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江宁客 >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江宁客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作者:常文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06 19:58:05 来源:文学城

从千湍院回去后,水图南并未再提过什么,除去千湍院的歌舞带来的视听震撼,她还觉得那位嘲娘,绝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于霁尘做的事,许多是水图南不得而知的。

自水园被封后,水图南舅舅家的漕帮和马帮,受到了近乎减半的巨大损失,水图南一边被舅舅家记恨上,一边不得不老实蛰伏,暗中继续培养自己的耳目,却如何都不敢再轻易使用之,唯怕被于霁尘察觉。

这日,天光难得放晴,刮着风,尤冷,书房里,两张书桌摆放在明亮的窗户两边,光亮从左侧洒进来,水图南被汇报书上的白纸黑字晃得眼花,一名暗影坐在旁边,烤着炭盆给于霁尘汇报东西。

良久,于霁尘重新吩咐任务,要进一步逼汤若固,暗影领了任务离开后,水图南终于忍耐不住,问对面人:“你这样兴风作浪,史泰第和任义村为何不怀疑你?”

于霁尘好像整天很闲,更没有商号的事要处理,在水图埋头处理商号公务时,她便斜斜右倚在椅里,就着天光闲翻书。

闻此问,她眼也不抬道:“怎会不怀疑呢,可当我为他们带来的利益,足够让他们闭嘴时,哪怕你拿着证据跑到他们面前揭发我,他们都能找遍理由,反把你下大狱。”

水图南不可置信,觉得这说法荒唐到违背常理:“傻子都晓得,命不保时一切皆可抛,他们都是狐狸成精的人,难道会为一时之利,容你威胁到他们性命?”

“那只能说明,”于霁尘抬起头,从书后面看过来,“他们连傻子都不如。”

倒是让水图南一噎,撇了撇嘴:“算,不说就不说吧,大抵是我不配晓得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

于霁尘登时感觉自己委屈了水图南,卷起手中书道:“没什么不可说的,更也不神秘,无非是利用对了几个关键时间和事件,四年前——”

她脸上带了几分回忆的表情,边措辞边慢慢道:“四年前,汤若固到任江宁方两年,彼时曹汝城在澈州抗击沿海鬼寇大胜,海上商贸逐渐繁荣,沿江的丝绸生意进入再兴时期。”

江宁的汤若固赶上好时候,和以水氏织造为首的一帮丝绸商合作——彼时水氏织造表面是陆栖月或者水图南当家,实则还是水德音说了算,汤若固卖丝绸为朝廷大赚了一笔,甚至,在国库难以为继时,他们帮兵部和户部垫钱,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恰好江宁也是曹汝城的辖地,九相之首的右相季由衷顺水推舟,把汤若固推成红人,让织造局在朝廷狠狠出了次风头。

即便事后宫里的太监总管,把尾巴翘上天的汤若固狠狠打骂警告了一通,但仍旧为时已晚。

在江宁安逸好多年的史泰第和任义村,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视汤若固为敌的同时,忙从幽北王杨玄策的地盘上,引了和幽北王府有生意往来的于霁尘,南下入江宁。

是他们主动找的于霁尘。

水图南有点想不通,打断道:“他们为何认为,和幽北王府有生意往来的人,就是靠得住的?”

“因季后早已把季氏兰因房的姑娘,定给了幽北为王世子正妃。”于霁尘耐心解释着,彼时虽幽北世子之爵尚空悬,但姻亲既定,自是要比其他的联盟和契约都牢靠。

于霁尘道:“澈州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是曹汝城的人,却不幸在剿寇中双双战亡,两名三品大员之死激得军中士气大涨,军民合力剿灭流寇,但后续补缺的两名官员,是东宫太子的人。”

澈州此前归属季相势力,此举是季后的制衡,右相季由衷看破不说破,顺势放弃在澈州的一切,安抚了季后的忌惮和猜疑。

而后,他只是略施小计,连续数年表示收不上更多钱财的史泰第和任义村,不但当年出色完成朝廷下达的各项收缴任务,还给季相府孝送了比往年高出三成的孝敬。

江宁的疲软状态,彻底被织造局地位的水涨船高而打散,江州也在衙门和织造局的明争暗斗中,再度成为季相府的财库。

一时之间,水图南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何感想,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原来这几年,江宁百姓经历的一切水深火热,都只是那些高官之间的小小斗法。”

她不由地冷笑出声:“真是荒唐,太荒唐了。”

可是荒唐又如何,上面那些高官大人,不会因为荒唐而有任何收敛。

于霁尘未再就此而多言,只道:“有我在江宁给季相府赚钱,史泰第和任义村的乌纱就戴得稳,若去了我,史泰第和任义村便等着成为弃子,被槛送大邑吧。”

布政使和按察使,头戴三品乌纱,在江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若是到了乌沙补服遍地走的大邑,他们甚至不够格被那些大人物多看半眼。

水图南轻轻吐出口气:“所以江宁稳,史任二人就稳,季相府好过,他们就好过,要怎么选择,他们比谁都有数,由是不得不依靠你。”

“可以,不算笨。”于霁尘靠在椅子里,比较满意水图南的反应。

水图南看过来,和于霁尘四目相对,于霁尘眼睛清亮,很少会给人压迫感这种具有攻击性的感觉,但这人做的事,却是步步为营,不留活口。

水图南心底生出股冷意,不寒而颤。她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汇报书:“过会我得去趟总铺,晚饭应该不会来。”

今日事有些多。

先是有几分拟订好的契书和计划,需她亲自去总铺和几位总务掌事商议,敲定后及时送大通那边,做最后的花押用印——大通掌握着水氏目前的最终决策。

水氏而今合融在大通,水图南但凡要与人签订什么超过一定规模的契约书文,都需要同时盖上大通,才算真正有效。

再则是见个人谈些事,以及和人推进一项新合约,过后她会请对方去吃饭,遂主动给于霁尘报备行踪。

其实不报备也行的,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和别人说过的每句话,或许都逃不过于霁尘的耳目。

“好,”于霁尘继续举起书看,“我的印好像在墙柜哪个抽屉里,你自己找了拿去用。”

大通大东家不常亲自过目生意契约,于霁尘鲜少有亲自用印的地方,水氏的文书,一直是送到江逾白那里花押用印,虽然有些限制水氏的自主之权,但水图南乍闻此言,反倒有些不安:“干嘛突然放这么大的权力给我?”

于霁尘一张脸遮在书后,淡淡道:“给你省些麻烦不好么,不要算了。”

“要要要!多谢多谢!”水图南连忙起身,到那边整面的墙柜前翻找。

实在是于霁尘这家伙爱把东西随手扔,再重要的东西都能被她当成破烂随意放。

占据整面墙的书柜前,水图南时而蹲到地上,时而踩到梯子上,上下一通翻腾,不仅找到了于霁尘的私人印信,还找出一堆小玩意。

纯金的小蟾蜍,掌心大小,有点份量,嘴里含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背上沿纹理镶嵌十二颗大小不同质地绝佳的五彩宝石,光照其上,耀眼夺目。

翠绿色翡翠鼻烟壶,透明度甚佳,触感细腻,在光线下无有杂质,颜色均匀且鲜艳,连盖子上的一锥之地,竟然同样镶宝。

她还找到了把拃长指宽的弯形小匕首,一对装在盒子里的小巧的红珊瑚耳坠,以及,一份卷起来的,封贴上写着“天狩二十八年三月画”字样的画。

小匕首和红珊瑚小耳坠,看着像是北边萧国的东西,水图南爬上梯子找到小耳坠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下面的于霁尘。

她有些想象不出来算盘精戴耳坠的样子。

于霁尘是有耳洞的,仅右耳上有一个,被颗小小的耳痣遮挡着,很小,不像是经常戴耳坠的样子。

水图南举着那份画,靠在梯子顶端问:“你画的?”

于霁尘仰脸看了看:“画的我。”

“能看看么?”四年前的于霁尘长什么样,蛮让人好奇的。

于霁尘翻着书页摆了下手,那是随便看的意思。

水图南抱着份好奇,和一份隐秘的兴奋,靠在高处小心拆封,缓缓将画纸展开。

画纸剪裁长一尺两寸长,两尺二寸余宽,妙笔着墨的,竟是于霁尘的彩色戎装像!

身着黑甲玄披,头戴朱缨旗盔,腰佩军刀,手中一杆枪,挺拔俊秀之余,目光如炬,不失威仪。如此威风凛凛!如此英姿飒爽!!

不知不觉间,水图南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眼角几乎弯成条缝,举着画像对比下面人现在懒散的模样,故意戏谑问:“画的当真是你么,怎么变化这样大呢?不过好在一直都是好看的。”

但是……四年前这人就是壮实的,瞧起来像是能徒手掀翻一头牛。不过想想也是,单是身上那套甲胄和刀枪,加起来重量便不会轻,倘细胳膊细腿,弱如清风拂柳,倒是能取悦世俗,敌人同样也非常高兴。

于霁尘蹭蹭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收起来吧,遗像有什么好看的。”

“遗像?”笑容僵在脸上,兴高采烈的水图南,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在心头浇下碗滚烫的热油。

胸腔出现瞬息的麻痹。

于霁尘嗯了声,淡淡道:“似乎是某场大战之前画的,怕战后回不去了,前来认尸的人认不出。”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实在没几个人能死得全尸,若是有点小头衔在身的人,萧兵会斩其头颅带回去受赏。

于霁尘在军时,是幽北大帅嫡部朱缨团副参将,常随杨严齐左右,算得上是这位幽北女大帅的心腹,若是不慎被杀,恐怕她会被萧兵砍分得什么都不剩。

据说当时萧军那边的封赏,是“凡阵遇霍千山,士卒夺其一臂者,赏金二十,擢什长;夺首级者,赏金二百,拔百夫长”。

那场仗打得异常艰难,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争夺,于霁尘肚子被捅穿,确实险些丧命,最后那场绝杀里,连幽北大帅杨严齐,都被她老对手萧国王子萧隆平,用把三棱匕首刺穿铔鍜,刺破喉咙,险些小命呜呼。

水图南不知怎么想的,指尖颤抖着收起那幅画,揣着小小印章爬下梯子,轻轻呼出口气:“而今不是放停了么,放停好,不必再打打杀杀,再用不着那画像,便从此束之于高阁吧。”

“倒是把你吓着了,”于霁尘笑,无所畏惧的样,“你有没有以前的画像?好让我也看看,水东家以前长什么模样。”

水图南摇头,边把那枚私印拿出来看:“这个还真没有,不过我同以前比没什么变化,硬说的话,无非是长大了些。”

“你这枚印,没用过几回吧,”水图南故作轻松问,“你当真放心让我拿去用?万一我把你卖了,把大通卖了,怎么办?”

于霁尘莞尔一笑,无比大方:“那我帮你数钱,保管比老账房数得准。”

其实有那么瞬间,水图南觉得于霁尘已经全部晓了得她,只是没同她说破那层窗户纸。

而这枚私印,便是于霁尘对她进一步的试探。

见水图南举着玉制小印一动不动,有些发呆,于霁尘哎道:“想什么呢?不会真琢磨把我卖了吧?”

搁在以前,水图南遇见这种玩笑话时,第一反应是解释,毕竟这印是蛮重要的东西,但现在,她只会满脸认真地顺着促狭:“对,琢磨把你卖到哪里去,才最能卖个好价钱。”

“没人敢买的,”于霁尘倒是对自己非常有信心,“没哪个商号吃得起大通,也没哪个老板能代替我;至于官门那边,曹汝城不会要我性命,织造局要不起我的命,霍偃那里更不用说。”

她两手一摊,何其施施然:“这样一分析,你还能把我卖哪里去?”

水图南两根手指摩挲着下巴,琢磨片刻,问:“若是我来呢?”

窗户外传来秧秧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朝厨房方向去了,于霁尘笑吟吟起身:“若是如此,求之不得,我帮秧秧做饭去,你在家吃还是去外面?”

竟已是临近午饭时,水图南看眼西洋钟,轻呼一声开始收拾东西:“我出去吃,上了妆就走,你帮我到巷子外喊辆马车过来!”

“好,不过以后用车……”她答应的话音还没落下,着急忙慌的水大东家,已经抱着卷书文冲出了门。

跑得真快。

很快,周围里那点淡淡的腊梅花香,也随着水图南的离开而消散,暖笼子里的炭火努力散热,坚持不懈地和江宁冬日里独有的湿冷做对抗。

于霁尘吸吸鼻子,捏开了一直握在手里的蜡丸,暗影离开前,在水图南眼皮子底下将这个塞给她,自然是因为里面装着不好让水图南知去的东西。

蜡丸里装着卷来自大邑的纸条,写着朝廷新议出来的,明年准备拨给江宁的防汛款额。

纸条丢进炭笼,遽而燃烧起来,转瞬成烬,火红的碳块同时重归灰寂,秧秧的敲门声恰好响起:“尘尘,包饺子!”

“好,就来。”于霁尘应声,秧秧中午想吃酸菜饺子。

于霁尘想,等饺子做好,让人给水图南也送去一份。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