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这位新晋老板到现在都没有找他打哪怕一场游戏,直接让他带薪休假了三天。
冉拾垂眼看着接单软件上对方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要值晚班,今天也算了。吃晚饭了吗?吃过的话早点休息。】
他在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人发消息的时间大多都集中在早上八点之前、中午饭点和下午六点之后,不难看出应该是一个有工作的成年人,而且能一下拿出几万找陪玩,大概率工作还不错不缺钱。
冉拾敲着手机屏幕回了一个“好”。
当时说的是每天的陪玩时间由对方随意定,什么时间多长时间都可以,他是做好了二十四小时不休息的打算,到头来反而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
突然从原本的生活状态脱离,最开始还有点不太适应,但慢慢地他的作息都快被调整过来了,加上他这个老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执着于问他有没有吃饭,一天三次的问,被人这么提醒着,他居然“被迫”着偶尔也会重新体验到正常吃饭是什么感觉,胃也顺带跟着舒坦了不少。
电脑上的游戏没关,谷崧一直在发组队邀请,好友消息也一直在跳,冉拾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没动,然后手机就响了。
刚一接通,谷崧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有问题!”
冉拾懒懒地应:“嗯?”
谷崧情绪高昂,张口就是一连串的控诉,“三天了!我邀请你组队你不接受,游戏里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微信问你你就说不打,但你游戏一直在线,我需要一个理由!不然我要怀疑你在外边有别的狗了!”
“嗯,有了。”冉拾说。
谷崧:“???”
“不过跟你不一样,他是个人。”
“……”
这片居民区的隔音都不怎么好,不知道哪家小孩又被家长抓着训斥,冉拾起身把通着阳台的窗户打开,风声也混了进来。
凉风簌簌,但他不觉得多冷,呼吸间久违地感觉到顺畅。
另一头谷崧气急败坏地骂咧了一番后,转而问道:“怎么的,找到金主了?是哪位老板入了你的眼?”
冉拾没隐瞒:“你见着要磕三个响头那个,游戏ID永远单身不解释。”
“?”谷崧很明显得停顿了一下,随后声音难以置信地扬了起来,“就运气贼好那哥们?”
冉拾:“嗯。”
“我草!”谷崧震惊,“这个发展是我没有想到的!”
冉拾盯着窗外。
他也没想到。
“他不是个新手吗?你带他打教学局啊?不过,能让你调教,他倒也不亏。”
“没教。”
“难不成让你带他冲分?那你还不如把号要过来代打,怪费劲的。不过最近因为代打闹出的风波官方那边好像查得挺严的,被发现或者举报听说甚至会被封号。”
“没冲。”
“那就剩瞎玩陪聊了,就你这冷场属性,除了我还有别人能跟你聊得起来?”
“没聊。”
“嘶……”谷崧实在忍不住吐槽,“那你陪了个寂寞啊!”
冉拾:“嗯。”
谷崧:“哈?”
冉拾:“没陪。”
“……啥意思?”谷崧脑子被“没没没”得有点转不过弯,“他到底下没下单?”
“下了,”冉拾说,“钱已经结了。”
“哦?这么爽快的?”谷崧恍然惊诧道,“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一天五万的项目不会就是他吧?他包养了你几天?”
冉拾眉头轻动,却也懒得纠正这怪异的用词,“三个月。”
话音刚落,谷崧就在那边开始算,“一天五万,一个月按三十天,三个月……卧槽!哥们,有点离谱,你这算不算抢钱啊!”
冉拾:“……”
“不行!我觉得这不太行!”谷崧声音倏然正经起来,认真得仿若变了个人,“哥们,你要是缺钱,缺多少你直接开口,兄弟我虽然赚得不多但肯定会尽力帮你,你可别把自己给赔进去啊!真的,听哥一句劝,你还年轻,大好前途,为了身外之物不值当的!”
冉拾沉默了一会儿,把窗关上,而后沉着嗓音不温不火地开口:“一天五百,正常出价,陪玩时间他定,他没找我,所以这几天没打。这三个月我相当于被他买断,除非他同意,否则我不会跟别人组队,懂了吗?”
“嗯……大概懂了。”谷崧语气转瞬松懈下来,恢复了不甚正经的语调,“所以,你还是被包养了,就是没那么贵了呗,哦,还不能出轨。”
“……”冉拾抓着手机的手指使了使力。
他现在有点想隔着电话线揍人。
江合砚值完班回到家先上游戏看了一眼,看到人没在线又退出。
这几天他因为惦记着冉拾没好利索的伤,找了各种或真或假的理由不打游戏,也会有事没事盯着直播那边的动静,倒是没再看到冉拾跟那个主播一起玩。他知道冉拾还有其他的号,但冉拾说过这段时间不会再接其他人的单,游戏怎么玩也都以他的意愿为主。
这样一来,只要他不说玩游戏,那冉拾上游戏的时间就会减少很多。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忐忑和惴惴不安,他知道隐瞒自己的身份以这样的方式强硬地跟对方建立联系是不妥善的,也想象不到万一被冉拾发现会怎么样。
冉拾会生气吗?还是,会讨厌他?或者继续把他当个陌生人觉得无所谓。
说起来,他从一开始似乎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算了。
江合砚轻吸一口气又呼出去。
想这么多没什么意义。
他想帮冉拾,现在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帮到他不会被回绝。
而且,至少这三个月,他是能听进自己的话的。
也正好趁机劝他改一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坏习惯。
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刚过七点半,冉拾醒了醒神摸过手机点开接单软件,虽然看起来其实没什么必要,但他还是在上边留了消息:
【上午有段时间在外边可能会上不了游戏,会退钱给你。】
对面似乎刚好在,消息回得很快,ID依旧是这个软件注册账号时的那一溜初始乱码。
DDWL245863:【不用,没事,本来这个时间我也不会玩游戏。你那边是有什么急事吗?】
困意未消,冉拾此时还算不上特别清醒,没怎么思考就直接回道:【去趟医院。】
对方几乎秒回。
DDWL245863:【受伤了?】
看着屏幕上关切的询问,冉拾曲起食指按揉着眉间起身,稍作思索后才又继续打字:【没,之前的。】
对方很有分寸感的没有再多问,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倒让他有些意外,毕竟他这个老板给他的印象就是很喜欢操别人的心,这次居然就这么收了。
只是随后紧接着发来的每日三问的第一问表明了人还是这个人:【吃早饭了么?】
冉拾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随手回道:【等会儿吃。】
他发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洗漱。
等收拾好再回来看消息的时候,上边又多了一条。
DDWL245863:【一定要吃,早餐很重要。】
有够唠叨的。
这么想着,冉拾把钥匙又重新扔回桌上,脱掉刚穿上的大衣,从厨房柜子里找出前几天对门的阿婆硬塞过来的米跟鸡蛋,挽了挽袖子开始洗米煮粥。
……
冉拾到医院的精神卫生科室时,楚阑的主治医师正好在。
“我还替你担心过你母亲医药费的问题,没想到你这次这么快就来了。”女医生一边低头开单子一边说。
冉拾站在一边等着,闻言淡声回应:“这次有人救急。”
“挺好的,每次看你都是一个人过来弄你妈妈的事就觉得你小小年纪怪不容易的,有人能帮衬着就好,会轻松一点。”女医生把开好的单子递给冉拾,“给,拿着这张单子去收费处缴费就行。”
“好,”冉拾接过来,没多作解释,“谢谢。”
女医生点了点头,顺着提了一句,“说起来,昨天有个男人过来看过你妈妈。”
冉拾脚步倏地顿住,捏着单子的手瞬间一紧,眉头也压了下来,脑海中猛然闪现的人影让他全身都紧绷起来,说话时都蒙上了一层冷冰冰的戾气,“是谁?”
女医生被冉拾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冉拾沉默着没说话,他在等着一个答案。
女医生:“说是来看他姐姐,没进去,只在门口张望,被我撞上后就很快离开了。是不是你们在这边的亲戚啊?”
“哦,大概是。”冉拾声音还是冰凉的,但情绪明显有所收敛。
他放松下来,心里被高高提起的石头又重重落下,浑身绷起的戒备也在听到“姐姐”两个字的时候一点点缓和消散。
他那个已经很少打交道的舅舅。
估计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过来的,所以不敢声张。
交完费,冉拾又去一趟楚阑的病房。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不留一丝缝隙,将阳光死死挡在外面,整个病房昏暗又死寂。
女人就这么闭合着双眼安静地躺在里面,仿佛没有生病,只是单纯得睡着了,等醒过来还是那个会让他多笑一笑、告诉他人活着一定要有信念和希望的母亲。
但不是。
他刚从医生那边了解到楚阑最近的睡眠时间一天比一天长,白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医生告诉他,嗜睡现象可能是脑部神经紊乱造成的,也有可能是患者自身产生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用失去意识的方式去屏蔽痛苦。
这种情况时间久了,患者大概率就会不愿意醒来,换一种说法就是,她在选择另一种方式死去。
冉拾在病床前站了很久,最后弯腰把楚阑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嘴角牵强地几乎没什么痕迹地向上轻扯了下。
信念和希望,那是运气好的人才能碰得着的东西。
可惜,
你的运气不好。
你儿子的也不怎么样。
……
“这次怎么是你一个人过来的?你哥呢?”
冉拾把手放在台子上任由摆弄,给他作处理的依旧是那位年长的医生,细致检查一番后熟练地找出工具开始拆线。
“我没哥。”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轻微拉扯感,冉拾眼都没抬回道。
医生边拆边道:“哎你这孩子,这是跟你哥闹矛盾了?”
“没,上次那个不是我哥,我们不熟,没什么关系。”
冉拾心不在焉得解释。
总觉得这个问题之前就在哪里这样解释过。
“没什么关系怎么那么关心你?”医生反问。
冉拾蹙了蹙眉,默了几秒才开口:“不知道,可能是闲的。”
说完顿了一下,又补了句,“也可能是老师当久了,爱心泛滥。”
“哦,”医生点了点头,“你哥是老师啊,样貌条件那么好,又年轻,得特别受女学生欢迎吧,想当年我在医学院授课的时候也风流倜傥过……”
“……”
冉拾无言地听着。
都说了不是他哥,这医生难道是已经到听了就忘的岁数了吗?
不过,受女学生欢迎?大概吧。
毕竟被抓“逃课网恋”那次被迫听了个女学生告白的瓜还有那么点记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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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