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51章 第四十九章 夜曲

徽月先是带姜离二人去了住处，然后紧接着来到了承天阁。

承天阁是接仙旨，聆天谕之所，昆仑一带的仙家门派皆会建此楼阁。昂首遥望，阁顶如浩夜星空，流光瞬逝，星尘回转，风马旗高低不一地悬于其中，那些未曾被认领的空旗，皆在触手可及之处。

姜离抬手取下了位于眼前最近处的一面紫色空旗，旗面缓缓浮现出银白色字样——天山水母灰绒。

“水母是个什么东西……”

姜离从未听说过，就字面含义来看，水母当与水有关，可为何地点所注为天山？看起来又像是大荒地的某处山脉。

姜离满是不解，转头看向萧允宸：“哥，你的题目是什么？”

萧允宸将旗面陈于姜离面前：“云梦冰鱼白吻”。

“这云梦我倒是听人提起过，东荒南荒交界处有八百里洞庭，亦称之为云梦泽，不知是否是这个地方。可我这个天山，却毫无头绪，师姐可曾听说过？”姜离疑惑地看向徽月。

徽月垂眸思量：“据我所知便有两处山脉皆名为天山，其一是西荒北极，此地我从未踏足，不知其貌，凶险难料。其二是西荒东极，就在碧海湖鸟岛以北九百里处，我倒是去过几次，但不知水母为何物。”

“那……我们如何安排？”姜离的视线在萧允宸和徽月之间来回流动，征询二人意见。

二人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应答，反倒是修璟接话道：“不如咱们就先去最近的那座天山，反正你二人也还是要从此地沿羌中道北上，取得藏灵彩石以完成入门仪式，这也算顺路了。”

徽月点头：“不错，师门以北，我们要在羌中道找到能纳灵的五色石，研磨成粉后，以你二人精血调和成彩，绘于肌肤任意一处，为我玉英弟子的身份标识。”

“就像你眉间这双弯月吗？”姜离指着自己眉心处问到。

徽月的眼中划过一丝细微的闪烁，然后笑道：“嗯，修璟侧颜的焰纹也是，图案由你们自己决定，关键在于绘彩用的原料。”

姜离安心地点了点头，心道，幸好可以自己选择图案，不然她实在很难接受同修璟一般，脖子脸上一大片引人夺目的水形红焰。就跟禽鸟求偶极尽展示自己彩羽似的浮夸，她只想要个素净简单的图纹，徽月那眉心弯月便甚好。

“师姐，你们带回来的东西，怎么呈上去？”姜离指了指头顶。

徽月随之摊开手，两面风马旗凭空显现。接着修璟以左手比剑，剑气划破右手食指，然后从徽月手中接过自己那面旗，用渗血的手指对着旗面凭空勾画，金色的字迹如蛇尾一般随指尖流转。

姜离看不出他一番操作在写什么，但凭徽月之前所解释，她猜测是在书写谜底所示方位以及所取之物的描述。

待修璟停止书写动作后，那方才流光金字才显露于旗面之上。修璟轻轻抬手，旗子腾空悬于阁顶，然后融入星穹。

徽月也重复着同样的操作，在她的旗子没入星空穹顶时，她解释到：“这一时也无法得知我们能否顺利通过试验，须得再过几日来看，旗子是被原封不动地退回，还是随附了一封准许通行的请帖。所以这几日，我们可以先去寻彩石、水母灰绒，以及冰鱼白吻，诸事完成后再回来完成入门仪式也不迟。可按照北上羌中道，再去天山，最后南下云梦的路线。你们意下如何？”

“自然是听师姐的建议了。”姜离嘿嘿一笑，侧头对萧允宸说：“哥，你同意哦？”

“听你的。”萧允宸也应得干脆。

约定行程后，徽月同修璟便离开了，姜离和萧允宸按照徽月所交待的回到了剑派新修葺的弟子院，位于南峰的半山腰处。

姜离坐在后院的杨树下，眺望着卷云腾浪。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群山，但山间的光亮却依旧通明。从此地眺望，被云雾笼罩的其他山峰，就如同一尊被白纱垂盖的玉柱，云雾中透露出冷冷光泽。

“还不睡？”萧允宸慢慢走近。

姜离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鼓起嘴：“睡不着……现如今总算是不会在白天突然犯困，但入夜之后，总睡不安稳，或许是因为一直赶路，一直换住处换床铺，难以习惯吧。”

说着，姜离拍了拍自己身旁空出的位置，示意萧允宸一起坐。

萧允宸坐下后，调笑道：“你是怎么说服徽月姑娘引荐我们二人拜入师门的？”

姜离的视线落在云端：“我跟她说，我娘因我难产而死，多亏医仙剖腹才将我救下。因为难产，所以我从小体弱，活不过二十，父亲为了救我前往西山，却音讯全无，于是你带着我一起来西山寻父，也为求药续命。”

“呵。”萧允宸忍俊不禁：“她竟丝毫没有怀疑？”

一听这话，姜离侧过脸，微微昂首：“肯定不会怀疑的，就算我说的漏洞百出，她也不会怀疑。”

如此自信，是因为她早就发现自己的眼波似有迷人心神的能力。少时只当是自己演技精湛，总能骗过族中众人。后来在巫镇，她稍加利用便蛊惑了镇长，这才确信这是一种特殊的本领，在赭鞭神力的加持下，她能够有意识地唤醒这股力量。

萧允宸自是不知其中奥妙，仍旧好奇：“当真？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姜离忽然低下了头，沉默不发一言。

萧允宸以为自己的话惹了她不快，正欲转圜，却见她忽然端正看着自己，双目氤氲，情意难测，看得他心跳失速。

“阿……阿离？”

萧允宸有些结语。

“宸大哥……”

姜离轻启朱唇，眼神楚楚，让萧允宸的思绪变得慌乱。

“嗯？”

萧允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轻吟出声。

只见姜离缓缓开口：“我喜欢你。”

萧允宸怔住，心头蹿出异样的火热，从后脑蔓延至耳根，翻腾的气血让他的心跳开始慌乱，呼吸变得急促，可一双眼睛似乎不受控制地被她的双眸牢牢束缚不允躲闪。

“我……”

萧允宸一开一合的唇齿却流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

姜离忽然扑哧一笑：“什么感觉？相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萧允宸心头一窒，他转过身去掩盖了自己的神色不安。

原来只是测试……

萧允宸心头有如被一阵顿锤，锤击后心壁上余下一处处凹陷，甚至空洞。

萧允宸深叹，打算回房，可后背忽然传来一阵压力。

姜离靠着萧允宸，枕着他的肩膀，喃喃道：“好好听的曲子。”

不一会儿，匀速舒缓的呼吸声从耳后传来，萧允宸看着声源来处的高阶弟子房，叹息道：“丫头，我该不该相信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