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贼老天,今日死了风了(没风)!”躲在毛草丛里的刘鼻子低声骂道。
今天闷热得很,他又没了半个鼻子,热风钻进裸露在外的鼻腔,让他鼻喉连带口腔、眼睛都颇为难受。
“嬲死他屋娘!老子在外头潇洒,硬是喊来劫甚么神婆!狗养的蒋寅,嬲死他屋十八代祖宗!”刘鼻子骂骂咧咧,越骂越气,从蒋寅娘又问候到蒋寅祖宗。
躺在毛草上叼着狗尾草看天的粟新谷百无聊赖地说道,“刘鼻子,省点力气,越气越热。再说蒋秀才给了十两银子,够你耍好久了。就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这么好的生意你不想做早说,让我多挣点钱!”
刘鼻子气哼哼地要反驳,却听周发洪和王登八低声道,“有人来了!”
……
山路沿着丘陵群较为平缓的山腰部分蜿蜒,随着丘陵的起伏而上下。山路往下是长满野草灌木的陡峭山坡,底下一条山溪流淌,溪流另一边也是绵延的丘陵。山路往上也是山坡,野草矮树遍布,大部分丘陵顶部才有乔木。
刘今钰戴着遮阳帽,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把宽刃钢斧,慢悠悠走在路上。她身后的杨文煊略显烦躁和紧张,双手紧抓锄头,身形微弓,高度戒备。
“停一下,休息会。”刘今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杨文煊,手指路旁地里长出的石头,眼珠却往另一个方向动。
杨文煊有些僵硬地点头,“好,我明白。”
两人各挑了一块石头坐下。刘今钰放下斧头和背包,拿出水给杨文煊。杨文煊想拒绝,却见刘今钰微微摇头。杨文煊会意,仰头喝水,刘今钰则假装翻找东西,实际一手拿弹弓,一手握钢珠。
杨文煊刻意放缓喝水速度,余光时刻注意路上边的草丛。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但他的心脏却越跳越快。
水实在灌不下去了。
杨文煊放下矿泉水瓶,瓶盖还没拧上,就见草丛里窜出三个男人,跳下土坡,手里都拿着刀械。
他紧张地“啊”了一声,右手一用力挤扁塑料瓶,溢出的水浸湿衣裤。
刘今钰早听见声音,比杨文煊反应还快,那三人刚起跳,她已经站起转身。三人落地时,她横握弹弓,橡皮筋拉至上颧骨处,眼睛瞄准起身最快的一人,放开皮筋,小拇指尖大的钢珠划破空气,重重打入该人右肩。
那人一声惨叫,右手立时脱臼,刀也哐当落地。
刘今钰看也不看,从兜里掏出一枚钢珠,呼吸间又射出一枚,打中一人额头。
此人身子一颤,直直倒下。
最后一人距离刘今钰不到五步。他兴奋残酷的神色已转为惊疑。他额头冒汗,瞪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刘今钰手中绷紧的橡皮筋,脚不知往前迈还是往后退。
刘今钰微微一笑,一枚钢珠砸进男人胸口。
胸口贯裂般的疼痛让男人的意识近乎丧失。他还没缓过劲,一股强劲的力道袭中他的腹部,他飞出数步砸倒在地,眼前只剩下黄土和草根的残影。
“厉害,太厉害了!”杨文煊双手撑在锄头上,激动不已,“这技术,这本事,太牛了!”
刘今钰嘴角上扬,“这就是违禁品的威力。”正说着,她又举起弹弓,对准想要逃跑的右手脱臼那人的后背,一枚钢珠将之打翻在地,“老杨,拿绳子出来,都绑起来。”
“Yes,madam!”杨文煊敬礼,“那个要跑的交给我,远了点,不能累着刘长官!”
刘今钰笑道,“别贫嘴了!”
杨文煊抛给刘今钰早分好的两捆绳子,自己提着锄头跑到三个匪徒原本跳下的土坡。被打翻的土匪背面朝天,身体不知在往前爬动还是抽搐。
杨文煊又怕又觉可怜,但他知道还不是怜悯别人的时候。他忍着土匪身上的恶臭,跨坐在土匪腰上,按刘今钰教的办法捆缚土匪的双手。
“老杨,你回来,有点不对。”刘今钰的声音响起,杨文煊疑惑地抬头看去,“山两边各埋伏了四个人,这才三个人啊!”
杨文煊脑袋里嗡嗡叫,一股凉风从右侧上方袭来,他被人压在地上,石头勒得他生疼。
很快,背上一松,有人抓住他衣领将他提起,锋锐的利物抵住他的脖颈,死亡的威胁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心脏猛烈跳动。
“放下斧头,不然老子杀了他!”
杨文煊看到刘今钰就在自己数米外,踩着被她踹飞的土匪,脸上满是焦急。
“老杨,你身上有电击器,抓住机会!”
杨文煊猛然惊醒。
“现在别动,他一半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你动作没他快。”刘今钰又喊道,“我想办法给你创造机会,你自己也注意着他松懈的时机,一定要快!”
刘鼻子恼怒不已,“说甚么鸟语!老子听不懂!放下斧头,不然老子杀了他!”
匕首紧紧贴着杨文煊脖子。
杨文煊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说道,“她听不懂你说话,我来跟她说。”
刘鼻子怒道,“嬲你屋娘,不早点说!他娘的快点,要命就快点!”
杨文煊高度紧张地把刘鼻子的话翻译完,刘今钰已经冷静下来,“跟他说,我不可能放下斧头。我不是傻子,放下斧头只会是我俩一起死。我只接受交易,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刘今钰最后语气坚定地说道,“老杨,不要怕,相信我。”
杨文煊眨了眨眼睛。
“她不会放下斧头。她说放下斧头我和她都会死。她说只要你放了我,她就放了你,不然她要了你的命。”杨文煊带着哭腔说道。
“你们莫以为我不会杀人!”刘鼻子怒上心头,粗糙的手紧紧掐住杨文煊,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着杨文煊的脸,划出了一道血口。
深入肌肤的冰冷让杨文煊头脑一片空白,浑身颤抖,进而惊惧不已地嚎叫起来,刘今钰按耐住心中不忍和愤怒,放下斧头并迅速横拉弹弓,对准刘鼻子。
“放了他,不然你也得陪葬!”
刘鼻子听不太懂刘今钰的土话,但他听得出刘今钰的威胁之意。他残忍一笑,配合上他残缺的鼻子,整张人脸显得格外狰狞,叫刘今钰恶心万分。
“伢子(男孩),不想死跟她说,扔了弹弓,莫讲价。不然我慢慢来,从你的脸开始,我怕你受不住。”
刘鼻子冷笑说着,杨文煊颤栗不已,涕泗横流。
对后者的反应,刘鼻子很满意。他握着匕首轻轻划过杨文煊脸颊,“快跟她说,能不能保到你的命……”
匕首离开了杨文煊的脸,正要去往他的脖颈。杨文煊抓住机会,不知何时进入裤兜的手在此时伸出,握着某物,反手捅向刘鼻子右腹。
“你……”
刘鼻子勃然大怒,右手猛地发力,贴紧杨文煊脖子,一条血线出现。但他刚吐出一个字,右腹处好似万千根针刺进来,随即在身体内乱窜。整个身体顿时麻木,作势要抹杨文煊脖子的手无力垂下。
“打他!”
杨文煊往前一扑,一枚钢珠直中刘鼻子眉心,打出一个血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