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81章 第七十八章 魂渡

酆都外围，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着，男子怀里还抱着一只狸猫。

走在前头的女子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向男子拱手哀求：“安阳成玉，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回你的安阳国，不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还有你这个叛徒，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来！”

姜离指着安阳怀中惬意安枕的橘狸，气不打一处来。

离开无墟，白泽的传送灵阵便直接将她送到了酆都地界，可万万没想到，安阳成玉也跟了过来。

“我说过，我可不想被萧允宸生生世世纠缠，跟着你，要是你这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便死在你前面。至于国主的位子，不愁没有人坐。”安阳成玉说得分外轻巧。

“你发什么癫！想死就自己先去死好了。”姜离气得跺脚，最后放话：“行，若这趟去地界，萧允宸的魂魄没有在那等你，从此往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再纠缠，别怪我动手。”

说罢，姜离转身进城。

看着姜离的背影，安阳小声嘀咕一句：“她一直这么暴躁么？”

“最近。”赭兽的耳朵甩了甩。

“喂，商量个事，你能下来自己走么？”安阳有些吃力。

“不能。”赭兽用爪子盖住了眼睛和耳朵。

安阳无奈，只能捧着几十斤重的毛团努力跟上姜离的脚步，纵然自己自幼习武负重尚可，但时刻保持腕举的姿势实在费劲。

酆都依山势起伏而建，屋舍高低错落。在这个地方最不乏阶梯和桥梁。头顶至脚下，不知上行何处为止，不知下行几层为终。

临近午时，暖阳高照，桥道上人来人往，鸟鸣犬吠不绝，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花草芬芳。

姜离抄起胳膊感叹：“颇有人气，却叫什么鬼城酆都。”

安阳走近：“人气旺盛如何，人心可怖之处，鬼怪也逊色。”

“哼，你倒有自知之明。”姜离一声冷笑，自顾自地循着最近的一道阶梯一路下行。

安阳轻笑，然后紧跟上姜离脚步：“白泽说想要从人界通往幽冥界，唯有酆都城内地下河一个入口。可入城已久，也没看到哪里有河。”

姜离头也不回：“都说了在地下，地上当然看不到。”

姜离也非胡乱猜测，自入城以来，她一直能听到细细簌簌的暗流涌动，且地势越低处，水声越明显。越往下行，屋舍也越少，零星居住在此的居民气色愈发苍白，就仿佛被抽干了血气。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丈宽的沟壑横在姜离面前，再无下行的路。

姜离探头，沟内暗不见底，看不清是否有水，可水声来源确是在此。她四下张望，便瞧见不远处立着一道木牌，此地光线异常昏暗，姜离走近才看清牌子上面写着的是“生人勿进”。

“生人？”姜离疑惑：“这种鬼地方，谁会是这里的熟人？”

“鬼地方……”安阳成玉揉着毛团，阴戚戚说：“鬼地方的熟人，自然是鬼了。”

姜离回头白了他一眼：“生人是指活人吧，勿进？倒是不知哪里可以进。”

时至正午，地底忽然传来一声崩裂的巨响，姜离被震得头晕脑胀。

随之大地剧烈颤动，安阳成玉怀抱狸猫，腾不出手抓扶，一个不稳，整个人朝鸿沟摔去。

橘狸虽重，却格外敏捷，在安阳倾倒的第一时间就跃起，跳上了岸。

眼见安阳成玉坠入沟壑，被黑暗吞噬。

在那么一瞬的迟疑过后，姜离还是催动赭鞭与赭兽合体，霎时赭兽化形狮身，载着姜离向沟壑深处疾行。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安阳成玉，然而安阳成玉此时竟毫发无损地躺在一叶小舟上。

小舟随着水位上涨，慢慢上浮。

赭兽载着姜离，面向安阳成玉悬停在小舟上头。

“竟然没死。”姜离的语气生冷。

安阳坐起身，拍了拍掌心：“托福幸存。”

舟下河道，水流来源不明，也望不尽河道通往何处。

舟上无桨，只能随波逐流。

姜离收回赭鞭，也跳上了小舟：“这难道是地界入口？”

安阳成玉摇了摇头。

小舟不断向暗处移动，视野越来越昏暗，最后几乎只能看见姜离手腕间的赭鞭发着红光，还有赭兽那双反光的眼睛，像两个悬浮的萤火。

“哪里来的小鬼，遣魂差何在。”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句辨不清是男是女的话，但放眼四下仍是漆黑一片，只能听到翅膀扑朔的声音在周围旋转。

“是谁？”姜离警惕。

那个不明来历的声音逐渐靠近，声音变得苍老诡异：“竟然还是活人，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哈哈哈哈哈哈，老夫吃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今日便尝尝生人的滋味。”

姜离不为所动，反而闭上眼睛。

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见她这副模样，直靠近急道：“你你你！就不怕我吃——”

此时姜离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那个藏匿在黑暗中装神弄鬼的家伙，拿近来看，竟然是一只浑身漆黑的渡鸦。

“啊啊啊啊啊你快放开我！”

那原本苍老嘶哑的老头声，此刻听着就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扑腾的翅膀抖落下一片片绒羽。

“姐姐我可是几千年没吃过鸟肉了，你这肥嫩如鸡，最适合烤。”姜离顺手拔了一根的覆羽，放在嘴前，一口气吹出去两尺。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你们是不是想去幽冥界？我我我是这冥河引渡使，专门来接应船客的呀！”

渡鸦的声音稚嫩却又谄媚，眼见挣扎不了，干脆耷拉着翅膀笑到：“姐姐，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安阳成玉轻哼：“我六岁就不用这招了。”

姜离化赭鞭为柳枝粗细，一头禁锢住渡鸦的左爪，一头绕在自己中指上：“没功夫听你闲扯，带路。”

渡鸦扑扇着翅膀，奈何受制于赭鞭无法飞远，它唉声叹气：“姐姐，能不能把这东西去掉，要不待会见到同僚，也太没面子了。”

“少废话。”姜离一副不容商量的态度。

安阳成玉笑：“这幽冥入口的引渡使，着实有些敷衍了。”

渡鸦不服：“你说谁敷衍！我可是这整个幽冥界唯一一个能看见阴阳双相的冥差，而且我拥有实体，亡灵根本就碰不得到我，谁能想到——”

渡鸦渐渐收声，他完全没有料到来人能轻松将他制住。

“阴阳双相？实体？”安阳成玉有些好奇。

渡鸦忽然凑到他的耳旁阴笑：“嘿嘿嘿，生灵为阳实，亡灵为阴虚，彼此无法看见对方，但是我却可以同时看见。你们这条船上，可载着不止你们两个人呢，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