中早已有了法子。
“你啊,可不要自乱心神,便中了对方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