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18章 第十八章 生祭

“一时情急出手，还望尊长勿怪。”

萧允宸双手作揖，先是鞠躬赔礼，然后接着说：“晚辈不才，曾受仙家圣僧教诲，家师言，以生血祭天，有违天道，必遭天谴。晚辈实乃担心尊长此举会招到上苍责罚。还请问尊长，究竟是何缘故，需要焚人这等凶煞的手段来祭天？而此法，您又是从何处得知？”

瞧萧允宸颜色诚挚，句句恳切，姜离腹诽，还真就像话本先生一样信手拈来，若非自己已经领教过，此情此景下，怕也要被他的这番话蒙骗了。

未等长者有所应答，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句：“他才不是人！他是个妖怪！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一言既出，勾动群声鼎沸。

“没错！”

“杀了他！”

“妖怪！”

“杀了他孩子们才有救！”

……

一时间台下民愤高涨，大有一拥而上之势。萧允宸见状，面不改色地握住姜离的手腕，右手拇指覆在三生戒上，准备随时召出佩剑救下少年，然后三人一同逃离。原本自己的武功术法对付这一群年迈老者绰绰有余，但他只是不想平白大打出手让任何人受伤，所以最佳计策便是直接符遁远离是非。

姜离轻轻拨开萧允宸的手，然后越过他走向老者。

受赭鞭影响，姜离早察觉出少年确实不是凡人，她所感知到的少年其是一只修成了人形的灵兽，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妖兽。她记得姜行曾说过，食天地之气为灵，元气纯澈，食走兽之灵为妖，元气杂糅。这个少年气息单纯，没有掺杂其他散灵，只是由于长时间和凡人生活在一起，沾了些人间的烟火气。不过姜离很是奇怪，在场的这些普通镇民，应该是无法辨认出灵兽或妖兽的，也不该有能力制住一个已经能够化形的灵兽。如此看来，这件事颇有蹊跷，她很想知道前因后果，于是有样学样，仿照萧允宸方才的神态动作，直盯着那位持杖老者的眼睛，语气恭敬地鬼扯道：“我兄妹二人师承一处，晚辈适才卜了一卦，此夜大凶，切忌生杀、惊天。若扰了神明，恐有血光之灾，这情急之下才贸然出手。”姜离微微颔首以示尊敬，又抬起头对上老者的目光追问到：“尊长可否告知，究竟为何要用生灵祭祀？”

老者看着姜离那双蛊惑人心的眸子，眉眼轻颤，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游离，但这丝变化转瞬即逝，无人能发觉。

接着老者一声沉重的叹息：“天意……”

他手杖锤地，平息了人群的嘈杂。又摆手示意护拥的几人散开，为他让出通道。

然后老者走近二人，慢慢解释道：“老身是这巫溪镇的镇长，今夜开坛祭祀，完全是为了救我们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呐！”

镇长颤巍巍地指向被绑在木架上的少年说：“这是个妖怪！他给镇上的年轻人和小娃娃们都下了妖毒，死的死病的病，这是要叫我们断子绝孙呐！”

老镇长说到此处情绪激动，止不住用手杖锤砸着地面，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满了哀怨，但被指责的少年却极力否认道：“我不是妖！我根本没有下毒！”

姜离接着问：“晚辈不解，这中毒当设法解毒，倘若真是这位小兄弟投毒，你们既然已经控制了他，为何不叫他交出解药？”

此时人群中又传来一句：“他自然是不肯交出解药！巫医说这妖怪是用妖血投毒，直接杀了他这个源头，妖气自然就散了！”

说着，台下那些人自己便议论了起来。

“巫医呢？你见着了吗？”

“没看见啊？”

“他今晚没来吗？”

……

台上。

姜离侧过头，对萧允宸小声说到：“郝大哥，要不你先给那些中毒的人瞧瞧？”

“我？”萧允宸微微瞪了眼。

“我知道你会医术。”姜离语气笃定。

萧允宸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头笑道：“这会是会，但若真是妖邪作祟，我可也没有办法。”

姜离双手横叉胸前，看着台下那群人小声回应到：“是与不是，也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我看他们口中的巫医就非常可疑。”

此时，台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喊。

“不好了！李家的吐血了！”

萧允宸见状，二话不说翻身下了高台，他示意人群疏散开，为他留出空位方便诊察，奈何围观人群却越凑越前，纷纷探出脑袋“看个热闹”。

“快让开！”

紧随其后的姜离忍不住吼斥到，她遣散开围堵的人群，然后夺过了就近处一人的火把，蹲下为萧允宸送光。

萧允宸借火光探查了倒地男子的形貌，又切了切脉象，然后严肃道：“嘴唇乌紫，口吐污血，呼吸急促，脉中带着毒相，但奇怪的是他体内有一股解毒之气与毒抗衡，只是此毒甚是难缠，解毒那股势力也过于霸道，两性相冲，导致经脉不堪重负而崩血。”

姜离头也不抬地质问周围人：“你们不是说中毒的都是年轻人和小儿么？这位老伯岁数可不小了。”

在场议论之声嘈杂，但姜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这不也是他的好儿子下的毒吗，我们亲眼看到的。”

姜离皱眉，转而问到：“郝……兄长，你可有解毒的办法？”

萧允宸回应：“眼下须得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亦或者，知道是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解这味毒。”

姜离听罢，从绑发间抽出一根银针，然后用银针末端沾了一点附在那人嘴角的黑血，凑到鼻子跟前细细品嗅。

“你们快放开我！我可以救我爹！”此时那个仍被绑在木架上的少年大声吼到。

“爹？”萧允宸诧异地看向姜离。

周围的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

“别信他，这妖怪一定是在哄骗我们放开他，然后趁乱逃走！”

“没错，李家的根本不是他亲爹，他怎么可能好心救他！”

“到底是捡来的祸害，没安好心！”

……

耳边的喧嚷让姜离感到十分烦躁，她头也不抬地怼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驳：“那怎么能一样，我们都是一群上了年纪凡人，他可是个妖怪！”

姜离嗤笑起身，反问道：“他既然是个妖怪，居然能任由你们五花大绑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多亏了巫医出马，才制服了这妖怪！”某参与抓捕的镇民回道。

“阿离。”

萧允宸趁方才众人注意分散，从袖口召出一柄短刀，现下递给了姜离。

姜离接过短刀，然后拨开人群走向高台。

在走近高台时姜离愣了一下，这足足半人高的石台，翻身下来容易，要再上去可就难了。于是她面不改色地绕过高台，从侧面的楼梯走了上去，不顾众人喝止，用短刀割断了束缚少年的粗绳。

少年在解开束缚后，忽然去抢夺姜离手上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