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名门 第20章 爬楼梯2

回到明月山的薛魏把药拿给了自己师父，心里庆幸着师父并没有丢下他。

正要请赏。

魏添诗则不咸不淡：“去煎药。”

不管怎么说，薛魏还是有些慌，怕乱用药出什么问题，得不偿失，但那家药馆实在是只有这个了。他提醒道：“师父，那个医馆的医师说这是老人家用的。”

魏添诗淡道：“哦，没事。”

当然，道理还是那个道理——没有哪个人能跟上官星辰一样废，药是增强体质的药，但大多都是老人用，渐渐的也就成了老年人的健康保障。是，没有年轻人用，但这并不代表年轻人不能用。

这么说来最合理不过了，然上官星辰吃了也没任何不适，只是有一点让他受不了——苦！这药他娘的真的太苦了。

上官星辰被苦，骂道，差点没全部吐出来。

他敢说，这绝对是他吃过的药中最苦的一副药了，甚至光是闻味儿，都够让人苦到**了。

“这……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苦？”他真的很想吐，但碍于面子，收敛了些愁云惨淡的表情，装作较为淡定，硬生生把药给艰难的咽了下去。

而那药走过他体内的痕迹，感觉喉咙连着胃都是苦。

薛魏却这样安慰：“良药苦口嘛，良药苦口，想要身体好，苦药少不了。”

上官星辰：“……”还真押韵啊，呵呵。

“你没喝过，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然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说着又道，“要不下次我跟你留点儿？”

薛魏看他的样子，估计也能够想象到这药究竟有多苦，虽然上官星辰刻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但一些痛苦的微表情还是给薛魏捕捉到了。

薛魏后退连连摆手，强笑道：“我……还是算了吧。”

但这人还没等上官星辰开口，就已经无了踪影。

喝了药之后，上官星辰在床上躺了一天，估摸着病好得差不多了，刚想要去爬楼梯，结果天上轰轰几声，突然下起了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因此，没去成。

只好道等雨停了再去。

结果这雨竟像故意的一样，连下了好几日。

夏雨来了，一来就是连绵不绝。

很多时候，上官星辰都会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帘叹这雨到底何时才停。

雨不停，就过不了这一关，过不了这一关，脑子里什么那些个奢望的事便永远都是奢望。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挺希望雨能快点停下来。

魏添诗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听到他叹气后没一会儿便突然出声：“看来天都要帮你。”

上官星辰闻言，瞧了眼魏添诗，不动声色道：“有什么办法呢？”

良久，魏添诗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人们总说天无绝人之路，我师父以前也总这么跟我们说。”

上官星辰：“那……”他还想说什么，但边说着转过去看他师父的时候，却见青衣飘扬，魏添诗已然扬长而去，回到了自己房间。

随后他又是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竹叶被雨水冲刷的舞动着。

上官星辰每天都被逼着喝药，虽然用手接过，但内心还是感到无比的抗拒，而沈寻迹和薛魏因此为下山买糖当着他的面吵了起来。

“小师兄，下山去买糖吧。”

“师弟为何不去。”

“下山这事不是一直都是小师兄在做吗？”

“那都是师父吩咐的……而且，下山的阴影我还在呢，我不想再出去流浪了，就想赖在明月山。”

“没人叫你不赖啊。”

“反正我不想去。”

“……”

上官星辰也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为了他而吵架，眼疾也口快，趁沈寻迹还没来得及开口，连忙道：“我不用，苦一点挺好的……”

才怪。

虽然很苦，但他还是能忍忍的，有糖吃的话挺好，不过看他俩这样子，也不好意思麻烦，就只好负心违愿的说，“没关系，我没事。”

两人没再吵架。

薛魏突然叹了口气，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行吧，我就勉为其难下一趟山吧，记住你不要还有让师父不要把我丢在山下，不然我……饶不了你！”

说完，撑着伞往山下走。

上官星辰对此颇为感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到心头一阵暖烘烘的蔓延开来。

不愧是我的好师兄。

连续喝了好几天的药，雨也连续下了好几天，上官星辰觉得自己的好像真的好了很多，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让他牵肠挂肚，他看向屋外，雨正在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不知是过了多少天，上官星辰觉得自己都快呆在这屋子里呆发霉了。

薛魏一如既往的喜欢粘着师父，魏添诗也被他弄得很烦躁，然后他也算识相，便滚回了自己房间睡觉；而沈寻迹有时也会在雨中练武，像是实在受不了下雨的天，也没有耐心等到晴日，已经亟不可待了。

夜晚，上官星辰躺在床上，想到这时，又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师父告诉他的，好像是这么个寓意。

下雨其实并不能阻止人前行，它们只不过是无心人休憩的借口，有心人不会为之担忧，因为，天无绝人之路，没有人会阻挡他们前行的道路，雨也如此。

天都不会绝人之路，遑论说其他什么东西。

沈寻迹也是魏添诗所教，在此也算达成了共识，明天吧，我再不当那个无心人了。

第二天，天却突然晴了，好像故意似的。

上官星辰早上一起来见到了难得的好天气，也不拖延，心头无色也无味，虽然盼望许久，但此刻却说不上喜悦，老老实实的爬楼梯去了。

一直爬到沈寻迹做好了饭，也不算累，但腿还是很酸。

薛魏一觉醒睡到了现在，刚刚从屋里出来，看见刚刚爬完楼梯的上官星辰上来，一脸稀奇：“没想到啊，小师弟今天起这么早？”

上官星辰点点头，身上已是大汗淋漓：“嗯，师兄现在才起啊。”

薛魏：“……”

魏添诗正坐在庭院的石桌上等着沈寻迹端菜过来，没下雨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在院子里吃，如若下雨，便在屋子里，上官星辰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他们是都跟着魏添诗都习惯了。

魏添诗此时突然开口：“好吃懒做。”

是在说薛魏，他说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薛魏给听去了，当事人有些不爽了：“什么啊，师父，我跑到明月山来不就是为了陪你么，你怎么老是这样说我。”

魏添诗：“我还不需要你陪。”

面对师父，薛魏还是选择妥协，极其懒散的哼道：“好吧，我需要……”说着在魏添诗旁边坐下。

魏添诗撇了他一眼：“……”真是拿你没办法。

上官星辰走到饭桌前，对问候一声：“师父早啊。”

魏添诗：“嗯……感觉怎么样？”

上官星辰：“还行，没那天那么累了。”

魏添诗：“继续保持。”

饭菜已经摆好了，但迟迟不见沈寻迹，上官星辰问道：“沈……师兄呢？”

沈寻迹比他小，但这时却一下子成了他的师兄，当这两个字叫出来时，他其实还挺别扭的。

还没等到有人回答，沈寻迹便从厨房忙活着出来，手里还端了两盘菜，“你们怎么不吃？等我吗？”

上官星辰看着他把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菜放在桌上，有些不可置信：“这都是你做的？”

“对啊，我学会了做菜。你快尝尝味道如何。”沈寻迹道：“师父、小师兄，你们也吃吧。”

上官星辰实在没想到沈寻迹在短时间内学会竖发了，武功练得不错也就算了，竟还会做饭，而且味道也是相当不错，这不禁让他有些怀疑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会了。

当然更有些自愧弗如。

其实他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但也只是有时候，特别是在失意的时候。

但其实他也不在乎，毕竟他这个没用的人迟早要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死之前，还是挺想努力做一回有用的人。

至少最后他只想报仇，为他们报仇。

没能力，他会学……他会……他能不能报仇，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很想，可……自己……

我……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想的时候也有些语无伦次。

算了，不去想了！……

“吃饭！”薛魏的这句正好先得他心。

几人默默吃起饭来，都称心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夸赞沈寻迹的厨艺。

随后，吃完饭，上官星辰随口招呼了一声，就去爬楼梯去了，格外的殷情，似乎很有动力。

薛魏看着殷情的背影，仿佛还若有若无的在上面感受到了激动，有些感到诧异，怀疑的看向师父：“小师弟……他是不是吃那药给吃傻了？”

魏添诗闻言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许胡说！”

薛魏委屈巴巴的看他师父一眼，揉了揉脑袋，：“哦……知道了。”

沈寻迹：“……”他很想说，小师兄，你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装可怜了。

但还是憋住了。

爬楼梯，怎么说呢，特别是面对明月山这么长的，就很容易让人陷入绝望，抬头，一眼，似乎望不到尽头。上一步台阶或许不那么累，但要是连续走上好几百步，那可就不一定了，它会积累酸痛，不停的时候会感到越来越酸，然后那种酸感便会催促着要人停下；然，当人停下时，便会传来一阵酸麻，然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后而天旋地转，感到恍惚。

虽然因为朱雀斜，他并没有感到太多更深刻的感受，但怎么说也还是有感觉的。

一步，一步，不要抬眼，不要看前方，看着自己，看着你走过的每一步脚印，站稳脚跟，不要停下。

一步一步。

一步再一步。

直到他的腿连着脚都在颤抖，他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得继续，他得坚持，他想最后为他们报仇……

很小的时候，亲爹亲娘都不要他了，他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但他就是知道是有人刻意抛弃了他，他到处流浪。在一个雪夜里，就快死了，但一个深刻的画面在他内心直到现在也刻骨铭心。

是夜，无尽的寒冷，雪下得洋洋洒洒，似是欢乐和嘲讽他的不幸，当小小的他，穿着破烂的补丁衣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抖得越是厉害，那雪便下得越发肆意，寒风也格外的刺骨。

“小家伙，你没事吧？”

他抬头看见一只温暖的大手向他伸来。

女人温柔的眼神十分关切，似是带光而来。

虽然那时小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但这件事却尤其难忘，那一刻的温暖像是一场梦境，也确实是一场梦，但却格外真实。

他想着，一直往前走着，只要往前走，一定会有希望……

可脚上却越来越感到无力了，闷热的天，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心里一个劲儿的跟自己说话，却没听到天边那一声声雷的轰鸣——轰隆隆。

轰隆隆，轰隆隆……

没一会儿，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哗哗哗哗，来得猝不及防，来得势不可挡。

大颗大颗的雨珠似是格外沉重的砸下来，击打着竹林，击打着大地，耳边一阵聒噪，让人无法想任何事情，听到任何别的声音。

上官星辰一抬头，周遭朦朦胧胧的被雨帘包围，一颗颗雨珠猛然落在他的脸上，一瞬间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下雨了，很大的雨。

前方的路被雨幕遮得蒙蒙浓浓，但他的脚步仍然没有停止。

周围很喧闹，是雨水在打闹，但这让他更清醒，他想到了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而此时，他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他走着，雨水把他的身体全部冲刷了一遍，湿透了的衣服格外的沉重，腿上的无力感更是无以复加。

雨落得沉重，一颗一颗似乎丝毫不留情，狠狠的砸，太多的雨水很快积累了很多，从倾斜的山顶上而流下来，一瞬间像瀑布一样在阶梯上急湍下流，冲击着上官星辰倍感无力的脚。

一步，一步，也变得沉重不堪，走得极其艰难。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他抵过水的冲击，即使这让他走得很慢，也不愿呆在原地等待谁。

雨，下得更大了，是因为周遭变得更加喧嚣，哗哗的雨声此起彼伏，洗礼着雨中的一切。

山顶上流下来的水也更加的变得汹涌起来，上官星辰仍然走着，很慢很慢。雨水滴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有些花了视觉。

结果下一秒，在没有抵过水的冲击时，脚下一滑，“噗”的一声，上官星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脏水糊了一脸，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子。

“嘶……”膝盖上倏的传来一阵疼，但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上官星辰。”

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抬起头，看见沈寻迹正撑着伞站在他面前，向他缓缓伸出手，“你没事吧。”

上官星辰愣了愣，见此，一把抓住他的手站起来，“多谢。”

沈寻迹下了几级台阶，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上去吧。”

上官星辰有些愣神，沈寻迹见没动静，又道：“上来啊。”

上官星辰道：“没事，我自己能走。”

沈寻迹侧过脸：“你确定你可以么？”

上官星辰没看他：”嗯。”

沈寻迹再次确认：“真的么？”

上官星辰确定道：“嗯。”

沈寻迹无奈：“好吧……”

上官星辰又开启了爬楼梯之路，这次他尽量加快了步伐。

沈寻迹在一旁欲给他打伞。

上官星辰却道：“你不要给我打伞。”

这让沈寻迹有些尴尬，不给上官星辰打伞，那让他自己给自己打着看着别人淋雨，会不会有点……

上官星辰又道：“你看我淋雨也淋这么久了，身上还打湿的都打湿了，再打伞也没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沈寻迹闻言觉得挺有道理的，但还是感觉不太好，于是干脆直接收了伞，同他一起淋雨：“好吧，那我跟你一起。”

上官星辰很感激，勉强笑了笑。

接着便是一步一步的坚定向前走，走向那个不确定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