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汀先生。”白裙少女例行为他送来早餐,只是今天她还带了一句话,“您最好不要随意进出这个城堡。”
她美丽的眼睛盛满了忧虑:“领主的眼线遍布城堡,没有经过他的允许随意进出实在是太危险了。”
丹汀一顿。看来他的行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保密。白裙少女都知道的事,领主知道吗?
他想起了那天斗兽场上被扔上去的两个恶魔,忽地打了个寒颤。可是领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谢谢你的关心。”他朝白裙少女礼貌地微笑道谢,房门关上后,他才脱力般地仰躺下来,觉得头皮麻得厉害。
他还没有等到精灵的答复......该怎么办呢......
白裙少女站在门口,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领主不喜欢看见她们忧愁的样子。
等到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已经不错了以后,才朝走廊这边走去,却在转角处突然停住。
领主靠在墙边,闭着眼,等到白裙少女停住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绿色眼睛像深邃的漩涡,光明没法照进去,情感也没法透出来,但是现在它们看起来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疲惫。
白裙少女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忘了以往她们应该是扬起甜美的笑容。
但是领主没有在意她的这个失误。他只是用手杖点了点地面,陈述一个事实:“瑞秋那天,就躺在这里。”
白裙少女不敢抬头,但是收紧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恐惧。
“你似乎叫堪娜对吧。”领主依然没有在意她不正确的反应,他只是自嘲了几声,疲惫冲淡了恶魔笑声里的恶意,“似乎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堪娜扣着自己的指甲,她们是领主的造物,她的所有心思,所看所闻,在领主面前都是透明的。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呢?”领主直起背脊,伸出手,将少女垂下的一缕金色的头发别到耳后,却感受到了耳尖的颤抖。
“你又没有犯错。”他拉过少女的手,将颤抖全部紧压在自己手中,然后将一个蓝色发卡交到她手中。
领主牵起她的手递到唇边,更像是在亲吻那个发卡。
“陪我走一会儿吧,泰兰莎。”
堪娜惊愕地看着手中的发卡,但更惊愕地是领主对她的称呼。她一直以为泰兰莎是她的伙伴,曾经一直跟在领主身后的白裙少女,但是现在看来,泰兰莎更像是这个发卡的名字,或者说是这个发卡曾经的主人的名字。
“你说得没错,我不应该留下他。”领主已经转过身向前走去了,“光明会灼伤恶魔。我甚至因为他摧毁了我的造物。”
“瑞秋曾经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造物,她和我小时候一样活泼,她向我诉说想要一只宠物的时候,让我想起我曾经也向你要过一只宠物。”
“我模仿你,也给她做了一只小兔子,她很开心。”
“但是我却摧毁了她。”
“我太生气了。她和我那么像,就好像无法克制的那个人是我一样。”
戴着蓝色发卡的少女跟在他身后,沉默地听着他的诉说。
领主在落地窗前站定,太阳就在外面,但是光芒却很暗淡,更像是惨白的月光。出现在恶魔脸上的表情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
“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我该怎么办?泰兰莎。”
如果是平时,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森林里了,也许精灵正盼望着他今天的故事,如果空等一天会不会让他很失望?觉得自己是因为他不答应才不来的?
在丹汀纠结是否为了崇高的追寻把生命放上赌桌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看见是露拉从床头柜上掉了下来,但是落地姿势不是很好,摔了个脸朝下,屁股朝上。
但是很快它就翻了过来,花了一点时间搞清楚方向,然后一扭一扭地缓慢挪到正确方位,再爬上床头柜。
爬上。虽然很奇怪,但是这只袖珍兔就是在爬上垂直的柜子。虽然有点慢,但是胜在稳,不多时它又回到了原位,蹲在那里,像个装饰品一样看着丹汀。
这只兔子,是会魔法吗?丹汀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跑过去,像是得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把露拉捧起来。
露拉还是纹丝不动的沉稳,只有丹汀一个人兴奋。
他自言自语了什么,然后又把露拉放下,赶紧去找纸笔,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认真梳理措辞。
首先他要解释今天他为什么没有来,然后呢?要不要说以后可能都没法见面?还有如果精灵是来告诉他要不要跟他离开这里的呢?
丹汀恨不得露拉是一只大怪兽,这样他就可以写很多张,详细介绍他的想法。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写一张小纸条,毕竟袖珍兔是没法带走更多的。
“露拉。”他把纸条夹在兔子一直夹着的耳朵中间,然后轻轻叫它名字,这大概是他最谄媚的时刻了。
“你可以帮我把信送给森林里的精灵么?”对着兔子说话真是一件愚蠢的事,但是丹汀坚信这只也许会魔法的兔子一定有其他过人之处,“就从门外这个窗户翻下去。”
兔子还是纹丝不动,捉摸不透。
但是丹汀已经默认了它胜券在握,等不及地捧着兔子,悄悄打开了门,四下看了看,然后把兔子放在了门外,鼓励地看着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兔子回头看他的那一样像在看傻子。
但是露拉还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真的一跳一跳朝窗户走去,缓慢地爬上窗台。
它又回望了一眼,门缝后的丹汀朝它竖起了大拇指。
露拉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然后它转过头,看向对于一只袖珍兔来说可以说是万丈深渊的窗外。
傻子。兔子用兔子的语言感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