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源 第2章 准备工作

焦国原本的宫室年久破败，联姻前为了不委屈鲁国王姬，先王下令按姜源原来的府邸样式修了一座小宫室，按她在鲁国的封号叫做洪国公主府。

成婚后姜源依然住在自己的府邸中，如今正方便她对外联系。

片刻后自公主府角门走出个粗使女仆，挎个食盒似要出门采买。

白鱼脸上涂了黄穿身粗布衣裳，在集市中七绕八停，东边拎着鸡鸭看可鲜活，西边嫌葵菜不够鲜嫩还要换家挑，走走停停消失在人群里。

阿藻取来备好的丧服为姜源更衣梳洗，既然醒了便该去灵堂。

穿戴好姜源对着铜镜正冠准备去灵堂，看到镜中面孔一阵恍惚：从前在蓝星我也是这幅模样，只是那时不想面对孱弱的自己，接入维生系统后再没照过镜子。

相貌这会不重要，保命要紧，谁知道灵堂会发生什么。

姜源随手拔出墙上的礼剑绕了两个剑花，暗自感受筋肉的协调与力量。她很满意自己的身体，骨正筋肉，只是气力略有点不足，反正才二十三岁，正青春练什么都来得及。

姜源丢出绿松石镶嵌的凤首白玉礼剑，正插在屏风上画的狮子咽喉处：“样子货。阿藻，去找把实用的剑来。”

王姬会舞剑了？阿藻有被惊到。

阿藻精通烹煮裁剪，也略懂对弈书画，唯独不知道什么样的剑算实用，好在她脑子灵活把库房各式刀剑都挑了一把。

十把不同形制的刀剑铺开，映的大堂金光闪闪，姜源一把把掂量试过，选了一把重量略轻正合用的半米铜剑佩戴腰间，取名睥睨。

睥睨剑手柄为象牙包裹珍珠鱼皮，雕银剑格，精铜剑身布满蓝色暗纹，刀锋锐利是真正的凶器。

另取一把百炼钢刃的尖头匕首绑在小臂上，用长袖盖住毫无破绽。

想来还是不放心，姜源又在心口藏了一块铜板，腰间挂上避毒香囊。

最后，六位全装壮士左右随身护卫，他们长着同款小眼大鼻子，个个武功高强。

连同姜鲤，他们共七位兄弟。皆是来自姜源的封邑洪县，渔民父亲按他们出生日的收获分别起名鲩草鲢鳙鲤鲶鳅，因为都是水产名字，姜源戏称他们叫家鱼小队。

府中还有侍女护卫共计三百一十八人，同样是来自洪县的健妇勇士，是她最信任的家人们，按她吩咐全员战备，随时候命。

在蓝星开工之前先喝咖啡或者茶水醒神，是社畜工作的前摇。

连饮三盏茶，姜源感觉状态到了，登上四驾马车往灵堂而去。

一路看着飘动的云彩，姜源对着天空说：阿狩，我应该是不爱你，这会也不难过，光想着苟住性命呢。想来豁达如你，肯定也不会怪我。

可不是，谁也没想到继任没几年，青春正好体格强健的大王吕狩死的这么倒霉，离谱程度快赶上蓝星那位吃新麦死的晋景公。留下孤儿寡母和一国基业招人眼红惦记，逼得姜源不得不想法子尽量自保。

虽是小国，焦王的陵墓规格也很高。通常新王继位后就会开始筹备身后工作。

首先顺应龙脉选择依山傍水草木丰茂的坡地，下挖地宫，修建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配上人俑及各式用品，奉上餐食酒水。待墓顶完工再盖上石板封土回填。

总之得让大王在地下能享受到和生前一样的待遇。

整套流程下来工期少则十数年，多则三十年。

是以吕狩的陵墓刚进展到下挖阶段，他的棺椁只好先停在城西边的殡宫等待，要入土为安还得十三年，而灵堂就搭在殡宫大殿中央。

庐阳城不大，马车不多会到了殡宫，姜源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走向灵堂，她感到腿很沉，迈不动步子。

目之所及，皆是缟素。

“吾王吕狩，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吾王吕狩，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吾王吕狩，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祭台上大巫师手持吕狩的常服外套，冲着焦湖方向连呼三声，声调凄凉婉转。

焦人怕在外地的逝者魂灵没能跟着身体回家，正在为吕狩举行招魂仪式，期望他的魂魄附在衣服上回家。

召唤之后，按巫师的说法，吕狩的魂魄附着在这件外套上，需要亲近之人覆在身体上，魂归□□方能安生。

正好姜源赶到，作为未亡人自然地接过衣服捧在手里。是这件啊，黑色镶丝边的外袍。她想起这件袍子平日放在小书房，夜间起风的时候阿狩喜欢斜搭在肩上，为此她还笑过阿狩的不正相。

袍子轻轻盖住吕狩的身躯，他的面孔还那么年轻，真是让人不可置信，他真的去了。

姜源握住吕狩冰凉的手，割下一节青丝绕在他手腕上：“我这厢还有事不能陪你，你个倒霉蛋没事少托梦多保佑咱们母子。”

招魂之后是入殓，八位至亲人将吕狩抱进棺木，放置好他平日用品，再轮流撒入朱砂。

年轻的身躯渐渐被鲜红覆盖直至合上棺木再也看不见。

再见了，朋友、伴侣和爱人。

姜源没流下一滴眼泪，脑袋一片空白收敛了全部情感，像个木偶静坐在棺木边，机械的配合各种仪式，看着源源不断的祭品投入篝火中。

她还悄悄隔着棺木给吕狩道歉:对不起啊，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场面，也不喜欢有人哭，我陪你忍几天咱们很快就清净了。

转眼要到头七回灵之日。

期间祁巨凭借旨意率领百官数次来请姜源母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有父有子，还请太子陛下灵前继位以全孝义，安稳社稷。”

吕牧得到母亲交代，总称头七未到，父亲英灵还没回来看一眼，继位之事不急。

姜源提着心，自她来了灵堂一直未见吕不获的身影，怕是要生乱子。

头七日凌晨，一身风尘的姜鲤带着鲁王口信先回来了：“惊闻妹夫噩耗，请保重好自己，现派遣八百人马先行吊唁，两万人马随后在边境待命。”

算时间白鱼还没到宁城姜鲤便已经折返了，听到口信姜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八百人马现在何处？”

“王姬莫急，我先一步快马回来的。他们下午便能到达。”姜鲤路上奔波太过说话间嘴角裂开溢出鲜血。

“阿鲤你先回去休息。”姜源一手掏出锦帕为姜鲤擦拭，一手掏出城门印信递给姜鳅：“阿鳅你速度快，拿大王放我这的印信速迎他们入城，要快！”

鲁王办事实在妥帖，八百人不多，但打着吊唁的旗号进得庐阳城内足以扭转乾坤。

……

早间百官再次拜倒灵前请吕牧继位。这次吕牧没有推脱，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祁巨见状忙请出一把斧子塞到吕牧怀中，倒头便拜高呼：“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众人跟随，山呼之声响彻灵堂。

那斧子大有来头唤作穷奇斧，斧刃晶莹剔透，斧把似玉非玉莹润无比。

据记载吕氏先祖百熊沿长河而下，到了焦地，发现有吃人凶兽穷奇祸乱一方。穷奇天赋异禀，金铁不能伤到它，百熊跨过七座火山采来琉璃，敲击成斧杀之。百熊得到焦地百姓拥护从此立国。为了纪念此事，穷奇腿骨被制成新斧柄，而穷奇斧也作为王权象征世代流传。

“好聒噪！”突兀的话语响起。

“黄口小儿也当的起穷奇斧吗？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是被你这老头藏起来了。大侄儿，你把握不住的，还是交给叔叔吧。”

话说的正是几天没露面的吕不获，他带着五百重装将士从外围住殡宫，将士手持出鞘利刃直指灵堂方向。守灵将士只有两百多人，手拿单刀，双方实力悬殊。

官员们不动声色站到吕牧面前团团护住，大有同生死的意思。

家鱼小队也想冲出来，姜源轻咳一声回到众人藏回原位，外墙盯梢的姜鲶赶紧回府摇人。一则人太少送菜没必要，二则她倒要看看吕不获的表演。。

一个重装将士抵得上十个普通将士，得百户人家供养，吕不获是把在东丰的家底都带出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别吓到妇孺。”吕不获一挥手，将士齐刷刷收剑站在原地待命。

吕不获体型魁梧膀阔腰圆，眉骨奇高眼神锐利，他穿了一身礼服并未着甲，腰间悬挂一只八棱陨铁锤。

其人天生的左臂无手，习惯斜插在怀里。右臂搭在铁锤上，筋肉隆起充满衣袖似乎要随时爆发力量破坏一切。

他行走如山岳移动每一步都给人无形的压力。

吕牧年幼，确实单手拿不住穷奇斧，只见他两手一上一下拿定斧炳靠在胸口借力，抱的倒也稳当。

吕牧抱住斧子站在灵堂上大喊：“今天在我父灵前，吾已继承焦国大统。吕不获你这是何意，安敢带兵闹事扰我父王清静？”

“国赖长君，你还是个孩子当不得重任，撒尿玩泥巴去吧。”

吕不获看吕牧使用双手抱斧，心中更是一股无名怒火涌起，径自踹飞几个拦路的老骨头，跨上灵堂走到吕牧跟前，伸手就要夺斧，一双柔夷却按停了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