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16章 第十六章 结伴

“我叫姜离。”

听到这个名字，萧允宸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

“那我们现在要往哪儿走？”姜离问到。

“你且稍等，我还有一位同伴，可叫他来帮你分担这些行李。”

姜离皱眉：“同伴？”

萧允宸笑而不语，只见他右手屈指附于唇间，朝林间发出一声长哨。

林深处，一匹通体浓墨染就似的黑马在听到主人的召唤后，先是嘶叫回应，随后马蹄飞踏，一路狂奔而来。

这不过一声寻常的驯兽哨，却叫姜离瞬间崩溃。她在哨声发出的一瞬间被迫紧紧捂住了双耳，痛苦地蹲了下来。

这哨音声量大且声形尖锐，于常人可受，可于姜离耳边咫尺骤然响起，便如同利器贯穿耳道。

萧允宸回头才发觉姜离的异样。

她此时双手护耳，眉目紧锁，呼吸急促凌乱，额前沁出点点细珠，神色十分痛苦。

萧允宸立马蹲下身去探查她的脉象，可除了把出些许气血浮躁外，找不到任何缘由去解释她的症状，但她痛苦的神色又不像是演戏。

萧允宸不免紧张又疑惑：“你怎么了？”

方才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姜离耳内传来撕裂的剧痛，而后除了嗡鸣声外，什么也不听不见。虽然照往日经验来看，这疼痛的耳感和杂音很快也能消散，但受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难免心慌心悸。

姜离凭萧允宸口型，也大致猜出他说了什么。

她虽不通医术，但出身医药世族，从小耳濡目染，方才也从萧允宸娴熟的动作中看出端倪：此人身怀功法，还通医术，很难相信他只是个话本先生，看来他说的话还是真假参半，有所保留，山下人果然狡猾，我需得提防着点。

姜离缓缓抬眼，在对上萧允宸那双紧张中透着关切的目光后，又忽然觉得此人的谎言也并非带有恶意，不告知陌路人自己真实身份的行为，倒也可以理解。不过姜离多少有些计较被他诓骗，打算借此机会反将一军。回想先前初醒来时头晕目眩的病状，姜离有气无力地松开双手，轻叹道：“我天生带耳疾，本没什么大碍，就是平日里不能承受太剧烈声响，方才毫无防备被你这声亮哨一激，伤患加剧了。”

再看眼前人，神色露出了更深的愧疚和担忧，姜离内心窃喜，添油加醋道：“不过也没关系，至多是痛个三、五日，就能消了，我习惯了。”

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如鼓槌擂心无所适从。

萧允宸赶紧卸下负在姜离肩头的包裹，将她扶到树荫下坐着，关照道：“你在这休息一会，我立刻去换身干净衣裳，然后咱们就上路，三弟脚程快，天黑之前定能将我们带到附近的镇子上。”

姜离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合目假装养神，眉羽依然凝结显露不适。

待从眼缝中窥到男人确实已经走远，姜离一改造作的病态，坐起身打量着手上的那串骨鞭，然后盯上了那匹刚被召回的黑马“三弟”。

起初她只是静静看着，没做其他打算。但原本低头啃食青草的三弟，似是有所感应一般，竟主动朝她慢步踱来。

“驯百兽么……”

姜离呢喃着起身，佩戴赭鞭的右手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探向黑马，试图去触摸。

黑马依旧自在，没有对姜离的动作表现出任何戒备和抗拒。

姜离顺藤摸瓜，抚上它修长的脖颈，揉搓着它的鬃毛。

“三弟？”姜离试探地唤着。

黑马发出鼻息，昂头以示回应。

姜离来了兴致，轻咳正声发出指令：“三弟……躺下。”

三弟先是屈膝半跪，然后顺势侧躺在姜离面前。

姜离跟着跪坐在黑马身旁，动作极其轻柔地抚上它柔软的肚皮。

她生来就喜欢与飞禽走兽接触胜过于人，只可惜，神农山死气与日俱增，她幼年时的“玩伴”早已不知所踪，或死于非命。

思及此，姜离沉沉叹息，有些落寞地趴在三弟的肚皮上，贴耳听着它内里传来蓬勃有力的心跳声，静静感受这久违的生命之力。

晚风拂面，唤醒了姜离一天的舟车劳顿。五感寻回之初的负面影响，便是她极容易感到疲倦，伴随着三弟呼吸时胸膛有节律的一起一伏，姜离不知不觉进入了沉睡。

既望之夜，却不见圆月。

红松林中，一匹黑马载着一男一女，正悠悠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很是稳当，控马的人生怕惊动了沉睡的少女。

待姜离醒转之时，天色已大暗，天河如同泼入浓墨，掩盖了散落在河底的星辰，也把姜离身下的那匹黑色骏马完美融藏。

姜离困意未尽消，只因侧身靠着的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清冽香气，叫人十分沉迷。

察觉到姜离的动静，萧允宸轻声问：“醒了？”

“嗯……”姜离的回应声还带着慵懒。

“那你扶稳了，天色已晚，我们得加快脚程。”

半梦之间，姜离听话地搂紧了身边人。

这番举动让萧允宸执缰绳的手忽然有些紧张，他本意只是叫她坐正扶好马具……

看她迷蒙的样子，萧允宸感到无奈，只能从戒指中搜罗出一双自己曾用来御寒的耳帽，套在姜离头上，暂时挡一挡待会策马赶路的巨大声响。虽然隔音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说来有趣，他先前不过是换件衣裳的功夫，回来竟发现姜离趴在三弟身上睡得正沉，唤都不醒。眼见天色将晚，继续耽搁必得荒野露宿，他自己是习惯了席地盖天，但怕委屈了这个丫头。思量之下，萧允宸只好抱她上马，朝着镇子方向，能走多远便是多远。不得不提的是，三弟自幼随他异乡漂泊，经历过生死，性子十分野烈，对生人尤其警惕，当初若非靠它敏锐的洞察力，自己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眼下它却敢毫无防备地将兽类最敏感脆弱的腹部暴露给一个陌生女子，她的来历，令萧允宸越来越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