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天山

西荒大陆北极，天山山脉由西向东绵延千里，它横列于北荒西荒接壤之地，天然隔断北荒境内的魔瘴之气。

在天山南境的草原上遥望，那交错的雪峰如同一条灰蓝色的巨龙卧于天际，山顶的皑皑白雪如同巨龙背脊上的鳍峰。若遇到电闪雷鸣的天气，那滚滚重雷就好似巨龙发出的低吼，浑厚如钟鼓，敲击得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帐篷内，一个老妇将刚滚开的茶水，兑进了新鲜的牛乳中，然后递给了就近坐着的姜离。

姜离笑盈盈地接过乳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唇边轻轻吹拂着，过了好一会才敢浅浅嘬一口。天山境内，气候寒冷，她喝不惯这边浓醇的烈酒，就只能借着乳茶驱一驱身上的阴寒。

几人来到天山境内已有半月，这期间，他们寻遍了地势低洼处的河道水库，也未曾探查到天山水母的半分消息，便只好往更高寒的地方探寻，若再找不到线索，便要决策到底是先南下洞庭寻找冰鱼，还是向西去寻另一处天山。

地势越是高耸，人烟愈加稀少。

此时几人所在的这个帐篷，是这片茫茫草原上方圆百里内唯一一户人家。上山之前，为避免再遇言语不通的部族无法交流，徽月特传信回门，邀来一位自幼生于西荒，精通各族密语的洛桑师兄一同前往。

洛桑师兄和老妇人毫无障碍地交谈着，于姜离耳中所听到的，只是一串叽里咕噜的天外密语。她甚至能读懂帐篷外那批红马吃饱喝足后的慵懒，却丝毫理解不了眼前人的一字一句。

好不容易等他们二人交谈结束，姜离忍不住问到：“洛桑师兄，怎么样？”

洛桑看了一圈众人，然后用他那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说到：“根据我刚才了解到的，我在想，会不会，你们所形容的这个水母，并不是水中的一种生灵，而是长在地上的。”

徽月疑惑：“此话怎讲？”

洛桑朝萧允宸抬手：“依照宸师弟先前所描述的水母来看，它该是一种躯体通透，柔软无骨，形似伞帽，可在水中游动自如的灵物。可先前我也跟不少人打听过，这天山境内，从未有人打捞到过这种东西。方才，我跟欧珠交谈的时候，哦，也就是给你们倒茶的那位主人，她的话倒是点醒了我。在这高山流石滩上，有一种奇花，和你们要找的这个水母，有些许形似，最重要的是，这种花，确实长有灰白色的绒毛。”

“花？高山流石滩……伞状……还长着绒毛”姜离喃喃，手指下意识抠着装盛乳茶的杯子，藏在袖管中的赭鞭隐隐生光。

忽然她眼前一亮：“哦哦哦！你说的难道是石莲？”

洛桑面露惊喜：“不错就是石莲，小师妹认得？”

姜离嘿嘿一笑，掩饰道：“凑巧凑巧，从小体弱多病，成日里跟医师打交道，有次听他提起过这石莲的药效对我的身体有助益，是吧哥，那时候你就在旁边。”

萧允宸十分配合地点了点了头：“不错，只是这石莲花，兰月起盛放，菊月将歇，看样子我们还得过个十天半月，才容易寻到。”

姜离在听到萧允宸如此笃定的回应时，反倒有些意外。她自己是侥幸凭借赭鞭之力，脑海里才闪现出石莲的形貌。兰月为七，菊月为九。萧允宸竟真的完全知晓石莲的生性，难道他们习医之人全都如此见多识广？又或者……是姜族的那些记载中也提到了石莲？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过只看了一夜，这过目不忘的能力也着实令人惊叹。

萧允宸看穿了姜离眼中流露出的惊叹，不禁扬起了嘴角。

洛桑笑道：“确实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便你们能够御剑日行千里，这寥寥几朵花开时，在这千里山脉中找起来也颇费些功夫。倒不如先随我去附近的小城里，先住上几日。你们这四个，除了修璟之外，皆是从东荒而来，而修璟这头小呆狼，从小在人堆里长大，天性不足，也是没真正见识过西域风貌，阿月被接回昆仑，整日只会把自己关在屋里清修。可以说你们全都对西地知之甚少。倒不如，趁着两位还没正式拜入师门，没有课业在身，先随我去逛一逛，瞧一瞧？”

徽月尚未发话，修璟就不服道：“洛桑师兄，该不会又是你自己想要躲懒吧！惯爱拿我们当借口，这十天半月的，我们大可以先去云梦泽寻找冰鱼，这花期虽未到，鱼可正是鲜活的时候。我找完再折回来，时间可不正正好！”

洛桑被修璟无情拆穿，抬手就要弹他脑壳，而那头修璟麻溜地闪了过去。

“臭小子，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你怎知这冰鱼就是鱼？万一又是个幌子，你们找了个把月找不见，再折回来？”

洛桑骂骂咧咧但眉眼含笑的模样，与方才跟欧珠交谈时的温润有礼截然相反，可也是这副随性的样子，才让姜离感到自在。洛桑与修璟的相处，让她想到了自己跟姜行嬉皮笑脸打打闹闹的日常，她不住一笑，而后又觉心头空洞失落，悄悄叹息。

洛桑瞥见一旁出神的姜离，凑近问到：“欸，小师妹，芸薹花海可曾见过？现下是芸薹花盛放时节，要不要去瞧瞧？”

“啊？”姜离愣愣地抬起头，然后摇了摇头：“不曾见过……这芸薹的花期不是三四月吗？这个时候竟然会有花海？”姜离转头看向徽月。

徽月浅笑：“我也不曾见过芸薹花海，那就趁这个机会一起去见识见识。”

然后她又看向洛桑：“不过师兄，等我们采到石莲的时候，可否请你先带小师妹的风马旗回承天阁呈天？如此，也省去我们辗转云梦又多等这些时日。”

洛桑豪饮了一口乳茶，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既然这样，那咱们这就走吧？带你们去见识见识这西荒奇绝之境，包你们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