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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锦绣录:从商女到王侯 第3章 相见

作者:梦游才做菜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6-25 11:52:35 来源:文学城

雨停后赶路不久,纪云绮勒住缰绳,仰头望着城门上挂着的“临安城”匾额,她唇角微扬,带着笑意:“到了,小鱼儿,紧跟着点,走丢了可没人寻你。”

徐瑜在她身后半步之遥,同样勒马停驻,闻言应了一声:“老师放心,丢不了。”

目光扫过城门,临安的热闹在这里就可见一斑了,哪怕是雨后,依旧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来来往往的商贩。

她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江南第一等的繁华,也不过是寻常景致。

两人翻身下马,进了城门就发现早有谢府派来的人,伶俐僮仆上前接过缰绳。纪云绮将刚刚下马时顺手拿着的油纸伞随意递给另一名仆从,信步踏入城门。

徐瑜沉默地紧随其后,步履轻盈,踩在湿漉漉的青砖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引路的侍女穿着细葛布鞋,鞋面已被路边的水露打湿,颜色深了一块。她步履轻快,新裁的夏布裙摆扫过石阶,带起雨后特有的草木腥气。

临安城内的景象与城外官道的泥泞截然不同。主街宽阔,两侧商铺鳞次栉比,各色招幌在微风中轻摇。雨水洗净了亭台楼阁间屋檐的尘埃,露出底下精致的雕花和鲜艳的彩绘。

空气中除了泥土草木的气息,还混杂着脂粉香、糕点甜香、药材的苦香以及布匹染坊特有的靛蓝气味,形成一种独属于江南市井的、生机勃勃的喧嚣。

通往谢府的路却渐渐偏离了这喧闹的市心。穿过几条相对幽静的巷弄,白墙灰瓦的宅院多了起来。沿途白墙灰瓦间攀着生命力旺盛的忍冬藤,翠绿的叶片间点缀着零星的金银小花。

墙角石缝里,一丛丛鸭跖草顶着娇嫩的蓝色花朵,在雨后显得格外清新脱俗。这份野趣与生机,倒比那些一大堆雕栏画栋的豪商宅院多了几分野趣。

“谢家的宅院,选址倒是别具一格。”纪云绮闲闲开口,目光扫过沿途低调却处处透着用心的景致。

徐瑜微微颔首,她的视线落在前方回廊转角处。几名身着蓝色布衣的侍女,正捧着食盒鱼贯而行。她们步履稳健,目不斜视,彼此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行动间井然有序,听不到一丝杂乱的交谈声,只有行走间衣料摩擦的细微窸窣。

“规矩极好,”徐瑜轻声评价,“行止有度,不卑不亢,非一日之功可成。便是院里的下人们,也比别处更多几分沉稳气度。”

转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巧雅致的花厅映入眼帘,厅前栽种着几竿青竹,叶片上雨珠未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一架花廊如天然的华盖,遮蔽了厅前空地,虽然此时花期未至,但浓密的绿叶依旧带来一片清凉。早有身着橙色衣裳、面容沉静的仆妇侍立在廊下,见客人到来,动作轻柔而利落地打起悬挂的竹帘。

花厅内,光线明亮而柔和,只见谢知微安然坐在主位之上品茶。

只见她身材挺拔,她并未刻意盛装,只穿着寻常绿色杭绸衫子,衣上用银线绣着云纹。发髻挽得一丝不苟,仅簪了一支式样极为简洁的素银扁方,再无多余饰物,却衬得她眉目愈发清峻,是眉宇间那股从容舒展的气度,不像是个普通的富商,倒更像一位饱读诗书的隐逸之士。

纪云绮踏入厅内,目光落在谢知微身上,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这位已经掌握谢家十几年的谢家主,她的事迹在江南并非秘密。

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意外早亡,父亲又是个性情温软的寻常男子,不能当家作主,族中长老更是虎视眈眈的,恨不能将她们几人都生吞活剥。

但当时只有十几岁的谢知微,咬牙扛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自己带着两个妹妹立了起来,也护住了性情温软的父亲,更是以令人惊叹的手腕和韧性,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家业,将其一路做大,如今也成了江南举足轻重的存在。

不说别的,这份心志和能力,就绝非寻常人物可比。

见客人至,谢知微搁下茶盏,站起身迎上前来,步子不疾不徐,脸上带笑,她五官清峻如月,脸上带着商人常有的和气笑意却不显得庸俗。

最妙是那双眼睛,沉静时像被山泉浸过的墨玉,此刻含笑看来,却似云开月现,连那支素银簪子都跟着亮堂了几分。

“纪先生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快请上座,且饮盏粗茶。”她的目光转向徐瑜,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尊重,“还有这位小小姐',想必就是纪先生的高徒了,也请快快坐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纪云绮也不推辞,一撩衣角,姿态潇洒地在客位落座。她刚刚端起侍女奉上的新茶,还未及凑近唇边,还未回答谢知微关于徐瑜的问话,目光便被屏风后探出的小脑袋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女童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对着纪云绮和谢知微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动作虽带着孩童的稚气,却一丝不苟。

行礼完毕,她那双乌溜溜、灵气十足的大眼睛便径直落在了徐瑜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谢知微看到小女儿提前出来,想来是有些按耐不住对来人的好奇了,不禁有些好笑,这小丫头平时就古灵精怪的,想也知道忍了这么久不容易,便开口介绍。

“让二位见笑了,这是小女。”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望着。纪云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她觉得眼前的情景有趣极了,她们像是两只绒毛都还没褪去的小呆头鹅,正在互相用喙试探对方有没有敌意。

“我是谢楚仪,今年八岁。”清脆的童声响起,她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眉心点着朱砂,内穿一件窄袖小衫,外搭绣着莲花纹的红色小马甲,下身也是同样莲花纹的裤子,像是个天上下来的小仙童。

一张圆圆的还带着婴儿肥的笑脸看起来颇为讨喜,白白纷纷的像是个面团,柳叶眉下是一双丹凤眼,因为年纪小而显得圆润可爱,头上还梳着双丫髻,两侧发间还绑着一段红缎带垂下,花苞似的小发包中间也带着金镶玉的小铃铛。

“你呢?”

面对谢楚仪直白的疑问和自我介绍,徐瑜并未感到局促。她身量比谢楚仪高些,此刻微微低下头,目光温和地迎上对方好奇的视线。

她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真挚的笑容,声音清润悦耳“我叫许瑜,长你一岁。”

身量稍高的小少女微微低头,眉眼温和,笑意溶溶,谢楚仪想起去岁夏日她跟着长姐谢楚玉去城外竹林间的小溪边避暑纳凉。

竹林幽深,翠绿的竹叶遮天蔽日,连吹过的风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凉爽。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过光滑的鹅卵石。就在她蹲在溪边玩水时,发现了一块玉。

那是一块还没有被打磨过的璞玉,也许是附近上山的人不小心遗落的,也许就是顺水而来的,就是这样的落在了她的眼前。

于是谢楚仪当时毫不犹豫地涉水将它捡了起来带回了家,她没有让人将它打磨成什么精美的佩饰,而是找了根结实的红绳系好,就这样放在床头挂着。

那是她的玉。

眼前这个叫徐瑜的小少女,给她的感觉,竟与那块溪中璞玉如此相似。

纪云绮的目光在谢楚仪和徐瑜之间来回逡巡,手中端着的茶盏里,碧绿的茶汤因她手腕细微的动作而荡起细碎涟漪。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直觉:这两个小丫头,不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倒像是前生在瑶池畔照过面的并蒂莲,今生循着冥冥中的牵引,在这江南烟雨里重逢,再续前缘。

得到徐瑜的回应,谢楚仪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兴趣。她得了母亲谢知微一个鼓励的颔首示意后,这才转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纪云绮。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些,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口吻说道:“纪先生,学生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方知先生风采果然名不虚传,不减当年。”

这话从一个八岁女童口中说出,带着几分刻意模仿大人的老成,又透着一股天真烂漫,颇为有趣。

“哦?”纪云绮闻言,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将茶盏凑近鼻端,轻嗅着袅袅升腾的茶香。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却更添几分慵懒与玩味。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劳烦谢家的两位如此翘首以盼?”她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

“小丫头,这奉承话说得可不太高明。我的风采,自然是不减当年,”她故意顿了顿,促狭地看着谢楚仪,“但你这小丫头只怕没有眼福看过,说来也怪,我竟不知何时,还有位‘漏’在谢家没带走的学生?”

这直白的反问,让谢楚仪精心准备的“开场白”瞬间落空。她的小脸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位传说中的纪先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说话这般直接。

搭话失败,谢楚仪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后,她也并不气馁,反而挺了挺小胸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先生说得是,”谢楚仪大大方方地承认,“只看先生如今的风采,学生自然会惋惜无缘得见先生当年冠盖京华、打马游街的风姿。不过……”

她话锋一转,小脸上露出一个狡黠又自信的笑容,“所幸以后日子还长,学生相信总有机会弥补这份遗憾的!至于先生说‘漏’下学生……”

她故意学着纪云绮的腔调,“收不收我,自然是先生您的选择。但是——”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能不能让先生您改变主意,心甘情愿收下我这个学生,那就是我的本事了。”

“有本事又如何?没有本事又如何?难道你有本事,我就一定要收你做学生?”纪云绮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锁定了谢楚仪,轻笑出声。

“这是哪家书院、哪本圣贤书教你的道理?”她微微前倾身体,带着无形的压力。

厅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凝固,谢楚仪年幼,一时间些语塞,小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陷入沉默。

此前一直含笑任由女儿发挥的谢知微,执起手边那只造型古朴的紫砂提梁壶。壶嘴倾斜,一道琥珀色的茶汤带着袅袅热气注入纪云绮桌上空了大半的茶盏中。

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僵局,“先生请再品品这茶,这是新采的武夷岩茶。”

釉色温润的兔毫盏底沉着片青叶,“茶农说今年雨水来得太急太猛,山上好些茶树遭了殃,最好的那批嫩芽,大半都被山洪卷走了,实在可惜。”

她语气平缓,带着一丝惋惜,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幸好茶庄里还存了些茶种,也勉强收了些品质尚可的新叶。虽比不得往年,但味道也勉强能入口。先生是行家,还请多品鉴品鉴。”

纪云绮从善如流,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浓厚的茶汤滑过舌尖,带来先苦后甘、岩韵悠长的独特滋味。她闭目回味片刻,方才悠然开口。

“这武夷岩茶,虽未入选贡品名录,可依我看,可也比京中许多人家里的新茶味道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纪云绮放下茶盏,目光似无意地扫过谢知微,又仿佛意有所指,“便是我也觉得,如此好茶,在临安之外,也是少见的。”

“先生谦虚,”谢知微执壶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唇角漾开笑意,语气中带着由衷的钦佩,“当年无论是打马街头的探花,还是剑斩贪官的御史,桩桩件件,都足以令人心折神往。”

“鄙人有幸,当年曾远远得见先生英姿,至今难忘。就忍不住和家中小女多有提及。所以哪怕是这小顽童不怕天不畏地的,也对先生多有佩服。”

她含笑看了一眼重新打起精神的女儿。顿了顿,神色转为郑重,直言道。

“今日冒昧请先生前来,一来是族里的事情好做个见证,二来嘛...想必先生今日自会有决断。”她目光再次落在谢楚仪身上,带着母亲的骄傲与期许,语气中也带着自豪,并未明说决断为何,但话语间的暗示已足够清晰。

“是谢家主所托,这见证嘛,我便姑且坐着看看。至于其他事情……”纪云绮无可无不可,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一脸期待又强作镇定的谢楚仪,“那就且看后续如何吧。”

她这副看似万事不上心的姿态,落在厅内众人眼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

精明如谢知微,自然明白这是一场针对女儿的考验。

而熟悉纪云绮如徐瑜,更是从老师那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捕捉到了兴味,看来老师对这小姑娘,并非全然无感。

母亲与纪先生的对话告一段落,谢楚仪立刻行动起来。她并未因纪云绮模棱两可的态度而沮丧,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干练。

她先是吩咐侍立一旁的侍女:“按旧例,将其他坐席摆好。”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很清楚,拜师之事强求不得,但眼前的事情不能受影响,就算不能打动先生,也起码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其他。

侍女们训练有素,立刻无声地忙碌起来。很快,数张圈椅被搬入花厅摆好,在主位下首两侧依次排开。

同时,另有两名健仆抬着一只硕大的青铜冰鉴进入厅堂,轻轻放置在角落,不一会凉气使得原本就凉爽的厅中温度更低了。

侍女们捧着果鉴鱼贯而入,鉴中镇着今晨刚从江心汲的凉水,浸着青瓜与脆李,紧接着,几名侍女捧着厚厚一摞账册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分门别类摆好在桌上,以方便主人家随时拿取。

不多时,厅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和低语声。谢家的族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进入花厅,来的人不多,只是几位长老和嫡系女子。

他们的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不易察觉的算计,扫过厅内布置,她们知道,座位离主位越近的就是掌握权力越多的,也是越受重视的。

最终目光都落了在主位上的谢知微、客位的纪云绮,以及站在八仙桌旁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上。

此刻,一位面容慈和,手执素扇、身穿素色杭绸衣裳的老妪,正被几个中年妇人簇拥着,神态自若,习惯性地朝着主位下首最靠近家主的那张椅子走去。

她是谢家德高望重的三长老,她的辈分极高,平日里最是“关心”族中的大小事务,尤其对账目和库房“关怀备至”。

“三长老请坐这边。”谢楚仪忽然转身,手拂过案上茶盏。纪云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一个面容慈祥,手拿团扇,身穿素色衣裳的老妪正往主位挪步,却被谢楚仪轻飘飘一句话定在次席。

她尴尬停在原地,讪讪抚着紫檀圈椅上的雕花,脸上带笑,像是个被小辈无礼下了面子却还是包容的长辈。

纪云绮顺着声音望去,不由得轻笑,“好厉害,这小丫头的排场,倒比五城兵马司点卯还气派。”

谢楚仪听到却似浑然未觉话中揶揄,她回过头,对着纪云绮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浅笑,脆生生地解释道:“先生您说笑了。这位置摆放,不过是照着族中议事旧例的规制,不敢有丝毫僭越。”

“三长老她老人家素来宽厚慈爱,体恤小辈,以往聚会时总爱坐在主位旁边,好就近指点我们这些小辈。只是今日不同,有纪先生这样的贵客在,主位之侧自然要留给最尊贵的客人。”

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哎呀,是楚仪疏忽了!原该在三长老惯常坐的次席上,再添个厚实些的软垫才是,毕竟老人家腰腿需要多顾惜些。”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既抬高了纪云绮,又点明了三长老以往有“僭越”之嫌,还给自己安了个“疏忽”、“顾念长辈”的名头。

三长老脸上的慈祥笑容瞬间凝固,手中团扇啪嗒落在地上,发出突兀的脆响。

就在这尴尬的瞬间,谢楚仪已快步上前,弯腰去拾那柄团扇。她动作轻快,吩咐侍女:“去将前日得的云南普洱沏来,三长老素日最爱喝浓茶。”

众人不禁看向发出动静的此处,三长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数道目光灼烧。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怒和羞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楚仪甚至还带着一丝关切,将拾起的团扇递还给三长老,歪着小脑袋,用那双清澈无辜的丹凤眼望着对方,声音脆生生地问“三长老这是怎么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有人找上门问罪似的。”

三长老心中恨极,这小丫头片子分明是在装神弄鬼,故意给她难堪!

她暗自咬牙,面上却只能强装无事,干笑两声:“楚仪说笑了,自然什么都没有,家里规矩严,哪里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楚仪你这么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针对我这老婆子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着茶渍的裙摆,仿佛找到了脱身的借口,连忙道:“瞧我这不小心的,衣服都脏了,只能先去将衣服换了,免得污了贵客的眼。”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心中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今天怕是一场鸿门宴。

“三长老慢走。”谢楚仪并未阻拦,反而从容一笑,对着侍立一旁的侍女吩咐道:“青杏,好生伺候三长老去更衣。”

谢楚仪看着她消失在垂花门后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然。想拖延?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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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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