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56章 第五十四章 南下

天山一别，四人便剑不停飞地向东南进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位于南荒腹地的洞庭湖。

姜离站在洞庭湖边，望着碧色的湖水，轻轻嗅着迎面而来的水气。

虽然此处不比西海辽阔，但依旧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浩瀚苍茫的洞庭湖，拂水面而过的微风都格外柔和，润在脸庞上，总算是消除了这些日身体在西荒苦寒之气下染上的干涩，晕眩之感亦有所缓解。

此前据徽月所述，上古诸皇使混沌初开分为天地，云霄天由低至高分为九重，九重之外为宙空，宙空无尘无垢无声无息。大地划分四荒，北荒集纳天地间魔瘴之气不散不灭。西荒则因地势高耸入云，接壤第一重天集聚天清，若引天清之气修炼，对修为助益立竿见影，所以各地寻仙问道者对昆仑趋之若鹜。但现实是，能承受住高寒雪顶极寒至苦的生灵是极少数，初入西荒者，多有如她一般的体感不适，晕眩或呼吸不畅。昆仑一脉的修仙者，大多只能在东部山脉建门立派。所以西荒虽富有天清之气，却高处不胜寒，寻常难以利用。

与西荒不同的是，东南二荒汇地灵之气聚于此，水土丰饶，气候和宜，孕育滋养了万千生命，一如眼前的洞庭福地。虽然地灵之气不比天清之气可带来修为的跃升，但地灵胜在润物自然，于此二荒定居的生灵，修行循序渐进，是靠精华的日积月累而修得造化。相反，若强取西荒天清之气，极有可能因为肉骨凡胎承载不住清气强盛的净化之力，而造成灵肉割裂的惨剧，届时肉身消亡，元灵却无实体依托而落入西极归墟，永出轮回。

姜离正神游着，一串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侧。

她没有转头，也知晓来人是萧允宸。因为同行这么久，她早就已经将萧允宸身上清冽的香气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也包括徽月身上雅致的兰香，以及修璟那……一股子狼味。

姜离淡淡开口：“我曾听表弟提起过，他说这位于南荒腹地的洞庭湖，两岸延线足有八百多里，水域辽阔，灵韵广布，若有缘来此，必有奇遇。”

萧允宸浅嗯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忽而不怀好意地笑道：“奇遇……不知能否遇上仙子下凡，然后对在下一见倾心呢？”

听到这句不正经的话，姜离眯起眼睛转过头，她用手指抵着萧允宸的胸口阴阳怪气：“那你可得擦亮眼睛了，小心遇见的是假扮仙子的妖邪鬼魅，把你骗到个没人的地方，吸干精气之后再吃了你的心，那你可就真是一见，倾心了。”

说罢，姜离从萧允宸身旁走过，还故意虚晃一招朝他的胸口袭去。

萧允宸下意识捂住胸口一个躲闪，就瞧见姜离朝他摆出一副得意的坏笑。

“你们快来看！”

不远处忽然传来修璟的呐喊声，萧允宸和姜离相视一眼，便朝修璟迅速跑去。

修璟身后，一头尚未成年的麈兽瘫倒在地。

额角的麈茸显然是因为被人连根砍去而暴露出骇人的骨肉，也不知血流了多久，鲜血已染红了它脖颈下的一大片土地。

麈兽喘着粗气，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已然失去了正常节律。

姜离紧张地攥着萧允宸的衣袖：“它还有救吗？”

萧允宸看了眼姜离，然后单手捏诀，众目睽睽之下从戒指中召出一瓶药粉，洒在了麈兽残缺的额角上。然后他探了探麈兽颈部的脉搏：“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我也只能尽力为它先止住血。徽月师姐，你们可有办法？”

徽月沉声：“若有药派的护血丹，或许可以稳住心脉，可此行下山我并未携带，或许……只能看它的造化了。”

姜离听到此，眉头锁得更紧，她忧心忡忡地看着麈兽，两手指不自觉互抠了起来，喃喃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麈兽的血腥气在姜离的脑子里萦绕不散，它濒临绝境的一呼一吸都顿锤着姜离的心口。

此时，赭鞭正悄悄地在姜离手腕间游动。

“嘶——”

姜离吃痛出声，原是赭鞭从袖口突然飞出时，骨棱划破了她的掌根。

只见她掌根伤口处溢出的血液，随着赭鞭游动的轨迹，向赭鞭散发的红色光晕逐渐靠拢。然后，赭鞭首尾相接聚成一串骨环，那几滴热血正被骨环护在中心。接着，骨环盘旋着将那几滴热血运到麈兽的额角处，骨环又慢慢化作麈兽的伤口一般大小，环内的血液浸透药粉，尽数融进了麈兽的伤口。

随着血液的渗入，麈兽的头部泛起了红光。

起初红光只是在伤口晕开一片，接着红光便从伤口处向心脏部位游动，在到达心口后凝成一个光球，最后光球又向全身发散，显映出了麈兽体内交错的整个血脉网络。

麈兽的呼吸开始变得规则且平缓。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麈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它抬起疲惫的眼皮，眼球轻轻转动，看了看围绕在自己身旁的几个陌生面孔，鼻翼轻颤。在感知不到几人的威胁后，它艰难地站起身，朝四人仰了仰头。

姜离看着麈兽恢复些许灵动的双眼，喃喃道：“小可怜，你是被谁砍了角吗？”

不曾想麈兽点了点头，显然，它听懂了姜离的话。

“为什么会有人干这种事……”姜离疑惑地看向萧允宸。

萧允宸叹息：“我只知这麈兽血茸，是上乘的药材，但为何只砍了一只？而且，适当取茸于麈兽损伤不大，只是……那人下如此狠手，想来根本没有顾及它的性命，”

“看来不是药材这么简单。”徽月应到。

姜离慢慢走上前，轻轻抚摸着麈兽另一只侥幸留存的茸角：“小心点啊，快回家吧。”

麈兽蹭了蹭姜离的掌心，然后转身离去。

姜离看着麈兽离去的背影，又抬手看了看再次回到腕间的赭鞭，释怀一笑，这份心安，不止是因为如愿救下了一头小兽。更是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赭鞭与自己是心意相通的，它会受到自己的意念影响，已经有了可以主观操控的迹象，虽然还不够熟练，但是只要像控五感一样勤加修炼，她迟早可以器主合一，操纵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