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隽睡前说了那样的话,姜宓这一晚都没有睡好,心里总是惦记着他所言之事。结果后半夜睡着了,梦里似有一些嘈杂声,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姜宓心里一惊,连忙坐了起来。
这么晚了,婆母那边不知又要说些什么。
她转身看向身侧,发现盛怀隽早已不见了。
“连翘。”
连翘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姑娘,您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
醒得早?这已经比她平日里晚了一个时辰了。
不过,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姜宓:“世子——”去哪里了?
话未说完,姜宓便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平北侯府,而是生活了十年的姜家祖宅。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来到这里,何人送她回来的?是盛怀隽吗?他为何要将她送到这里来?莫不是终于厌倦了她……
连翘:“世子?姑娘是想吃柿子了吗?昨日家里的仆人摘了许多,一会儿我给您拿来。”
柿子是秋日成熟,冬日树上怎会结柿子,况且昨日那么冷的天,又下了雪,树都要刮断了。姜宓越发觉得奇怪。
不对,她感觉今日好像不似昨日那般冷了。她坐起来有一会儿了,手还裸露在外面,丝毫没觉得冷。再看身上的被子,也是薄薄的。
难道屋里点了炭火?
“不必了,还是等晒干了吃柿饼吧。”
说着,姜宓掀开了被子,穿上鞋下了床。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屋里并没有炭火。接着她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携带着浓浓的桂花香气。
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得正盛,墙角的菊花也盛开着。
这不是冬日,而是秋日。
刚刚连翘似乎称她为“姑娘”。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转头看向连翘。
连翘:“姑娘,如今已经入秋了,天凉,您别在窗边待太久,快些穿上衣裳吧。”
姜宓稳了稳心神,问道:“今日是初几?”
连翘:“九月初九呀,今日是重阳节,姑娘不是和九小姐、十一小姐约好要去登高吗?”
重阳节……九小姐……十一小姐……
这不是她回京那日发生的事情么。
姜宓不着痕迹地继续试探:“转眼间我来到这里也有十年了,不知京中祖父祖母父亲等人身体如何。”
连翘:“可不是吗,姑娘来这里整整十年了,也不知京城的人是不是都将姑娘忘记了,府里已经好几年没来人看姑娘了。”
姜宓垂眸。
眼下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就在今日京中会来人接她回太傅府去。三个月后,她嫁给了平北侯世子盛怀隽。
姜宓:“今日我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去爬山了,你去跟九姐姐和十一妹妹说一声吧。”
老宅这边是将族里所有人都一起排序,京城那边单独排序。所以姜宓唤九姑娘为姐姐,唤十一姑娘为妹妹。
她得好好捋一捋这件事。
连翘担忧地问:“姑娘可是染了风寒?”
姜宓:“没有,只是昨晚做了噩梦,今日没心情出门了。”
连翘:“好,奴婢这就去跟九小姐十一小姐说。”
很快屋内只剩下姜宓一个人了。
此刻姜宓心里满是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何突然回到了三年前?这是自己的梦还是真实存在的?若是梦为何她能感觉到风,能闻到花香,能触摸到桌子。
只是,若是真实存在,这一切又过于梦幻了。
接下来,姜宓洗漱穿衣吃饭。姜九娘和姜十一娘来看她,见她无碍二人离开家去爬山了。午时刚过,京城太傅府来人了。
来人是父亲身边的二管事丁管事,见到姜宓满脸激动的神色。
“四姑娘,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都想您了,特命奴才来接您回府。”
丁管事说的话和前世一模一样。
第二日一早,姜宓如同前世一般踏上了回去的马车。
一路上连翘兴奋不已:“四姑娘,咱们真的要回京城了。那年咱们被老爷赶出来,我还以为再也回不去了。”
姜宓:“可不是么,太突然了。”
整整一日过去了,她依旧留在了三年前,这里的一切都和前世一样,非常真实。她好像真的回到三年前了。
前世回去的路上她也如连翘一般欢喜。然而,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事情不像她想的那般美好。父亲厌恶她,继母苛待她,只有祖父看她的眼神温和一些。
她以为父亲之所以派管家来接她是终于想起了她,后来才知道是祖父一再催促之下父亲才将她接了回来,而父亲之所以同意她回来也是因为她身上有被利用的价值。
在京城的那三年是她最痛苦的三年。
无论是出嫁前的太傅府,还是出嫁后的平北侯府,都没有一丝快乐可言。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这一世她不想再过前世那样的日子了。
不过,有件事情一定要先调查清楚了。
盛怀隽说母亲并非死于意外……
从她有记忆以来母亲就一直病着,后来更是缠绵病榻,再后来母亲开始咳血。府中的人都说母亲是因为生她时伤了身子才会如此,因此她一直对母亲的死有愧疚,甚至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后来父亲以她八字不好会克死亲人为由将她撵出去她也没觉得委屈。对于母亲的死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因此从未怀疑过别人。
可盛怀隽绝非爱开玩笑之人,他说的话非常可信。
这次回京她要查清楚母亲去世的真相。
五日后,一行人来到了京城。京城每日人来人往不断,时常有马车来来去去。她的到来就像是草地上新长出来的一株嫩芽,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
即便是在太傅府,她的到来也非常平静。
祖父和父亲去上朝了,祖母在午睡尚未起床,继母带着弟弟妹妹去参加宴席了。
姜宓被带到了前世住过的院子里,绿萝苑。这院子不大,是母亲生前住过的地方。照理说以母亲的身份不应该住这么小的院子,但当时的解释是荷香苑翻修,母亲又有了身孕,怕那边动工会吵到她,所以将她安置在这里。
她小时候便是陪着母亲在这个院子里长大,母亲去世后她也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后来被父亲送去乡下。
这么多年没回来,院子里的陈设和她当年离开时差不多。
丁管事将院子里伺候的四个人都叫了过来,两个五旬左右的婆子,两个粗使丫鬟。
“这位是咱们府上的四姑娘,以后你们几个用心服侍。”
“是,丁管事。”
简单介绍了之后,丁管事离开了内宅,一切又恢复原本的宁静。
姜宓看向了面前的四人,都是老熟人,跟前世的一模一样。
穿着得体的一个婆子率先站了出来。
“四姑娘好,我在府中待了几十年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这是王嬷嬷,是继母安排过来的。因为她是府里的老人了,所以刚开始姜宓对她很是客气,有什么事也总喜欢问问她。结果这个王嬷嬷越发得意,渐渐地开始对她的事情指指点点的,要求她这样做那样做,比她这个主子的谱儿还大。
等到姜宓想要回头收拾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背后又有继母撑腰,很难对付。
直到后来她被赐婚,盛怀隽安排了几个教养嬷嬷。王嬷嬷在院子里吆五喝六,对付那几个嬷嬷,却被反过来对付了。于是她借力打力,利用盛家的教养嬷嬷将王嬷嬷撵走了。
想到前世的事情,此刻她看到王嬷嬷着实没有什么好心情。
这一世,她别想再做她的主了。
姜宓淡淡应了一声:“嗯。”
接着,姜宓又看向了另一个婆子。
婆子姓刘,是姜家的家生媳,男人在外院赶车。两个人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在外面铺子里当差,女儿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浣洗衣裳。一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安排到自己院子里当差。
后来她出嫁时将这一家人都带走了。
刘婆子见姜宓看了过来,连忙道:“姑娘好。”
刘婆子一直跟着姜宓,人也老实,姜宓笑着说:“嬷嬷好。”
刘婆子紧张地道:“我……我不是什么嬷嬷。”
王嬷嬷也在一旁说道:“姑娘抬举她了,她不过是个洒扫的。”
姜宓:“我瞧着嬷嬷面善,又是府里的老人了,该叫一声嬷嬷。”
王嬷嬷有些不满:“四姑娘,您这样做的话可就坏了府里的规矩了。”
姜宓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了王嬷嬷,脸上不见丝毫怒意,眼底却没了刚刚的温和。
“王嬷嬷,刚刚丁管事说你是来服侍我的,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是府里的主子?”
姜宓说话时声音虽不大,却让人不敢忽视。
王嬷嬷被姜宓的眼神吓到了。不是说四姑娘在老宅长大的,没什么见识吗,这周身的气场可不像个乡下的丫头。
连翘也被自家姑娘吓到了。姑娘的性子一向温和,极少会对下人说重话,今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面上依旧温和,眼神却让人不敢直视。姑娘定是被这老奴气的!
她原先还担心他们来了京城会跟小时候一样被人欺负,如今看来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王嬷嬷连忙道:“姑娘,老奴没这个意思,您才是主子。只是您刚来,老奴也只是多嘴提醒您一句。”
姜宓:“嬷嬷明白就好,还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别逾矩了。”
王嬷嬷气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可谁让她低估了四姑娘,被她抓住了错处呢,她也只能忍了。
“老奴不敢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若你先对她态度温和,百般忍让,难免会将她的心养大,后面再想要收拾就难了。可若一开始就立好规矩,让人猜不透你的性子和底牌,便没有人敢造次。
这一点还是盛怀隽教她的。
那时她刚刚嫁入平北侯府,院子里有几个婆子不听从她的安排,在盛怀隽的提点下,院子里没再有人敢造次。
王嬷嬷就被她养大了心后面难对付,而平北侯府的婆子们是一开始就收拾了的,后面也没再有麻烦。
她不光要在言语上打压王嬷嬷,还得再找个人跟她平起平坐,制衡他。这一点也是她从盛怀隽身上学到的。
想起那些往事,姜宓垂眸,不再看王嬷嬷。她转而对刘婆子道:“以后都叫刘嬷嬷。我不管府里怎么说,在这个院子里都称刘嬷嬷。”
底下的人什么性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忠心。
她声音不大,却让人不敢忽视。
一直站在一旁的一个丫头第一个响应了姜宓的话:“刘嬷嬷!”
一旁另一个一直垂着头的丫头也小声叫了一声:“刘嬷嬷。”
刘婆子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主子和管事的说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来都没管过人,也没被人这般尊重过,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王嬷嬷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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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