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62章 第五十九章 入水

斑鴗一路飞往船只曾停行之处，然后发出几声尖锐急促的鸟哨。

见斑鴗在此悬停，徽月会意，亦是操控配剑悬于湖面之上，如一叶飞舟。

姜离趴在剑刃边缘，低头却只能看到水面浮影，水深莫测，她根本不知道萧允宸落在何处，是否沉入了水底。

姜离抬头问：“师姐，你们能御剑入水吗？”

徽月面露难色：“佩剑只可御空，无法入水遁地。”

“那可有人会水？”

虽然深知身边这三人无不是常年生于西荒高山短水之处，大概率无人善水，但姜离还是存着一丝期望。

奈何三人如她意料之中都摇了摇头。

“我有办法！”紫杞忽然开口，然后从腰间卸下一个锦囊：“我带了两颗沙棠果，食之可御水不溺，你们谁要下水就吃一颗，另一颗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来！”姜离直截了当地回应。

紫杞也是十分干脆地将锦囊丢给了姜离。

打开锦囊，里面是两颗如珠如玉的杏色果实，而凭借赭鞭识草木之能，姜离确认果实确为沙棠无疑。她果断将其中一颗服下，另一颗攥在手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甫一入水，姜离顺势下沉，但最终被悬浮之力架在水面下一丈左右的位置，她的肢体虽行动自如，却有深深的无力感。

这水下世界辽阔，完全不知何去何从，她只能凭着直觉慢慢下潜。

每下潜一丈，光感便淡几分。潜至湖水中层，视界更加狭窄，远处的鱼影朦胧渐近，衬得水下世界神秘又空洞。一如当初离开雪顶秘洞后昏睡的那几日，身处混沌虚无，不知四面八方会否忽然袭来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这水下的阴寒也将她这份恐惧无限放大。

但她却不敢退缩。

再这么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实再难有所获，姜离凝神聚力，赭鞭随心而动，带着耀眼光芒从袖口一扫而出，盘旋着向湖底飞速下探。

光影掠过，一个庞大的鱼群在脚下若隐若现。

正是云梦冰鱼。

鱼群受到惊动，四处仓皇逸散，露出原本在群鱼怀抱中的人影。

姜离又喜又惊，立刻朝那个人影游去，奈何一手攥着沙棠果，潜行速度受阻。于是她将这第二颗沙棠含在嘴里，双手凫水，奋力下潜。

那头赭鞭如同初见时捞起萧允宸那般，再次钩住了他的腰身，朝姜离迎来。

在接到萧允宸时，姜离也无从得知他现况如何，以防万一，她将口中的沙棠果渡给了萧允宸，然后借助赭鞭，带着萧允宸浮出水面。

岸边，麈兽仍未离去，斑鴗完成任务，又飞回了麈兽的角上，仿佛安了家。

见姜离带着一名落水男子回到岸边，老麈兽上前迎了过去。

姜离趴在萧允宸的胸口，在听到他胸膛传来的跳动后松了一口气。她一边拍着萧允宸的面颊，一边喘息着问麈兽：“我已经第一时间将沙棠果喂给他了，你可知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紫杞还当姜离是在问自己，为难道：“这……我只知沙棠服下后可保不溺，这若是已经溺水的人，却不知还救不救得回来呀……”

姜离看了一眼紫杞，又看向麈兽。

麈兽慢慢走到萧允宸的身旁，俯下身子，探着他的鼻息，然后缓缓道：“他身上有黑鱀的气息。”

姜离疑问：“何为黑鱀？”

“黑鱀为洞庭三灵之一的鱼灵，他蒙黑鱀赐吻，方才水下逢生。”麈兽的声音浑厚绵长，仿若神谕。

“你的意思是鱼灵赐吻，所以保住了他的性命？那他为何还是昏迷不醒……”姜离忧心忡忡地望着萧允宸被冷水浸泡而泛白的脸颊，沉声道：“莫非赫胥城的那两人还做了什么手脚？”

此时，斑鴗扑腾着翅膀落到了萧允宸的身旁，他歪着脖子将尖喙凑近萧允宸的耳边，似乎在探寻着什么，而后忽然一声尖哨，这方才还昏迷的男子猛地一下坐起身，惊得众人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姜离看他行动敏捷的样子，质问道：“你没晕？”

萧允宸笑得掩饰：“我刚醒。”

“他确实没晕。”麈兽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声音依然只有姜离能听懂是何意思。

姜离气得爬起身，拍打着自己身上沁水又沾地弄的一身泥污，对麈兽匆匆道谢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萧允宸见状也顾不得跟身边人解释发生了什么，赶忙追了上去一连串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姜离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回敬：“吓唬？我巴不得你死在水下面。”

“当真？”萧允宸笑道：“不希望我活着那你方才为何还帮我渡气？”

姜离震惊得停下脚步：“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醒了？”

后面徽月三人，只瞧姜离在前头忽走忽停，时而又捂住耳朵，而萧允宸则绕着她转来转去，虽然三脸茫然，却都明白此时不好掺和进去问些什么，待回到客栈二人冷静下来，总归有机会解开这各中谜团。

姜离回头看了眼被甩在身后的三人，见三人离她尚有一段距离，便警告道：“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他们还当你我是兄妹，你休要胡言乱语惹人怀疑。还有，我方才给你渡的是紫杞姑娘所赠的沙棠果，服下可御水不溺。”说到此，姜离又气不打一处来，离开的步子又加快了，边走还边骂道：“早知道有什么鱼灵赐吻，我就不该浪费一个沙棠果，人命关天的事，竟然也能拿来戏耍别人，你简直是——”

姜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荒唐，眼眶不自觉红润起来，那在肺腑里翻腾的感觉好像是委屈，又好像是愤怒。

萧允宸赔笑无果，也有些恼，他敛去笑意追了上去，反问道：“装晕确是我不好，可你就不解释一下为何要将我推下水吗，即便你知我会水，但这个玩笑是否太过了？”

姜离听到此话，先是愣在原地，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允宸，见他神色并不是玩笑，思索过后姜离垂眸，淡淡道：“我没有推你入水，应该是赫胥城的人在捣鬼，你看到的极有可能是幻象，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他们几个。”

说罢，姜离淡漠地转身离去，萧允宸也没有再继续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