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知道王氏现在怎么样了吗?”
自阴姨娘难产那日回来后,王氏被关了禁闭,不用日日请安后,夏侯淳便窝在了院子里,安心养手。
被冷落也有个好处,那便是无人打扰。
与她相比,可可是个闲不下来的,每日过了饭点便去府内瞎溜达,打听各种墙角。夏侯淳觉得有必要给她找点事做。
“先别管王氏,今日日头好,你去把去年冬日里放起来的衣服都拿出来洗洗晒晒吧。”
可可把脸凑到夏侯淳跟前:“小姐,你别赶我走呀,可可跟你说件大事儿!”
夏侯淳撇过头:“对了,那件大红色的棉披风就别洗了,洗多了不保暖。”
“……”可可跺了跺脚:“小姐!”
夏侯淳头也不抬:“可可,府里的事情少打听。”
可可一脸愤愤不平:“你就不想知道作恶多端的王氏有什么报应?”
夏侯淳有些好笑:“你就不想冬天我能穿上香香暖暖的冬衣?”
“一点都不好玩。”可可撇了撇嘴,也不卖关子了:“小姐,听说老爷要把王氏送到府里在郊外的庄子上去,还不许带盘缠和仆从,那庄子都荒了多久了,王氏过惯了好日子,独身被送去那破地方,可要吃大苦了。”
夏侯淳揶揄道:“你既这么担心她,那我把你送给王氏,你陪她一同去吧。”
“小姐!”可可知道她在开玩笑,可是这一点都不好笑:“小姐,难道王氏现在落难,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吗?”
夏侯淳反问:“可可,你说父亲要送王氏去庄子上,那你听到王氏闹了吗?”
可可不说话。
夏侯淳继续道:“王氏再怎么样那都是夏侯府的主母,是夏侯杰的亲生母亲,要想扳倒她,靠一个姨娘和庶子,是不够的。”
“小姐……”
“你现在这样关注王氏的动向,我身为长女却在主母落难时袖手旁观,若是被府里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到日后王氏翻身拿出来问责,你可知你家小姐会很被动?”
听夏侯淳说的这样严重,可可慌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侯淳拉着可可坐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王氏这一回看似栽了,但实则仍旧大权在握。如今府里只有姨娘,王氏仍旧是府里的主母,夏侯润泽的满月宴也需要主母操持,这个夏侯府,少不了王氏。”
“那老爷怎么说要把她送到庄子里去呢?”
“父亲说送王氏去庄子上,那有没有收回她的主母身份呢?”
可可傻愣愣的摇了摇头。
“这便对了。”夏侯淳笑笑:“父亲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阴姨娘看,替她出出气罢了。阴姨娘如今为父亲生下二弟,不管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还是出一口气,都必须做个样子出来。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想扳倒王氏,那是不可能的。”
“小姐,这府里的道道也太多了些……”
“在这个府里,只有一个人能扳倒王氏。”
可可立马来了兴趣,好奇地问:“谁啊?”
“给她权利的人。”
可可脑子里更乱了。
阴姨娘出月子那日,身为夏侯润泽的长姐,夏侯淳还是带着礼物去看望了。
“大小姐。”阴姨娘脸色红润了许多,虽然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依旧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妩媚风情,她见了夏侯淳,心情明显愉悦许多:“你快坐。”
夏侯淳到时阴姨娘正在母乳,她正要避开,阴姨娘朝她招了招手,见她不介意,夏侯淳也没坚持,与她面对面坐下。
“阴姨娘,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大小姐关心,妾身好多了。”阴姨娘将衣服整理好,抱着怀里的夏侯润泽走到夏侯淳身边:“大小姐您看,这孩子五官与你是不是有几分相像?”说罢笑了起来。
夏侯润泽生的白净,五官挺立,一双眼睛又黑又圆,许是刚喝饱开始犯困,眨巴眨巴眼后又睡着了。
这般稚气的面孔实在惹人怜爱。
夏侯淳笑了笑:“二弟模样标志,日后定是个出挑的少年郎。”
虽然生产时阴姨娘对这孩子很是抗拒,可真当孩子落地了,她心底那份母爱也随之被唤醒,夏侯润泽有十分好带,吃饱了睡,睡饱了玩一会接着吃,不哭不闹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承蒙大小姐吉言,有大小姐这样聪明好看的长姐,润泽一定差不到哪里去。”阴姨娘将夏侯润泽交给了嬷嬷,屏退下人后,殷切的看着夏侯淳:“大小姐,您的救命之恩妾身没齿难忘,事到如今妾身也不瞒着您了,那日,是妾身自己故意摔倒的……”
对此夏侯淳并不意外,她心中早已猜到王氏干不出这么明目张胆的蠢事:“阴姨娘此举我很不解,你若是为了位份,更不该拿着孩子冒险。”
阴姨娘露出苦笑:“大小姐何必拿妾身当乐子,妾身若是为了虚名的人便不会放着香满楼的头牌不要,跑到这后园来做个什么姨娘,日日苦守着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虚度时光。”
夏侯淳沉默以待,阴姨娘与夏侯平感情如何她并不了解,但从阴姨娘难产时夏侯平保小的态度来看也可窥见一二,想来夏侯平所谓的宠爱不过是表面上的做派,在他的血脉面前,阴姨娘的命不值一提。
让她意外的是阴姨娘早已看透夏侯平的本质,既然如此,又为何甘愿为夏侯平屈身做妾?
“大小姐,我知道您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今日我留您说这些贴心窝子的话只是想让您知道,妾身不是您的敌人。从前妾身对您不了解,可自从生产时您的倾力相助,妾身对您充满感激。往后只要妾身能帮上忙的,您只需要开个口,妾身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阴姨娘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夏侯淳却不为所动。她相信阴姨娘对她没有恶意,但要她将阴姨娘划为自己人的范围,她做不到。
她之所以会在阴姨娘难产时那般不顾自己的双手去救她,不过是想起了自己娘亲的死状,触景生情罢了。
阴姨娘突然道:“大小姐,您可知王氏有个表格,叫汪全有?”
夏侯淳看着她:“嗯。”
“那您可知……”阴姨娘伸出双手,两手的小指勾住,大拇指相互碰了碰0“王氏和汪全有。”
夏侯淳面色不变,心中却对阴姨娘的起了怀疑:“阴姨娘,我看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小姐不懂没关系,但是妾身可以将自己坦诚相告,王氏与妾身的梁子已经接下了,她不倒,妾身和润泽难以在府中生存。”
夏侯淳道:“姨娘这时倒是会为孩子着想了。”
阴姨娘道:“实不相瞒,这孩子妾身原本是不想要的,妾身本以为能用这个孩子换个主母的位置,看来还是妾身想多了。既然如今孩子已经生了,为了我们母子俩的以后,总该提前规划才是。”
突然,孩子响亮的哭声传来,夏侯淳起身对阴姨娘点了点头:“二弟醒了,我就不叨扰了。”说着往门外走。
阴姨娘叫住了夏侯淳:“大小姐,可还是不信妾身?”
夏侯淳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笑了笑便离开了。
几日后是夏侯润泽的满月宴,不出意外的,由王氏这个主母主持大局。
“小姐,你说计将军今日会来吗?”一大早,可可倒是兴奋得很,一会给夏侯淳搭配裙装,一会要为她扎头发,上窜下跳的也不嫌热:“我都好久没见着计将军了,你说她最近都在忙什么呢,也不来找你。”
夏侯淳被她念得耳朵嗡嗡响:“再念叨她把你送去计将军府做丫头。”
“你送呀,我可不怕。”可可笑的狡黠:“反正过不了多久小姐也是要进计将军府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小妮子,现在倒是会在我身上找乐子了。”夏侯淳哭笑不得。
“小姐,好精致的金锁呀。”可可看着夏侯淳手里拿着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金锁:“这是要送给小少爷的满月礼吗?”
夏侯淳将盒子递给了可可:“嗯,你拿着收好,等下满月宴上给阴姨娘送去。”
“小姐,我真不明白,你既然不愿意跟阴姨娘亲近,又为什么要送小少爷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随便送点小娃娃的玩意儿打发了就是。
“阴姨娘是阴姨娘,夏侯润泽是夏侯润泽,我虽不愿与阴姨娘太过亲近,可夏侯润泽是我二弟,送礼自然不能太过小气。”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可可还是心疼银子。
夏侯润泽的满月宴摆的比当初王氏的生辰宴可隆重了许多。虽然只是姨娘所出,但丝毫不妨碍夏侯平对他的宠爱,光是宴请的客人便笼盖了上京城半个权贵,除却王公贵族外,还有一些知名的文人墨客,让夏侯府着着实实的热闹了一番。
夏侯淳拿着礼物到前厅时,席面已经开了。夏侯平抱着夏侯润泽穿梭在酒桌间,眉飞色舞的介绍着自己的老来子。那精神焕发洋洋得意的神态堪比第二次中举。
在人群中搜罗一圈后,夏侯淳也没找到计晖的影子。
难道夏侯平没请计晖?
这应该不可能,计晖怎么说也是泰平的南中将军,虽然她与夏侯平立场不同,可也不至于交恶。况且王氏生辰宴时都请了计晖,夏侯润泽的满月宴就更不可能少了她。
夏侯淳正失落呢,就见毋翀带着茯苓往自己这边走来。
自从济华堂那一夜后,夏侯淳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茯苓了。
她模样变了许多,画了一幅精致的头面,身穿藕粉色的襦裙,将自己最美的姿态展露无遗。
这个样子的茯苓让夏侯淳心生不满,可她自知没有权利去干涉茯苓的选择,所谓眼不见为净,夏侯淳冲可可使了个眼色,两人正转身欲走,毋翀却先一步叫住了她。
“夏侯家的嫡长女见了本王就是这么失礼么?”
一句话,不轻不重,却让刚才还热闹十足的席面顿时鸦雀无声。
一时间,夏侯淳主仆二人成了全场的焦点,相比起一个奶娃娃的生辰宴,这些来喝喜酒的人更愿意看夏侯府的热闹。
夏侯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踩着莲步走到了毋翀的身旁:“家姐不善言辞,还望凌王殿下恕罪。凌王殿下若不介意的话,小女愿意代替家姐敬凌王殿下一杯,以示歉意。”
夏侯蝶看向毋翀眼中的爱慕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脸,夏侯淳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巴掌:“好妹妹,不是长姐要批评你,长姐还站在这里呢,便是认错也是长姐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毛遂自荐?姐姐知道你心悦凌王殿下,可儿女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是自己送上门去,也要挑个没人的时候,今日是二弟的满月宴,可由不得你胡来。”
一番话说的夏侯蝶面红耳赤,却又百口莫辩。她怒视着夏侯淳,将方才好妹妹的假面具彻底撕毁:“夏侯淳,你不要血口喷人!”
“哦?”夏侯淳笑的玩味:“妹妹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其实你并不心悦凌王殿下?”
夏侯淳这话问的很歹毒,夏侯蝶如今尚未及笄,还是深闺小姐,若是当众承认夏侯蝶喜欢凌王,那夏侯蝶的名声算是毁了。若说不喜欢……夏侯蝶爱恋凌王已久,若是当众否认自己的心意,便是抹了凌王的面子,日后哪里还有进凌王府的机会?
夏侯蝶气的咬牙切齿,对夏侯淳怒目而视:“我不过是刚才看你惹得凌王殿下不快,所以想要帮你出言解围而已,你不要无中生有坏我名声!”
可可对着夏侯淳偷偷的做了个鬼脸,以示她对夏侯蝶这番说辞表示不屑。
这一幕落在茯苓眼中却分外刺目,从前站在夏侯淳身边的是她,为夏侯淳遮风挡雨冲锋陷阵的也是她,可如今夏侯淳却早已忘了多年的恩情,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甚至在刚才自己想主动与她亲近时,转身就走,对自己的热情避而不见。
夏侯平抱着夏侯润泽走了过来:“蝶儿!”夏侯平给了她一个眼神,在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他可不想再闹出当初一样的笑话来:“回房去。”
夏侯蝶心有不甘,她还想再说几句为自己辩解,可夏侯平哪肯给她这个机会,吩咐下人将夏侯蝶给带回房了。
王氏自从在阴姨娘身上栽了跟头后行事说话处处小心谨慎,此时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吃亏不不敢再贸然出头,她观察着夏侯平的脸色,笑着出来打了个圆场:“各位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姐妹平时就爱拌拌嘴,让各位见笑了,哎呀,快看戏台上压轴的角儿出场了……”说着,将大家的视线都引到了戏台子上。
不消片刻以夏侯淳为首的这一片区域又回归了安静。
作为始作俑者的毋翀却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夏侯淳浅笑艳艳:“你这伶牙俐齿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如今茯苓已经是毋翀的人,就是再讨厌他为了茯苓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夏侯淳淡漠的点点头:“多谢夸奖,凌王殿下请自便。”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毋翀一把拉过身旁的茯苓:“这丫头老在本王身边念叨许久没见你了,今日如此好的机会,不妨坐下来聊聊。”
茯苓的胳膊细,毋翀这一下丝毫没控制力度掐的她有点疼。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一幕让夏侯淳见了心疼不已,她上前用力拽开了毋翀的胳膊,可她的手腕受伤根本提不起力气,只能生气的瞪着毋翀道:“你弄痛她了,快点把手放开!”
而夏侯淳这个举动也正是毋翀想要的,他反手握住了夏侯淳的手腕:“从前你骂本王练功是不爱惜身子,如今你自己的手受伤了还要关心别人,岂不是比本王还要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夏侯淳一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边道:“我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跟你没有关系。”
可可见状忙上前去帮夏侯淳:“凌王殿下快松手,你弄疼我家小姐了!”
茯苓本就因为毋翀满眼都是夏侯淳而心生妒意,现在他们又在自己的面前卿卿我我,更是叫茯苓满腹怨怼,她见如今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敢在自己面前叫毋翀叫的这么亲切,彻底忍不住了,她一个箭步上前,对着可可抬起手就是一把掌。
啪的一声,这一下打的又重又响。
好在正巧这时戏台子上的戏演到了高/潮,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夏侯淳没想到茯苓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要知道从前就算是说人坏话茯苓都要在后半夜躲在床上悄悄的说,更别提去动手打人了。
这完全超乎了夏侯淳对茯苓的所有了解。
毋翀也没想到那个胆小细心的茯苓竟然还会有这么泼辣的一面,他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茯苓,你这是干什么?”
茯苓仰着头,对自己的行为不解释也不逃避。
面对一脸倔强认为自己没做错的茯苓,夏侯淳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将责怪的话说出口,只是对着可可道:“别摸,我带你回去用冰敷一下。”
也是这一句话,让茯苓彻底绷不住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打的人
“小姐,你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吗?你只关心她的脸疼不疼,你知不知道我的手有多疼?”
夏侯淳满脸震惊的看着她,她如何都想不通茯苓为何会说出这种自私的话来,她自己无缘无故动手打了别人,还要夏侯淳去关心她的手疼不疼?
可可看出来夏侯淳的纠结和心痛,她知道在夏侯淳心中茯苓是如同亲妹妹一般的存在,所以茯苓这一巴掌她认了,权当是被狗打了一下,她也不需要夏侯淳为她讨回公道:“小姐,你别理她,咱们走!”
对于可可的理解夏侯淳心存感激,原本夏侯淳是不愿去追究茯苓,可她知道一味的容忍只会让茯苓越陷越深,早点说清楚,或许还能让她清醒一些。
“茯苓,事到如今,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夏侯淳看着这个与她从小相依为命的面孔,却是越看越陌生:“你怪我怨我我都认了,但是可可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能把对我的怨气撒在她的身上,今天你必须对可可道歉。”
茯苓死死咬着唇:“我要是拒绝呢,你想怎么样,打我一顿还是又要把我赶出夏侯府?”
这话说的太重了,她承认自己借着为茯苓好的名义忽略了茯苓的感受,可重生后她竭尽全力的为茯苓谋划未来,就是为了她以后能过的衣食无忧,这一点是如何都不能被否认的。可如今,茯苓竟然当着她的面指责自己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这让夏侯淳接受不了,她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何时打过你,又何时赶过你?”
茯苓情绪也很激动:“你没有用手打我,你用行动疏远我,比你用手打我还要痛上百倍千倍!你不让我呆在夏侯府,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不闻不问,你还敢说你是为了我好,你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更自由,不想让我这个拖油瓶跟在你后面拖累你,你不想让我破坏你和计晖在一起的时光,说来说去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自己罢了!”
茯苓的一席话就将夏侯淳所有的付出都擦干抹净。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可本就是个暴脾气,前面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也就算了,可看到夏侯淳被气得直发抖又不舍得出言教训茯苓,可可是彻底不想忍了:“你不过就是小姐的一个婢女,凭什么要求小姐处处都要想着你带着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夏侯府的四小姐呢,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姐对你好你就应该感恩戴德,小姐给你的那都是赏赐,没有谁欠你的该你的,你先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行不行!”
夏侯淳身心俱疲,对可可的指责也提不起力气去阻止,她失望的看着茯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可可见夏侯淳走了,抬手指着茯苓给了她一个恶狠狠地眼神后跟在了夏侯淳的身后。
毋翀转头看着茯苓,道:“茯苓,本王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本王的?”
茯苓抹了抹眼泪,迫不及待的点头:“茯苓是心甘情愿跟着凌王殿下的!”
“很好。”毋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他早就料到这个少女会一心一意的跟着自己:“既然你要跟着本王,就要学会一件事。”
茯苓点点头,满脸希冀的看着他:“凌王殿下您说。”
“本王身边,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他的话像是勾走茯苓魂魄的鬼差,狠厉又冷漠:“不要把姑娘家吃醋的那一套用在本王身上,记住了?”
许久,茯苓才回过神,落寞的眼神里有浓浓的不甘,更多的却是服从:“茯苓记住了。”
“小姐……”夏侯淳走在前面,眼见着快到了她们住的小院子,可可鼓足了勇气才上前一步开口道:“刚才我那样说茯苓,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这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上一世和茯苓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怎么都想不通这一世茯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夏侯淳停下步子看着她,:“可可,今天的事对不起,我替茯苓向你道歉。”
“凭什么呀?”可可气鼓鼓道:“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替她道歉?小姐,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她不过就是个丫头而已,就算你们小时候一起吃过苦吧,她也真心实意的对你好过,可是现在她已经变了,小姐,人变了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变了就是变了,再也不可能变回来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完全让你陌生的人而已,你为什么要处处忍让她包容她呢?难不成她还救过你的命啊?”
可可最后一句话,让夏侯淳一颗心彻底死在了谷底。
是啊,茯苓曾救过她。
甚至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可这一世,自己竟然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跳,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一想到这个,夏侯淳就有一种窒息的无力感,她很想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有时候她也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她不明白,究竟是茯苓变了,还是自己做错了。
“小姐,小姐?”见夏侯淳站在原地出神,可可还以为是自己又说错话了:“小姐,是可可越距了可可道歉,你别生气啊小姐……”
正说着,可可眼尖的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的那抹红色身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似得,立刻举起手示意自己的位置:“计将军,我们在这里。”
可可话音刚落,计晖已经到了跟前。她甚至都没看清计晖是怎么走过来的。见到计晖后可可识趣的走开了,给她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见夏侯淳闷闷不乐的样子,计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看见茯苓了?”
“计晖。”在对待茯苓这件事上,夏侯淳怎么都想不通:“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能不能坦诚的告诉我,是不是我做错了?”
“你没有错。”计晖自然而然的牵起夏侯淳的手,两人走进院子,在桃树边的石椅上坐下:“但是茯苓有她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只是认为她选择的错了,所以陷入了自己我否定,如果你换个角度去看,就会发现在这件事情上,你们都没有错。”
“什么角度?”
“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茯苓只是爱上了一个你认为错误的人。”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夏侯淳看着计晖,自己对她隐瞒众多,从不去解释,可她却从不过问,也不怀疑,这一点是夏侯淳做不到的:“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比如说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毋翀,又为什么要对茯苓一个丫头这么好……”
计晖笑了笑:“我也讨厌毋翀。”
夏侯淳没想到计晖会说这个,没绷住跟着笑了,随即又推了她一下:“那不一样……”
“至于茯苓,你们主仆二人从小相依为命,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这是一种比血缘关系更加亲近的情感,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
自从那一场大火以后,这棵桃树的根基就被烧坏了,原先夏侯淳还以为养不活了,没想到从老根基旁边生出了新的枝桠,此时枝桠已经长得很长,快有半人高了,或许再过几年,又能开出从前那样茂盛的桃花。
夏侯淳看着那新长的枝桠,恍惚间感觉它就像是另一种的自己,虽然过去死了,却又以全新的姿态活了过来。此刻那些压在心里的话再也不想瞒了。
“计晖,如果我告诉你,我能遇见自己未来的命运,你信吗?”
计晖只是看着夏侯淳,没说话。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是一个梦,还是我真真切切的经历过。”刚重生时想到上一世的那些经历,一股窒息感就如潮水将她淹没,就算是当初为了让叶无尘拉五皇子卷入朝政,她也只是略略的说了一些经过,不敢过多细想当时的末节。可现下面对着计晖,在这普通又乏味的下午,听着耳边蝉鸣声阵阵,她的心竟以外的平和,缓缓的对着意中人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在我十八岁时,王氏为了让夏侯蝶嫁入凌王府,在大疆提出和亲时将我推了出去,给凌王做个顺水的人情,那时我不懂什么叫成亲,更不懂什么叫和亲。当时的我对王氏的话唯命是从,他们只和我说以后我就是静娴公主,我是带着为两国百姓造福的重大任务去大疆的,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和亲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只要茯苓在我身边,在哪里生活都没有区别。于是在一阵浩荡的欢送中,我与茯苓被一起踏上了去大疆的路途。而护送和亲队伍的,就是你。在快到大疆边境时,有一个黑面人来劫亲,那人让我跟他走,但我始终记着王氏交代的话,不肯跟他走。他便骂我和我娘一样蠢,我那时伤心极了,那是我长着那么大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起我的娘亲,于是我就问你,我娘去哪里了,那时候你也笨笨的,直接跟我说你不认识我娘,害我哭了一场,然后……”
说到这个,夏侯淳望着面前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这人温柔的样子都是一如既往。
“然后你抱着我,哄着我,让我别哭了。你还答应我,若是我在大疆过得不好,便会来将我带走。后来……”夏侯淳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后来我一到大疆王宫便高烧不止,大疆王慕扏不愿替我诊治,任由我自生自灭。茯苓为了救我,不惜出卖身子,只为了给我换来一碗药,那时我也不懂,只以为她是在大疆有了新的依靠,那时我已经不愿苟活于世,便用绝世断药抗议,茯苓担心我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有一天,她给我带了一块我最爱吃的糖,可我却浪费了她的心意,她大怒之下我们有了争执,在我们吵得最激烈的时候有个狱卒强行将她带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在也没见过她……”
说起茯苓离开她的这一段回忆,夏侯淳还是感觉心脏在隐隐作痛。
上一世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害茯苓丢了性命。这一世她拼命想对茯苓好,想补偿她,可最终还是用错了方式。是她亲手将两人的情分推到了恶劣的边缘。
“别哭。”
计晖伸出手指,温柔的抹去夏侯淳落下来的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明明这些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我……”夏侯淳有些尴尬的扭过头:“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些有点难过。”
计晖安慰道:“茯苓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虽然她选了一条你并不认同的路,但她觉得很快乐很幸福,这就足够了,你不要想太多。”
“我……”夏侯淳何尝不懂这些,只是一想到毋翀的为人,她便不寒而栗,上一世他那绝情狠厉的样子已经牢牢的刻在了她的心里,她怎么能不担心茯苓的安危。只是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
“慕扏性情古怪,专以折磨人为乐趣,他见我久病不愈便命人将我丢到了关押狮子的猎场里,虽然那时我一心求死,可看到庞大的狮子仗着獠牙扑面而来时,我还是本能想要逃离,好在那头狮子在我之前已经吃饱了,对我也没有很大的胃口,只是追着我到处跑,就在它玩腻味了要一口吃掉我的时候,我师父用白毫破空救了我。”
提起姬修铭,也算是让她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稍稍有了一些光亮:“师父他收我为徒,将一身针灸的本领毫无保留的传授与我,那一段时光是我在大疆过得最轻松的时光。”
只是后来,这种轻松快乐的日子也最终被打破,她还是回到了炼狱,回到了现实。
“慕扏将师父囚禁在大疆王宫,最终师父不堪忍受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选择和他同归于尽,师父死后,我便被遣送回泰平,最终死在了万箭穿心。”
语毕,夏侯淳才惊觉,在上一世她那痛苦的一生归结起来竟然不过只是寥寥数语,在没有对计晖坦诚之前,她一直以为说出这些需要莫大的勇气,可真到了这一刻,才知道是自己想痛苦想的过于强大,人这一生所遭受的痛苦无论当时有多煎熬,事后再去谈起时,不过也只是唇舌间的几句话而已。
说完后夏侯淳直勾勾的看着计晖,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奈何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夏侯淳看了个寂寞。
夏侯淳故意问:“怎么不说话,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与夏侯淳的玩笑不同,计晖很是认真的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
夏侯淳眨了眨眼:“那你说出来呀,我来为你解答。”
“你说上一世我曾答应你若你过得不好,我便带你走,那为何我迟迟没有出现?”
这话夏侯淳无言以对。
她又不是上一世的计晖,怎么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可见她如今这幅苦恼的样子,显然是很纠结自己上一世为何食言。
夏侯淳反问:“计将军,若是现在的你,我们泛泛之交你会为了我违抗圣令吗?”
计晖竟然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既答应了你,便是豁去性命也会说到做到。”
上一世她曾答应夏侯淳会护她周全,那为何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这是让计晖很疑惑的一件事。按照自己的性子,她不该言而无信。
见计晖陷在了一种诡异的自我博弈中,夏侯淳只能好心的为她解释:“上一世雾仙与泰平突然交恶,我听说你常年在雾仙驻守,想是无暇顾及大疆的动向吧。”夏侯淳没有将上一世计晖被困雾仙的事明说,既然在自己死前计晖赶到了泰平,与自己相见最后一面,便说明上一世自己死时计晖还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她不想让计晖知道的太过细致,她害怕因为她的重生而影响到了计晖的人生轨迹,而知道的越多越是容易出现问题。
计晖摇了摇头:“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若是承诺于你,便不会出尔反尔。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见她仍旧拧眉沉思“好了,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钻牛角尖的!”夏侯淳故作生气道:“再者,我说与你听这么大的秘密,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计晖看着她,眼神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后她恍然大悟似得一拍手:“你放心,我不会说给旁人听。”
“你就不好奇吗?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些又都是真是假……”如果换做别人听了这种事,第一反应都会觉得不真实吧,反观计晖,倒是质疑起上一世的自己为什么没有信守承诺,果真是个木头!
计晖见夏侯淳气呼呼的样子,忍俊不禁,她伸手将人带进怀里,低头嗅着小姑娘的发香,那是无法复刻,沁人心脾的味道:“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只要我一伸手,就能触碰你,拥抱你,这样就够了。”
两人虽然互通心意已久,可计晖却从未说过如此直白且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夏侯淳心里有股热浪涌动,却又不知如何描述,只道这感觉异常奇妙,让人欲罢不能。
在桃树低下又坐了片刻后,计晖去前厅道喜了。夏侯淳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
“都忘记问她这些天跑哪里去了!”
可可看着自家小姐摇了摇头,怎么独独在计将军面前她家小姐就成了傻乎乎的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