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棠“哦”了一声,“也对。”
程时北:“……”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姜以棠后知后觉,“怎么了?”
她没说错什么吧?
程时北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姜以棠,你说话能不能跟我在一个频道上?”
“怎么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没怎么。”
程时北重新发动车子,去餐厅的路上一言不发。
一个是想说要不试试搭伙,另一个是觉得对方在说自己不自量力想吃散伙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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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姜以棠在江都打拼,虽然家离得很近,但总是没有合适的假期。每年回来也就五六次。
今年因为主管升职的事情,在江都一个人忙了大半年也没敢请年假回来休息。
这也是为什么姜以棠直到下车,才发现这是在她家小区的后门。
瑢城变化很大,后面的一整条街区在半年内都被政府重新拆迁修缮,完全不似往日。曾今的围墙也被拆除干净。
姜以棠想起以前程时北翻墙出去,她就透过围墙上的漏窗看他。姜以棠摇摇头把那段回忆扔出脑袋。
程时北锁了车,姜以棠跟在他身后下来。
“吃什么?”
“冒菜。”
“楼下那家?很多年前就关了。”
“跟着我走就行。”
程时北轻车熟路带着姜以棠绕到她家旁的小巷里。看到小巷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样子,姜以棠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以前这条巷子连个路灯都没有,她连从这里抄近路回家的勇气都没有,没想到现在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两人往里面走。
旋转小火锅、烧烤、炸串、卤菜店应有尽有,程时北的脚步停在一家冒菜店前。
冒菜店生意很好,占了两个门面的摊位,外面还有不少自己搭起来的桌子。
上面挂着的餐厅招牌通了电,是亮着的“幺妹冒菜店”。
“几位呀——诶,小妹妹你好面熟……”
依旧是之前热情直爽的老板娘,只是现在剪了短发烫了卷,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却依旧是风风火火的样子。她把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看见姜以棠时明显愣了片刻。
“哎哟,你以前经常在阿姨店里吃饭,阿姨还记得呢,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快进来。”
这种多年后的熟悉感让姜以棠的眼眶莫名一热。
只是姜以棠没注意到,老板娘从程时北身边路过时,颇为熟络地把菜单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朝他挤了挤眼睛。
“可以啊,你小子。”
“选好菜了吧,给我就行。”
姜以棠张张嘴刚想说自己没夹荤菜,就看到程时北夹菜的盆子里只有荤菜。
程时北倒是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盆子递给阿姨。
“一个素的,一个荤的,一起算。”
七年前,程时北和她一起来吃这家冒菜店时就是这样,姜以棠夹素菜,程时北夹荤菜,最后放在一起煮。
这是属于七年前两人多次约饭的默契,不过这么多年之后,姜以棠有些忘记了。
“来两份翻砂红糖凉糕吧,谢谢阿姨。”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翻砂红糖凉糕?”姜以棠拿着号码牌去外面找了空位,两人坐下。
“怎么,难道你去了新加坡,我就不能再来这家店吃饭了?”
姜以棠离开后,程时北还来过这家店,来了很多次。
这也是为什么连姜以棠都不知道这家店还开着,但程时北却知道,还能找到地方
姜以棠不说话。
她还记得当时这家店才有翻砂红糖的那天,因为阿姨说要请程时北吃一份,所以她给程时北发消息让他来吃,他却没来。
之后过了夏天凉糕不再供应,她还以为程时北没机会吃上了。
原来有些事情不是错过一个夏天就会永远错过,你还能等来第二个夏天。
“来了,来了,姑娘让一让,当心烫。”老板娘在桌上垫了张布,端着做好的冒菜放在上面。
红油上撒着芝麻、香菜和葱,看上去香辣美味。
“谢谢阿姨。”
姜以棠礼貌道谢,她有些想念这家店的味道,正伸着筷子想尝一尝,老板娘就端着翻砂红糖来了。
老板娘突然感叹一句,“真好啊,这么多年,原来你俩小年轻还在一起呢。”
接收到姜以棠的视线,她笑着摆了摆手。
“哎呀别害羞别害羞,你俩当年早恋以为阿姨看不出来呐?这些年忙吧?都是小北来我这里吃饭,都没见你来。”
一直到老板娘进了后厨,才把视线又投回到程时北身上。
一字一顿,充满难以置信。
“程、时、北,她刚才说的什么?”
程时北倒淡定,似乎这一切发生在他的意料之内,耸了耸肩,“你不是听到了吗?老板娘好像误会我们一直是情侣了。”
姜以棠疑惑更甚,抓着程时北挑菜的筷子,“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程时北慢条斯理地把姜以棠的手从自己的筷子上一根一根松开,从里面挑了一筷子毛肚放进碟子里,蘸了蘸醋。
语气理直气壮,“解释了,不是会让阿姨觉得尴尬吗?”
姜以棠:“……?”
“而且说起来——”
似乎觉得碟子不够辣,程时北绕过姜以棠,拿起桌上的干辣椒放了一勺在碗里,神态满不在乎。
“说起来,明明是我比较吃亏吧?”
“你吃亏什么?”
“被人误会我们是情侣,不是我比较吃亏吗?”程时北耸耸肩,“虽然你吧,长得也还不赖,但……”
程时北的视线晃晃悠悠在姜以棠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回到冒菜里又挑了一夹,没把话说完。
但姜以棠猜到,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虽然你长得也还不赖,但还是我要帅一点,所以是我比较吃亏。
姜以棠气不打一处来,“程时北你——”
下一秒,程时北一个栗子弹在姜以棠的脑门上,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姜以棠同学。”
姜以棠愣住。
一方面是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在程时北这里居然能变得哑口无言,程时北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程时北刚才的称呼。程时北以前戏弄她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叫她。
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过去的记忆,姜以棠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饭吃到一半,冒菜店里忽然多了很多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蓝白配色的长袖长裤,叽叽喳喳讨论着今天的某一道题或年级上某个事情,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不会疲惫充满了精力。
其中不少女生在看到程时北后有意无意停留许久,一如往日程时北和姜以棠去外面吃饭时一样。
只是当那身校服出现在视线里时,或许是成人合照礼服与校服的冲突对比太过强烈,姜以棠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成人礼上,程时北穿着校服陪自己的那一幕。
回忆在今天像开闸放出的洪水。姜以棠的勺子在翻砂红糖凉糕里戳了戳,突然把勺子一扔。
随口感叹一句。
“冒菜店和这条小巷都变化这么大,也不知道一中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程时北刚点燃烟,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打火机,闻言看向她,他的眼睛里反射着眼前的火光,有些亮。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想回去看看么?”
曹议电话打来时,姜以棠刚好加完班走近地铁站。浑身疲惫的她得知程时北一定要她到场解除误会不然就不放过章跃时,她才从地铁站下来买了趟最近的到瑢城的高铁。
这一折腾,再到警察局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吃完饭回一中的路上,姜以棠沉沉地在座位上睡去。
瑢城的交通不好,程时北的车堵在路上,几分钟才向前挪动一米。走走停停的间隙中,他扭头看向在副驾睡得安稳的女孩。
信号灯光下,她的呼吸起伏,安静又美好。
程时北喉间一涩,把自己这侧窗户按下些许,让夜风吹进来清醒片刻。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姜以棠身上。
脑海里又浮现出等姜以棠的那两个多小时内,章跃对他说的话。
【那天你的车停在恒辉集团楼下,我其实看见了】
章跃苦笑一下。
【姜以棠在新加坡时总带着你们的毕业照,她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旁边穿着校服的男生是你,所以我认识你】
【抱歉那天没有告诉姜以棠你来了,因为我还想争取一下】
程时北没说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安静地听他说。
【争取一下看和她还有没有可能。除了你看到的见她的那一面,之后我还找过她很多次,但她始终都没答应出来见我。】
【所以最后我终于死心了。】
他看着程时北,眼里闪过几分落寞,问他知道吗,其实在新加坡的那几年,他知道姜以棠一直没放下过程时北。
【虽然她不承认,或者她也没意识到,但我知道,这七年来她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