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 第4章 第四章

终于到家了。

汗水已经完全把我淹没，白衬衫湿湿的。散发出恼人的汗臭味。

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在我散热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流到了身体里。

蒋风煦打开了风扇。

清凉的风随着扇叶的带动扑面而来，瞬间凉快了许多。

即便如此，躺在床上，还是烦躁的无法熟睡，可有莫名的喜欢这种感觉。

或许是我太累了吧。

也是，打了两天架，哪有不累的。

反正我爸也是知道了。

我掏出手机。看到那几十条未读消息，基本上也猜了个一二了。

“知道了。”我打字回了过去。

把手机往沙发上随意一丢，就瘫倒在沙发上。我本来没想关注别人。

只不过，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我也很难不注意到。

与我不同的是，蒋风煦额头上只生了一层薄薄的汗，且风一吹，便荡然无存。

少年的脸蛋依旧是白里透红，骨相好到无可挑剔，漂亮的过分。仅仅是站在那里，都仿佛像是易碎的玻璃般，惹人怜惜。

他一边听着歌一边翻着笔记，坐在沙发上。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缥缈，神秘的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我看着看着，有点出神。

心里不自觉的想要是个女的就行了。

就像我爸那样吗，被一个女的勾搭的鬼迷心窍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前两天说回来，又发消息说不回来了。

我也是习惯了，这都第几了。

自从我爸和我妈离婚之后，他整天就知道鬼混。

算了，谁跟他一样。

大约几天后，父亲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那个优雅的女人也随其后。

我这次才终于仔细的端详了那女人。

和蒋风煦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她的妖艳和风情同蒋风煦的清冷，安逸，对比明显。

继母吧。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倪端。

她不紧不慢的打开门，轻轻的将长褂挂在临近门口的衣架上。

随后打开了鞋柜，为自己挑选了一双干净的拖鞋，整齐的摆在脚前。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她熟练的为自己泡了壶茶。

“妈。”蒋风煦首先站起身，语气平静，没有太大起伏。

那个女人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向前走去。

爸爸整理好衣衫，缓缓向我走来。

“爸。”我走过去。

“这几天和风煦相处的怎样？”爸爸笑道。

“挺好。”我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都快嫌弃死了。来路不明的男人。

“呦是吗？”爸爸咯咯笑着。“听说你和同学起冲突了呢！”

意料之外的。我没想到他会问。

“打了，给人打进医院了。”我的语气轻松到在说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可在我父亲眼里，这就是我不懂事。

他想收起他的笑容，严肃的训斥我一顿。

只可惜，根本不是时候。

看着他无措的样子，我心里又犯了恶心。笑吧，你就，看你被那女人迷的。

我礼貌性假笑的同那女人问了问好。

那女人听见我的声音，动作忽然停住。显然是愣住了。她没想到我会同她问好。

“你好……”女人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又端详了我几眼，出神的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心里都要笑疯了。歪，大姐，你点头是什么意思啊。是因为帅吗？

那个女人的茶似乎喝完了，将玻璃杯放在了茶几上。

“蒋风煦。”那个女人轻轻叫了句。

“妈。”蒋风煦立刻摘下耳机，走到那个女人的面前。

见此，我也就百无聊赖的看戏一般的姿态的跟了过去。

女人欲要张口，我就提前把答案说了出来。

“付戌成。”我轻率道，笑容比刚才还要甜蜜。

“我是林欣。”那个女人温婉的笑道。“可面对蒋风煦时，却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蒋风煦，你想转学吗？”

这个问题，问的我倒也有些期待他的答复。是啊，刚开始要转。怎么也没转呢。

他沉思了几秒，抬眼悄悄的看了看我，随后吐出两个字：“不想。”

“好。”林欣笑了笑。那女人笑的甜美，好看。

可在我看来，这又是一场新的好戏。

她想了想道：“我和你付叔叔，也就是，”她看向我：“付戌成的爸爸，将会在北京买房。”

听到这，我有些不淡定了，立刻收起了心，认真了起来。

谁知，那女人，还问我讲：“付戌成，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回避，我为什么要回避？

我偏头不解的看向她。

我当然不可能离开。

林欣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自觉也有点理亏，立刻笑意盈盈的改口道：“不是那个意思……来，来来，小成坐。”

林欣招呼着我坐下。

“阿姨，阿姨，您是长辈，我们晚辈理应站着。”我眸子里的寒光凛冽了几分，脸也黑了几个度，但仍旧保持着合理的微笑。

只是，轻飘飘的态度，让蒋风煦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听到这话，蒋风煦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林欣倒是满不在乎。继续她的言辞。

忽然，一只手，温柔的覆上我的手背，似是安抚般的轻轻握住。

一转头，是蒋风煦！！

我奇怪的望向他。他转头看向我，轻轻的垂下了眸子。

那女人依旧喋喋不休。

问我们讲着：“蒋风煦长大了不少，该独立了，关于你呢，付戌成，也不能总是依靠你的父亲，就这个事儿嘛。”她说到这儿笑了笑，“我还是有必要和你们商量的。”

他越说，我越不听。都是废话。

就像王涵的课，一节课30分钟的知识点都是讲过的。

真不理解，讲烂的知识，讲过的，重复那么多遍的单词，居然还有人不及格。

最后也是实在是在无聊，抬头看了眼蒋风煦。

他全程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注视她，也没有给我任何一个眼神。

反倒是他握着我的手的力度不减，我有些好奇，皱眉：“不是，你干什么。”

他把我的手藏在背后，对那女人道：“妈，我们先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对了风煦，还有一些事。”那个女人笑的狡诈，任是谁都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付戌成，你回去吧……”蒋风煦送开我的手。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虽有余温，但却十分冰凉。

有些遗憾。我端详着被蒋风煦握过的那只手，回去了。

“妈。”我离开后，蒋风煦叫了她一声。

“蒋风煦，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你的亲妈。”女人嗓音尖锐，处处透着讽刺。

“所以呢？送我回去。”蒋风煦神情淡漠，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可如今，你，和那个人。”往我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蒋风煦意识到了不对，心弦逐渐绷紧。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啊，就一……”后面的话蒋风煦不敢再听下去。

“我同意。”他慌忙道。

“好的，就这样。钱是不会少的。”女人整理了衣衫，正欲走。蒋风煦忽然叫住她。

“这样做有意思吗？”蒋风煦说。

“你知道，”那女人转过头，“人是不可能放弃嫉妒心的。说句不好听的。”

她撩了撩头发，语气加重：“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是。”

“你保护不了你爱和爱你的人。”

“况且，”女人转身：“根本就没有人爱你。”

最后一句话如同惊天巨雷，直直的插进蒋风煦的心脏。

女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渐渐地滑落到地上。他什么都会做，可又什么都不能做，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年纪。

思想上的成熟，注定了他要用遗憾来弥补童年。

这时候的我，刚刚绝地求生上了一星。

忽然有些饿了。

于是，我慢慢的走出房门，准备拿瓶酸奶。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蒋风煦双手环膝，背靠沙发，坐在地上。

“蒋风煦……他怎么了。”我走过去。

他抬起头，额前发丝凌乱。

想必是那个女人说了他什么。

“他打你了？”我随口一问。本来对那个人就有恨意，更不要说这件事了。

蒋风煦没有说话，仅仅看着我。

随后，他起身：“他已经走了……”

“傻子都知道她该走了。”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

“她……”蒋风煦低下头，所说的话在嘴里，迟迟吐不出来。

我面无表情的静静的等着他。

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发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明晃晃的展现了他的削瘦和疲惫。以及近期的状态。

“你……”我轻轻的蹲下身，用手轻轻的帮他擦拭着眼泪。

他这个样子，该怎么形容呢，梨花带雨还是蠢蠢欲动，还是楚楚可怜……

都算吧……

我拖起他的下巴，粉嫩的嘴唇，浸在眼角的泪水，哭红的双眼……

这要是个女孩，也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蒋风煦，”我站起身，端倪着他。

他闻声，抬头。

四目相对。

“人的能力是无穷无尽的，只有你想不想，没有你成不成。”

我喝了口酸奶，离开了这个地方。

反倒是旁边的身着白色衬衫的干净少年，一直愣在原地。

他脑海里被我的话语填满。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很久……

望着我离去的背影，他也久久未能回神……

———

爸爸和那女人也确实是离开了。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那次的插曲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

反倒是蒋风煦，最近鬼鬼祟祟的，到很晚才回家。

一次两次的，我倒是也不在乎。

但多次，就不免的让我生起疑心。

英语课上，我盯着手机上的那个白衣男孩的头像发呆。

屏幕上，几乎都是我的小绿消息。

最晚的白色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

正当我出神时，一只粉笔正好砸中了我的头。

我移开眼，把手机塞进书桌里。

目光正巧对上王涵生气的眼神。

我从座位上站起，自觉的拿起英语书，走到了教室外。

王涵的课还在继续。

旁边的张漾还在昏昏欲睡，见来人，他抬了两下眼皮，便又睡去了。

————

酒吧里，彩色灯光倒映在蒋风煦绯红的脸颊上。

白色衬衫被撕的破烂，粘上了一堆恶心的酒味。

蒋风煦的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显然是刚进行完一场剧烈的运动。

他旁边的男人满意的露出满口的金牙，同林欣交谈了几秒后，便满意的离开了。

林欣坐在蒋风煦对面的沙发上，高兴的数着钱。

蒋风煦缓了几分钟后，起身喝了口水。

他也不在乎水到底是不是干净的。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浑身的伤痕。

他只觉得自己脏。

他忍住疼痛，艰难的从裤子里掏出手机。

最近的一条未接信息是几分钟前发来的。

你付哥就是行：“晚上一起回家。”

你付哥就是行：“你在上课？”

你付哥就是行：“不打扰你了，看见消息记得回。”

三条消息。没什么特色。

可这却变成了蒋风煦平生听到的最好听的话语，给此时的颓废的，不堪的他带来了一丝能够看到的，实实在在的，支持他继续过下去的希望。

他看着污浊不堪的自己，再想着对面给他发消息的那个我。

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和害怕。

风动：“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蒋风煦打出了这一行字，犹豫了几秒后，又删了，又打出了几行字，又删了，反反复复的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谁知，对面来了句：放学了。

蒋风煦立刻看了眼时间。

随后快速的抓起外套就要离开，林欣看着他的急促的样子，赶忙喊到：“钱不要啦！”

但话也落了空，此时的蒋风煦早就骑上自行车，疾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