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序（GL） 第11章 第十章

平凉王府

一处遍布假山乱石的亭台水榭处，一容貌俊逸，身着玄黑色长衫的男子，正于走廊上弯腰向水中几尾锦鲤投喂着饵料。

两边侍女皆低着头站在男子身后，不声不响。

这时，一身着侍卫服侍的青年正快步向男子走来，在离男子不过几步的距离跪了下来。

“何事？”玄黑色长衫男子开口询问，声音温润宛如三月春风。

“回王爷，昭阳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入了凉州城，现如今，凉州刺史与主将已被她捉拿，明日午时三刻于集市斩首示众。”那侍卫应声道。

“哦？”楚君郁起身，一双桃花眼似含了春雨一般，唇角带着淡淡笑意：“这个丫头，本王倒是小看她了。”

“王爷看起来并不吃惊。”那侍卫见着，不由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本王对她再熟悉不过。”楚君郁将手中仅剩的饵食丢入水中，看着那几尾锦鲤争夺饵食的样子唇上笑意染上了些许讽刺，可声音却依旧是那么平淡。

“她肯定会孤身前来，那周文泽，不过是她的垫脚石罢了。本王这个侄女，呵，野心可不必本王小呢。”

“王爷，今后我们作何打算？”那侍卫又问。

楚君郁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他笑道：“承风，你执我手书，去寻突觉舍赫纳部可汗，他瞧了就会明白。”

“诺，属下这就去。”承风接过信函抱拳一礼便快速离开。

楚君郁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转头瞟了一眼不远处一个石亭里，石桌上放着一盘尚未下完的棋局。

“霄儿啊霄儿，昔日未下完的棋局，该是有个了断了。”

楚凤霄与洛瑾言在军营里一待便是一下午，待回到刺史府时，已是入夜。

凉州城里堆积了一堆事物等着楚凤霄去处理，所以楚凤霄也是草草用了膳后便回到书房继续处理那些被周文泽堆积的政务。

洛瑾言瞧着，便去厨房熬了补汤，送到书房。

洛瑾言端着托盘，轻扣书房门唤道：“公主。”

“进来吧。”里面传来楚凤霄的声音。

洛瑾言推门而入，便看到楚凤霄埋首在一堆公文中，桌前烛火已经不甚明亮。抿了抿唇，洛瑾言将托盘放于一旁的桌上，上前减去多余的烛芯，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楚凤霄这才抬头，一见是洛瑾言不由勾唇笑道：“怎么还没去睡？”

“你不也没睡？”洛瑾言淡淡回了声，将汤碗端到楚凤霄面前道：“喝了再忙，不然身子撑不住。”

楚凤霄接过碗，冲洛瑾言眨眨眼笑道：“瑾言这是在关心本宫？”

洛瑾言闻言一愣，随后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卑职随侍公主，若公主有何不适，那便是卑职失职，卑职做不出失职之事。”

闻言，楚凤霄顿时好气又好笑，白了人一眼：“榆木疙瘩。”却还是将碗中的汤喝了个干净。

洛瑾言尴尬的不知所措，却瞟见不远处的桌上放了一副为下完的棋局，不由好奇的问道：“公主方才在一个人对弈？”

楚凤霄看向棋盘，微微一怔，半晌才道：“那是六年前，九皇叔走前，本宫同他下的最好一局棋。”

“哦？”洛瑾言上前一看，棋盘上黑白子厮杀的难解难分，可偏偏……

“是和棋？”洛瑾言看向楚凤霄。

“对。”楚凤霄点点头：“那年本宫的棋术与九皇叔不相伯仲，所以，一直是个难解难分的状态，到最后，只好和棋。”

“那如今又为何拿出来？”洛瑾言问道。

“这是本宫和九皇叔最后悔的一件事，在这盘棋上没有较量出高低，九皇叔一去十一年，如今再重逢时，本宫想，是时候将这局棋做个了断了。”楚凤霄颇为怅然的开口。

洛瑾言顿时了然，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楚凤霄与楚君郁间，亦师亦友，如今自己的老师友人却要背叛自己的家族，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楚凤霄笑了笑：“想来皇叔应当与我同样的想法，那本宫便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了。”

“卑职定会助公主一臂之力。”洛瑾言瞧着人道。

“本宫晓得，”楚凤霄笑的温柔：“时辰不早了，歇息吧，明日随本宫去难民营看看。”

“是。”洛瑾言点头。

第二日，楚凤霄处理完手中的事物，便带着洛瑾言来到难民营，此刻已经有许多帐篷搭建了起来，昔日凌乱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难民营里干干净净的，让人很难与刚进城的那会联系到一起。

不远处，衙门的人正在给难民发放粮食，一见楚凤霄，负责方粮的凉州司丞赵青明便快步上前行礼道：“卑职见过公主。”

“免了。”楚凤霄淡声道：“此处情况如何？”

“回公主，卑职等人遵照公主意思，每日按时按点放粮，并且请了城中十位赫赫有名的大夫前来为难民看病。”

“嗯。”楚凤霄略略颔首：“做的很好，赵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一切皆是卑职职责所在。”赵青明回道。

“好了，你去忙吧，我同瑾言四处转转。”楚凤霄摆手道。

“诺。”赵青明再一拂礼，便退了下去。

楚凤霄协洛瑾言走进难民营，前几天接受过二人恩惠的人一见二人先是一阵诧异，随后便围了上来一阵感恩戴德。

“楚姐姐！洛姐姐！”不远处，阿笙招着手跑了过来。

一见阿笙，楚凤霄唇角带了淡淡笑意：“阿笙。”

阿笙一路跑了过来，见到二人傻笑一声，后又觉不对，连忙学着大人冲二人作了一揖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楚洛二人忍俊不禁，楚凤霄抬手将人扶起笑道：“快快免礼。”

“嘿嘿，是。”阿笙嘿嘿一笑。

洛瑾言瞧着弯了弯唇道：“阿笙，日后可有打算？”

阿笙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我爹娘都去了……”

说着，阿笙眸中黯淡，声音染上了一丝哽咽。

楚凤霄瞧在眼底，神情有些复杂，轻叹一声开口：“这样吧，本宫做个主，日后你便跟着瑾言吧。”

“啊？”一大一小两人诧异的瞧着楚凤霄。

“瑾言不愿？”楚凤霄瞧着洛瑾言，眨眼轻笑，似是调侃。

洛瑾言哭笑不得，只好道：“也罢，爹与大哥去了，家中就我一人，却不能时时陪在娘亲身边，娘亲也寂寞的很。”

言罢，洛瑾言看向阿笙笑道：“阿笙，你可愿意跟洛姐姐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弟弟，改名洛笙，我教你读书写字习武强身，可好？”

阿笙听罢，喜上眉梢，连连道：“好好好！阿笙愿意阿笙愿意。”

说着又冲洛瑾言跪了下去道：“阿姊在上，请受洛笙一拜”

洛瑾言连忙将人扶起，无奈笑道：“好了好了，别总跪跪跪的，你今后就先跟着我吧，等回到洛阳，再带你去见娘亲。”

“嗯！”洛笙重重的点头，笑的灿烂。

二人在难民营待到晌午，同难民一起用了午膳后，便有一衙役寻了上来。

“公主，快要近午时了，对前刺史周文泽与主将钱郎的斩首，您是否要亲自执行？”那衙役上线单膝跪地问道。

楚凤霄略略一思索道：“本宫亲自去，瑾言，你调一队守军同本宫一起去，以免有人想乘乱劫法场。”

“诺。”洛瑾言点点头，便将洛笙交给赵青明让他稍后带回刺史府，便动身前往军营调动人员。

楚凤霄起身，看向周围的难民，沉声开口：“诸位，前段时间，我凉州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凉州刺史周文泽结党营私，抑郁谋反，致使本就经受地动磨难的凉州城变得更加名不聊生，如今，本宫来了，自然要为你们讨回公道，诸位且随本宫一同前往法场，见证两个乱臣贼子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好！”

“太好了！”

周围难民爆发出一阵喝彩，楚凤霄唇角微微上扬，她想要的目的达到了。

众星拱月般，一众人跟在楚凤霄身手来到法场，远远的便看到洛瑾言正在维持法场秩序。

一见楚凤霄，洛瑾言带着陈蒋两位副将迎了上来道：“卑职参见公主。”

“免礼，瑾言，怎么样了？”楚凤霄略略抬手，问道。

“回公主，已经布置完毕。”洛瑾言回道。

“嗯。”楚凤霄点点头，便快步走向行刑台前坐下。

洛瑾言站在楚凤霄身后，冲蒋副殿点点头。

蒋副将心领神会，便大喝道：“带人犯。”

很快，身着囚服的周文泽与他的主将便被压上了行刑台，满目死灰。

围观群众一见这二人，纷纷大骂，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往二人身上丢烂菜叶。

楚凤霄见状，略略皱眉，起身道：“诸位！”

声音平静却十足的威仪，原本吵闹的民主纷纷停下来，看向那站着的华服女子。

“本宫知道诸位心中有怨气，但是，本宫说过，本宫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大家耐心等待，午时三刻准时斩首，绝不拖沓，我大齐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不会宽恕一个恶人！请大家稍安勿躁。”楚凤霄扫了一眼台下众人，语气诚恳。

这时台下一个男子应声道：“各位各位，公主殿下已经发话了，咱们就再等等，等等看这两个狗官怎么死！”

“好！”

“听公主的！”

……

楚凤霄满意的点点头，便又坐了下来。

凉州秋日午后依旧燥热，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移动，楚凤霄瞧着台上的二人，双眉微皱，内心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洛瑾言看了眼天色，俯身小声对楚凤霄说道：“公主，时辰到了。”

楚凤霄回过神，淡然开口：“行刑。”

洛瑾言闻言，起身看向两旁的刽子手道：“时辰已到，行刑。”

闻言，刽子手毫不客气的将周文泽二人脑袋压在了刑台上，手起刀落，鲜血溅了一地，两颗人头滚出好远。

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欢呼，便看到不少人将二人的头颅围起来一顿脚踹，血肉模糊。

洛瑾言瞧在眼底，略略偏头，眸中隐有不忍。

她轻瞟了一眼楚凤霄，却发现楚凤霄此刻唇角擒着一抹堪称冷血的笑意，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很满意。

洛瑾言心中一凉，这个女人，自打一开始就已经筹划好了，如今人心赚足，凉州百姓谁人不知昭阳公主为了难民居然毫不犹豫的斩了朝廷两位大官，人人都感恩戴德昭阳公主，她的声势立马就上来了，凉州，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太可怕了。

洛瑾言第一次有了这种心悸。

“下一个，便该是平凉王了。”恍惚间，她听得楚凤霄几乎冰冷的声音。

洛瑾言诧异的看着楚凤霄，楚凤霄回头，便看到洛瑾言满脸惊愕，眸中微动，起身背对着洛瑾言道：“瑾言，记住，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看着楚凤霄渐渐走远的身影，洛瑾言眸中复杂，她看不透楚凤霄，更猜不到她心中所想，双拳紧握一阵，似是无力般松开。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便必须一直走下去，背后悬崖，她已经无路可退。

苦笑一声，洛瑾言抬步跟上楚凤霄，事到如今，她亦只能跟随眼前这个女人，去助她完成大业了。

回到刺史府，远远的便看到洛笙跑了过来。

“公主，姐姐，你们回来了。”洛笙跑到二人面前笑道，已经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洛笙瞧起来俊俏许多。

楚凤霄弯了弯唇角笑道：“是啊我们回来了，阿笙长得真俊，估计长大了得有好多姑娘喜欢呢。”

洛笙吃吃一笑：“公主您别打趣我了。”

洛瑾言也弯了弯唇角笑道：“公主说的是事实，阿笙不用羞涩，从今日晚膳后你便随我读书习武好了。”

“是！”洛笙连忙应声。

“阿笙先去歇息，我与你洛姐姐有话要说。”楚凤霄笑道。

“好，那阿笙就不打扰公主和姐姐了。”阿笙笑了笑，便跟着下人跑开。

洛瑾言听闻楚凤霄有话要对她说，便一声不吭的跟着楚凤霄进了书房。

“瑾言可是觉得本宫冷血无情？”楚凤霄瞧着洛瑾言无甚表情的脸笑道。

洛瑾言略略摇头，却也不发表言论。

楚凤霄笑了笑道：“若是你在本宫的位子上，你就不这么想了。”

洛瑾言看向楚凤霄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便只好转移了话题：“公主叫卑职来，可还有其他事。”

楚凤霄心里明白洛瑾言不想再谈论这事，便也顺着她的话到：“昨夜红袖飞鸽传书，明日她们便会抵达凉州，本宫以为，是时候向平凉王出手了。”

“公主打算怎么做？”洛瑾言问道。

“本宫来了凉州几日，还没有去拜会一下九皇叔，怕是九皇叔要怪罪了，明日等红袖来了，你便随本宫前去拜访一下九皇叔吧。”楚凤霄笑道。

洛瑾言微微一皱眉：“就我们两个？公主不怕……”

楚凤霄抬手打断洛瑾言的话：“九皇叔深知我们手中没有确凿他谋逆的证据，所以也不会轻易出手，九皇叔，可是真正的一只狐狸，狡诈的很。”

闻言，洛瑾言轻轻颔首：“明白了。”

楚凤霄敛眸，眸中笑意荡然无存，她与楚君郁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恭喜洛姑娘获得姐控的弟弟一枚，马上就是和皇叔斗智斗勇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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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