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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之人 第20章 心疼

作者:逸兴湍飞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22 09:57:22 来源:文学城

第二天,苟枫照例不去学校,早晨的这段静谧时光,他就在床上度过,准确来说,是在睡梦中度过。

柴璟早早起床去学校,虽然他只是挂个职,不管什么大事,但学生必要的日常生活他都得留心。

今天突然感到劳累,哪里都累,身体的零件在走向枯竭,力气在慢慢流失。疲累过度的时候,苟枫就停下动作,走出书房,仰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刻意放轻呼吸,睁大眼睛看着纱窗外的燥热夏季。

他听到刺耳的蝉鸣声,嗅到空气中阳光的气味,还混合着冰凉的汽水味。

草的气息,泥土的气息,鸟儿的啼叫,垃圾车情理街道的声音……

在这个苒苒物华生的季节,万物竞争,不放过一分一秒的生长、繁殖,这是生命,昂扬向上的生命。

他无端地想到自己,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可就像是死了一样,万念俱灰,他才十七岁,仍然年少,却和迟暮老者一样,就快走入坟墓。

苟枫想,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入坟墓了。有所预感的,他伸出白皙纤细的手,停在衣领那里,侧躺在床上,就这么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衣扣,一个,又一个,他的动作很迟缓,漫不经心,如此散漫,看起来毫不在意,人淡如菊。

目光还停留在窗外的一片缤纷中,他的脸部轮廓如刀刃般。最后一枚纽扣解开后,他想也没想就把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拨开薄薄的睡衣衣料,往下摸,好像在寻找什么,在探索什么,这里按一下,那里按一下。急不可耐。

指尖在腰部往下的地方,突然停下来,像是找到了目标。

苟枫的双睫陡然一眨,眼前的斑斓都不入眼了,变得模糊,在远去。他在腰腹上处摸到一个小小的肿块。

指尖在那处流连反转,摩挲它的轮廓,估算它的大小。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测量它。

很小,像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小。他垂下头,突然很烦躁,双手粗暴地扯开自己的衣襟,目光锐利,盯着这处丑陋的肿块。

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

这么一个丑陋东西,就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在没有露头的时候,不知要怎么作恶多端呢。

苟枫当场就眼冒金星,额头青筋暴起,想粗暴地把它摁进去。

收回手,他坐起来,优雅地一颗颗系回去,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出房间,去了隔壁的书房。

时不我待,只想争一朝一夕。

命途多舛......去他妈的命途多舛,天要我亡,我非要活出精彩,势与天公比高。

柴璟早上用冰块敷了脸,脸上的五指红印已经淡去。他拿着记事本走向办公室。

此时是上午第二节课,高二各班的班主任们腋下夹着记事本慢悠悠赶来,一路上有说有笑,话题总也离不了学生、作业、和家长。

有的怒气冲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的则是乐呵呵的,平和地说着什么。

柴璟也在他们之内,噤声听着他们的言谈,他作为晚辈,只是听着就好。走在前面的那位班主任笑着说:“这次开会,说的应该是开家长会的事,十拿九稳!”

后面几位也点点头,叹息道:“每次开家长会,就会闹出不少矛盾,太乱了,有些家长咄咄逼人,把孩子成绩不好的事全怪在老师身上......”

“我想起来就头大,犯怵。”

“......”

家长会。柴璟在心中默默念着,眸光闪了闪,苟枫的家长也会来吗?他的心突然沉重起来,紧了紧手中的记事本。

那位班主任说的不错,阶段长聚集他们过来就是说家长会的事,上级特别重视这次家长会,因为当天会有其他学校的老师来实验中学参观。

所以要求也相对严格了些。

家长会当天,每位同学都要来,每位同学的家长也得来,那天所有的假条班主任一律不能批准。不允许学生请假,不允许缺席,否则勒令退学。这个强制服从的命令被各班班主任带到各班班级。

柴璟有些犯难,他知道苟枫和家长不和的事实,苟枫甚至和家人断绝关系,很难相信有父母会将亲生儿子送到类似于监狱的地方,A室也许比监狱更恐怖。

这样的事,换做是他,他只会比苟枫做的更决绝。

但同样的,他也不想苟枫被勒令退学,柴璟陷入进退两难之际,一直到家长会的前一天,他都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他既不舍得让苟枫独自面对惨无人道的父母,又不能违背学校领导的命令,公私相碰,他夜夜难眠。

家长会结束之后,高二也就结束了,学生们将迎来一个较为漫长的暑假,这种喜悦浮现在每一个龇牙咧嘴笑的学生脸上。

仍旧是毫无头绪,柴璟内心急迫,面上不显,不露声色。即使是在家里,也不对苟枫提起半句。

这几天回家,一般都不能在客厅直接看到苟枫的身影,而是到了吃饭时,苟枫才憔悴地从书房出来,迈着无声的步伐去洗手。

身形单薄,看起来似乎更瘦削了,也更沉默了。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柴璟把水果盘放下,担忧地跟着他一路走。

苟枫任他跟着,拧开水龙头,水声潺潺,他把手放在水流之下,根根分明。

冰冰凉凉。

柴璟盯着那只苍白羸弱的手,透明的水划过指缝:“别太累了。”

“……”

苟枫失神片刻,漆黑的瞳仁一动不动,明显游离天外,刚进耳朵的话,就从另一只耳朵溜走了。

他在想事情。

自从知道那个肿块的存在后,他就无法正视正在衰败凋敝的自己。

他很清楚这是一具怎样的躯体,也知道它将会如何泯灭。

正因此,才烦躁。他见到一件东西正在被摧毁,可他只能瞪眼看着,无计可施。

那个肿块只要存在一天,他的生命就受威胁一天。

每逢这么想,他这颗如无风湖面的心都抑制不住的疼。总想去挽留,即便无意义,即使是徒劳。

可还想……试一试,争分夺秒地去创造。

“生命在于有价值的创造。”

“不创造,就去死!”

活着,就总想证明活过。不然,和死了无异,还活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可以说是激昂又悲怆的情绪,他把自己困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天他做完后抬起头看向窗外时,疲累地叹口气,揉了揉肿痛的双眼,感觉天空都模糊了。

视线朦胧。看不清那抹纯净的蔚蓝,连空中划过的白鸽,都成为一道模糊的残影。

可还不够,还要继续…还要……他有一个明确的梦想,就是在机械创造上名垂千史,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如果抵达顶点,心情会更愉悦吧,那样的生命该是多么绚烂,第一人呀!绝无仅有,只此一人。至高的荣耀。

“苟枫?”

“苟枫???”

“苟枫!”

儿女情长是微不足道的......感情是不需要的,只会阻碍...而我的时间是那么宝贵,在梦想、执念面前,情感如此渺小,渺小到看不到...

“苟枫!!”

意识被彻底拉回来,苟枫霎时惊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手上没有流水滑过的轻柔触感,耳边也没有潺潺的水流声,只有粗重急促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

柴璟蹙紧眉,喘口气,伸手在他脸上一捏,点在明显的黑眼圈上:“你怎么回事?喊你那么多声都没听见吗?”

“呃...没。”苟枫有些心虚地看着柴璟,他很快恢复平日里的冷淡表情,“在想实验。”

“会不会太累了?”柴璟指尖压在苟枫的眼下,黑眼圈太重了,“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这把苟枫问住了。是啊,多久没好好休息了。他自己都记不得。休息时他会愧疚,这么宝贵的时间,他却用来安逸。

不应该这样的。

第一次当将死之人,他完全没有经验,生命终结前的这段时间,是要不舍昼夜地度过,还是安详平和地度过,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的是,第一种选择会让他十分劳累,精力殆尽,却在精神上十分愉悦。

我没有浪费时间,我虽然有这样令人窒息的命运,但我反抗了!争分夺秒的反抗啊,没看见吗?我是多么、多么奋力地挣扎,我从不大吼大叫,但从未甘心接受这种命运,无时无刻不在忤逆。

你给我烂牌,我非要活得风生水起,人,是不会被这种命运战胜的。人定胜天!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不应该遭到指责和批判。

这全是他内心的写照,全是他心中隐忍已久的怒吼。

他也很清楚的是,第二种选择会给他带来身体上的轻松,可精神上却空虚且愧疚,总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像个行尸走肉。

“没多久,一两天吧。”苟枫平静地说。

柴璟拿出毛巾给他擦还湿润滴水的手,仔仔细细地擦,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比他的小,比他的冰凉,他像是握着一缕白色的轻烟,不用力握着,就会随风散去。

所以他用力抓着,唯恐散跑了,目光认真,锁住苟枫,严肃批判苟枫,语气冰冷生硬:“急什么?用心也不是这么用心的,身体是资本,没有一副好身体怎么会走远,你可别本末倒置了。”

“我知道了。”苟枫顺从地点点头,像是真听进去了。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我本来就走不远啊,我本来就是不被命运偏爱的孩子啊。天赐疾病,我谢谢您,草泥马!

他的视力越来越差劲了,本来还只是隐隐这么觉得,因为视线常常模糊,美好的一切都添加了一层薄膜,他隔着薄膜看世界,把世界看得模糊,世界却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柴璟在客厅看电视剧,他在沙发上看比赛录像,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一片祥和。柴璟指着电视的右下角,说有一片火红的枫叶,苟枫转过头去看,看到闪着刺眼白光的电视机那模糊的屏幕,下意识说:“在哪儿?”

“右下角。”柴璟扬起下巴看他,手中是一本翻开的诗集。

仍旧是顾城的。

苟枫没看见,他向前一步一步,每走一步,模糊的屏幕就会更清晰些,直到走三步才看见,确实是有一片枫叶,鲜红浓烈,还挺大。

“好看。”他说。

脑海中浮现出漫山遍野的红叶,随风摇曳,焰火一样的生命在舞蹈。

盛开到死,到死盛开。

万物霜天竞自由。

柴璟手中的诗集骤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在这夜阑人静之时,十分突兀。

他凑过来,低头,垂眸,凝视苟枫的眼睛,深邃的眸中浮现诧异之色,眉头紧皱:“视力下滑得这么严重吗?”

“……”

闻言,苟枫茫然地看着他。

“我这几天就隐隐察觉了,看你从房间出来瞥到冰箱这里,总是微眯起眼。真没想到这么严重,你以前近视吗?”

苟枫之前不近视,视力特好,那时,一切清晰可见。他摇摇头。

柴璟的眉蹙成一个川字,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不要拼命,过早透支人生,不是善举。”

苟枫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抓平板的手骤紧,他扯了扯嘴角,噙着一抹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拼命会赢么?”

不是有句老话,叫爱拼才会赢吗?

柴璟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教育后辈的凛然姿态,语气严肃:“我不在乎你的输赢,你得把身体给我搞健康了。”

“我在乎。”苟枫低声说。

他在意的,是比输赢更重要的东西。

柴璟的目光重重锁住苟枫,他高大的身躯横在苟枫身前,极具压迫感。

苟枫不惧不避,直迎他的目光,目光平淡。

他眼下还有重重的黑色阴影,疲倦和劳累总能在人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这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就难说了。

一只手带着蛮力,直接捏住他的下颌,却只是轻轻的触碰,带着怜惜,又带着别的什么:“我心疼。”柴璟坦诚说。

空气是沉默的,苟枫的心却扑通扑通乱蹦,他尽量克制住被撩拨起来的情绪,告诫自己这句话稀疏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地跳动。

但他的心,却不听他的话,扑通,扑通,在违背他的意愿。

也许,它只是在顺从他的意愿吧。

苟枫到底没犟过柴璟,他觉得自己是吃了被撩拨到心软的亏。

自此之后,苟枫戴上了金框眼镜,就横在鼻梁上,气质有些变化,像个沉闷的书呆子,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爆发着多么猛烈的火山。

但柴璟说他像一位文雅的贵公子,清逸出尘,特有那种范儿。

苟枫笑着冷哼:“本少爷怎样都帅。”

柴璟再次转换角色,成了一位严格的家长,禁止苟枫过久使用电子产品,规定时间让苟枫进入书房,原因无它,一个人可以用心,但不能如此劳累地用心。

不能以牺牲身体为代价地用心。

柴璟甚至提出和苟枫睡一个房间的建议,理由是可以监控苟枫多睡觉,被苟枫无情拒绝。

秘密会被戳破的。

被戳破的秘密还叫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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