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江宁客 > 第28章 二十八

江宁客 第28章 二十八

作者:常文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25 21:34:12 来源:文学城

组织有序的飞翎卫,迅速包围控制了现场,叔爷安排在外面的几十个堵门者,已经全部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

敞开的水园正门大步流星走进来一人,此人身量颀长,着件窄袖黑袍,面容清俊,却然目光沉沉,不怒自威,腰间佩刀更是不晓得饮过多少血,瞧着便让人脚底升寒。

正是新任飞翎卫江宁监察寮总使,霍偃。

飞翎卫怎么来了?叔爷看见如此架势,吓得浑身发软瘫坐在地,心想,完了。

霍偃大步往厅里来,蹲在地上的众人自觉让开条路,他们一边想近距离看清楚霍偃,一边又深深恐惧着飞翎卫,于是纷纷开始偷瞄,场面也委实滑稽。

霍偃迈进一片狼藉的厅堂,随意扫了眼四周,声音不高不低问:“应话者何在?”

“……”年轻人气势迫人,叔爷已是两股战战,本不想出声冒头,不成想周围的后生们纷纷看向他,就连他的儿子也在其中。

叔爷硬着头皮开口:“小小、小民水占宜,见过卫官大人!”

霍偃寻声瞧见跌坐在人群里,正努力爬起来的老头,示意左右去将他扶起。

飞翎卫里尽是些粗鲁人,直接把老头拎起来架到霍偃面前,那架势俨然像是上断头台,还没等霍偃开口,腿软站不住的老头在飞翎卫松开他后,再次瘫跪在地上。

一摊烂泥似的,吓唬陆栖月和王嫖时的威风气势荡然无存。

飞翎卫是皇帝的护卫亲军,杀人不要理由的恶名家喻户晓,“飞翎卫”三个字可止小儿夜啼,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水园为何会招来飞翎卫。

霍偃还没开口,人群里又冲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只是他刚起身,立马被附近的两名飞翎卫三拳两脚撂倒在地,按着动弹不得。

“饶命!卫官大人饶命!”叔爷立马声嘶力竭大吼,“他是我儿子,是我儿子,他没有别的意思,卫官大人饶命啊!”

霍偃挥下手,飞翎卫松开了叔爷的儿子,叔爷立马爬过去关切儿子有否受伤,但紧接着,霍偃做了个向外挥手的动作,四名飞翎卫上前来,二话不说,将叔爷父子二人堵上嘴,绑了就走。

在叔爷儿子的呜呜挣扎中,满院子人噤若寒蝉,人人自危,谁不晓得,但凡是被飞翎卫抓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飞翎卫向水园的人说明来意,角落里骤然响起女子的凄声大叫,那个大着肚子满脸是血的女子,身下见了红。

·

提刑衙门的大牢太阳照不进来,黑暗中弥漫着常年散不开的恶臭和锈味,火把燃烧的烟熏味充斥在鼻腔,水图南一身短打,站在甬道尽头某间单独的牢房外。

她道:“占宜叔爷带人去水园抢东家印,打砸了家里,王嫖受伤,胎没保住。”

监牢里,背对这边蜷躺在角落里的水德音无动于衷,声音嘶哑到像是变了个人:“这就是没有儿子的后果,但凡出点事,人人皆可来欺。”

看他冷漠的反应,好像王嫖小产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也对,他现下身在大狱,生死难料,哪会有闲心管别人死活。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水图南顿了顿,笃定道:“当年祖父早逝,你和大伯父还是继人呢,那些姓水的不是照样去水园欺负人?最后还是靠祖母保住的水园,保住的织造。”

水德音噎了噎,抵死不承认:“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别扯废话,快些说吧,我还有几天才能出去。”

水图南为亲生父亲感到悲哀,更为王嫖感到不值:“飞翎卫插手你的事了,任义村说,汤若固被带到飞翎卫的监察寮走了一遭,已然把你供出去,走私人口牟取暴利,责任全部在你,飞翎卫现下正在和任义村交涉,要把你转进飞翎卫那边关押。”

“飞翎卫新来了个总官,”她补充,“名叫霍偃。”

霍偃,飞翎卫总指挥使霍君行的义子,霍偃?

水德音像条离了水的濒死之鱼,用力扑腾下身子想坐起,但因浑身发抖发软,坐两回才勉强坐起来。

再开口,他声音和牙齿皆在颤抖,嘶哑地咆哮:“任义村要多少?我有钱,你告诉他,老子有的是钱,把老子弄出去,他要多少我都有!”

栅墙外,水图南无能为力地摇头:“于霁尘从飞翎卫打听来消息,说他们插手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今年送到大邑的十万匹绸缎被人查抄,这件事有人在朝堂上追究起来,季相府把这个过错,归给了我们。”

据说是江宁水氏织造主动贿赂季相府,相府不愿意要,才暂时把十万匹绸缎存放在神女仓,以备后续上交给朝廷,结果阴差阳错,被缉私的先一步给抄了。

“就因为这?”水德音想站起来大发雷霆,可他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能做的只剩下大吼大叫起来,带着哭腔,“他们怎么能这样,当我是条狗吗?当时不是说事情和我无关!他们这是出尔反尔!绸缎是他们逼我给的,被查抄了跟我有什么干系?!”

这个时候,水德音越是歇斯底里,越显得他可笑蠢笨。

他号啕大哭起来,涕泪俱下:“我原本以为,是你吃里扒外,勾结于霁尘搞我,没得想到,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在斗法,拿我当替死鬼,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哪惹得起上面的大人物……”

哭着哭着,水德音又挣扎着连滚带爬过来,带着阵扑面而来的难闻气味,扒在栅木墙上,试图把手从狭窄的木板栏缝隙间伸出来,好言好语中带着哀求:“图南,爹爹的好孩子,你赶紧去富子山找你阿婆,告诉她我快要死了,让她想办法救我呐!”

听着水德音的哀求讨好,水图南觉得讽刺极了,冷漠道:“家里已全被飞翎卫看起来,我能来这里,还是于霁尘想办法,打点了许多人,但后续可能来不了了,你晓得的,那些官皮贪婪,她的钱,不久前才全部投进我们家的织造。”

于霁尘倒是个说话算话的,钱投进水氏织造,及时帮水氏稳住运转的局面,可谁想到后续又出这么桩事。

“你想想办法呐女儿!”水德音的手指从缝隙中伸出来,努力往外挣扎去够水图南,指甲里全是脏污,涕泪俱下地哀求:

“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你阿婆,她有办法救我,她一定能救我!乖女儿,你让于霁尘去九海钱庄,拿着东家印和我的私印,去找一个姓牛的掌柜,要用多少钱你只管向他要!”

“我晓得你的私印放在书房,可是东家印放在哪里?”水图南顺话而问,阿娘找遍了所有地方,皆不见那个小小的东家印。

闻得此言,激动中的水德音突然沉默闭上嘴巴,扒着栅栏的手一动不动。

“水家的!”这时,狱卒在不远处催促,“时间到了,得赶紧走。”

“是,就走,”水图南应他,转过头来冷漠地问:“除了用到东家印,还有其他办法么?”

东家印和水德音的私印同时亮出来,才能取水德音存在九海钱庄的私房钱,他并非真心相信水图南会帮他,他更担心水图南会趁机夺走东家印,并且弃他于不顾。

在水德音的沉默中,那边的狱卒再次催促,语气更加不耐烦:“到底走不走啊,不走真出不去了!”

水德音还在犹豫怀疑,水图南倒是没说什么,兀自转身就走。

“在王嫖屋子,”水德音把脸挤在木栅上,努力从缝隙往外看,尾音发颤着,“神龛里,送子观音像下面,有个暗格。”

水图南勾勾嘴角无声冷笑,还真是藏了个好地方。

若是王嫖兄妹“篡权”,决然想不到东家印就放在王嫖眼皮子底下;同理,陆栖月母女和王嫖兄妹在这件事上存在利益冲突,以陆栖月对水德自私德行的了解,她绝不会想到东家印藏在王嫖屋里;

对于外人而言,王膘既然要带人脱离水氏织造,他手里肯定没有东家印,不然早就直接拿出来接管织造了,定然也是不会有人想到,要去王嫖那里搜找。

这个爹还算有点小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

走出大狱,水图南登上等在路边的马车。于霁尘递上水囊:“怎么说?”

马车摇晃一下,行进起来,水图南喝口水,忽然闻见身上从大狱里带出来的难闻气味。

她下意识往车门处挪了挪:“告诉了我东家印放在何处,但要我去找阿婆,他说阿婆肯定能救他,你怎么看?”

并也告诉于霁尘,拿着东家印和水德音的私印,可以去九海钱庄取钱的事,以她对水德音的了解,欲取那些钱,必定有代价。

关于何时让水老太回来江宁城,于霁尘已有安排,逐条分析道:“霍偃带飞翎卫去了趟水园,不仅水氏的人老实了,衙门的人也不敢趁机乱来,凡织造必牵扯汤若固,那太监狡猾,断臂求生,把所有罪名推给你爹,可是织造上的生产不能断,官府也不能轻易去动你家的织造。”

说着,她又开始啃指甲,边啃边道:“这事动静挺大,官府需给百姓一个交代,任义村那莽夫,不出意外便会拿王膘开刀,等他办王膘时,你家老太再回城也不迟。”

瞧着算盘精啃着手指甲算计人的样,水图南就晓得她没安好心:“虽然我不晓得,阿婆究竟要如何救我爹,但这件事,我认为该是越早越好。”

迟则生变,况乎涉及生死。

于霁尘双眉轻扬,清亮的眼睛里柔和但坚定:“前后差不了几日,而且,你家老太太的法子,也不一定能快速捞出水德音来。”

得闻此言,水图南失笑:“你为何非要让他,在大狱里多受些折磨?”

慈不掌兵,于霁尘早已看出来,心软是水图南在经营上的一大劣势。

小马车里空间不大,于霁尘盘腿坐在车尾,看着水图南笑:“若说是因为他打过你,所以才要他也尝点苦头,你信?”

水图南微微一愣,跟着笑起来:“只是不敢信,你会如此在乎我。”

“不信就对了,”于霁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说话还是开玩笑的腔调,眼里狠戾一闪而过,“我不会让你爹就这样死掉,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猜的没错,”听见那些话,水图南的反应并不激烈,甚至还问:“你要给于粱报仇?”

于霁尘眼里笑意扩大:“既然你能理解,我想有许多事,我们会配合得更好。”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晓得,你是要给于粱报仇的?”水图南反而被勾起点好奇心,以及生出那么些许的,比较两人实力差距的胜负心。

有时候,水图南会觉得,这些事做得真是酣畅淋漓的痛快,但也有些时候,她又会因为对手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使得内心充满矛盾和愧疚。

两人认识时间不算短了,有时甚至是朝夕相处,于霁尘又怎会看不出来她那点小心思,无情道:“因为这是我搞水德音的唯一理由,正好你下不去手,那就我来。”

话音落下,马车里安静下来,水图南像是被人猛然扎了一针,一针扎进骨头里,令她清醒。

“我果然没猜错。”她努力忽略掉心里的难过,神色淡淡。

于霁尘盘腿坐在车板子上,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也没有继续啃指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时,曾经沙场杀伐的戾气,便从俊秀清亮的眉眼间逸散出来。

她没出声,便让水图南心里忐忑起来。后者犹豫片刻,道:“我不反对你为于粱报仇,退一万步讲,我娘她……”

“不可能,”于霁尘打断她的话,清亮的眼睛里冷意横生,“既然她也参与其中了,便无论如何不能全身而退,你应该庆幸,事情没有牵连到你。”

那目光里的冷峻,藏着她收敛了十余年的恨意,未让怒火燃烧此时心智,已是她在水图南面前极大的克制。

敏感如水图南,自然察觉到触碰了于霁尘的底线,她懂得暂避锋芒,及时示弱道:“我晓得了,以后不会再提。”

不再提不代表她会放任于霁尘去报复她的阿娘,她不在乎水德音将会遭到怎样的报复,可是她不会不管阿娘。

看透水图南心思对于霁尘而言并无难度,她提醒道:“我们的结盟目的,是我帮你夺水氏织造,你携织造听从我两年号令做为报答,大小姐,在此盟约之外,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看清形势,不要在你我之间制造无用的冲突。”

这些话听进水图南耳朵,她想起的是两人间的一纸婚册,不由得倍觉自己幼稚可笑,嘴上客气道:“我爹爹下狱,我娘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帮了你的,即便不能完全功过相抵,也希望你能高抬贵手。”

见水图南没有顶嘴,而是选择服软,于霁尘便知道,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对着来了。

对于水图南来说,陆栖月算是个好娘,但陆栖月当年在于家的事里,动用脚帮势力,查到于家三兄弟在老家杀过人,这对于家的家破人亡,起了关键作用。

水德音以杀人盗财之罪威胁于家老二,并在强夺了于家的产业和家财后,仍向官府告发于家三兄弟,逼得于家三兄弟与两妯娌命丧黄泉。

“不可能,”于霁尘拒绝,“如果你想从我手里保陆栖月,那么你尽管来试。”

秧秧亲眼目睹母亲父亲葬身火海,看着三叔浑身着火冲出来吸引坏人注意,给农户制造机会,把她藏了出去,那之后,秧秧被一场大病夺去心智神魂,成了别人眼中的傻子。

阿粱呢?跟着亲长在江宁做客的阿粱,虽被母亲父亲拼死送出江宁城,但她还是被找到,被淹死在河里,阿粱的尸体在水中漂了三天三夜,泡得面目全非。

于霁尘的外婆外公找人把于家人埋葬,水德音没找到秧秧,为防止于家后人报仇,他让人平了于家的坟茔,把于粱烧成灰烬,骨灰压在某个寺庙的阵法里,企图让于粱在地狱里轮回受刑,永世不得超生,以保他世代富贵。

那些仇,那些恨,压在于霁尘心里十几年,她怎么可能轻饶那些人!

于霁尘眼里的压制的怒火让人深感恐惧,水图南深深吐纳,道:“我最没资格同你讲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但你可否想过,一家害一家,这是个无尽的循环?你也将会把自己陷进去。”

于霁尘冷笑出声,模样是水图南不曾见过的冷漠和讥诮:“若是讲因果报应,我不怕死在于家草屋里的那个人,其儿女后代来寻仇,同样的,我也不会放过迫害于家的所有人。”

她伸出食指,在虚空中轻而坚定地点了一下:“所有。”

水图南终于逼得于霁尘在她面前,露出了掩藏在厚厚面具下的真实面目的一角,便只是这一角,竟已足够令她胆战心惊。

“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你甚至,可能,会死的!”当年的事牵扯太多人,水图南本能地害怕,怕得无意识攥紧衣角,身子向马车门边靠去,尽量远离于霁尘。

于霁尘看着她,眼睛清澈透亮,偏偏带着几分嘲弄,刻薄又刁钻:“世事甚不公,一死引雷霆,岂不快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