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时 第15章 以后

“下午检查？”

许明溯回头，喻深烛面带微笑，轻声问他：“其他班画的是牛吃草吗？”

许明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什么牛吃草？”

“草被牛吃完了，牛跑了，黑板是空的。”喻深烛收起笑容：“他们是准备放弃吗。”

许明溯：“可能集体罢工？”

“要起义？”

“说不定。”许明溯一脸认真的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喻深烛叹了口气，不再和他争辩，默默拿起画笔。许明溯见他不再说话，意识到情况不对，想着怎么解释。

下周检查没错，但殷丽得知喻深烛也要参与板报的时候明显不赞成，以板报最后的评分要计入班级综合分，怕他办不好拖累班级为理由要换人。

眼看盘算已久的计划要泡汤，许明溯赶紧找到殷丽，费了半天口舌才让殷丽勉强同意。当时殷丽还有一个条件：“为了班级集体的利益，我下午来检查你们的成果，不行就换人。”

一个中午办完板报确实有些为难人，但也只能这样了。

许明溯正想着从哪里开始说合适时，沉默许久的喻深烛突然开口道：“谢谢。”

“啊，什么？”许明溯一懵，没反应过来。

喻深烛又说了一次：“谢谢。”

早就该想到了，许明溯漏洞百出的计划他居然才想到。板报抽人怎么都不会抽中他的，就算抽中了，也会换一个人。殷丽那么要强谨慎的人，上次板报评分不好这次选人不会再那么随意。尤其是对他，更不可能轻易同意。

那一直计划说服周研和殷丽的，只有许明溯。至于原因........

许明溯也猜到喻深烛可能知道了，不再隐瞒：“殷丽怕我们办不好，所以只给我们半天的时间，一个中午加下午第一节体育课。第一节课下后来检查，办不好就换人。”

“我真的想不通，”许明溯忍不住吐槽：“她为什么对一个板报这么重视。”

“也不全怪她，她本身就要强，而且上学期的板报拿了倒一后，班级整体的综合素养考核分降低，她被领导骂了。”

许明溯看向喻深烛，后者在提到有些针对他的老师的时候并没有很厌烦，只是淡淡的叙述之前的事情，似乎对她的一些行为还能表示理解。

但是，就算被领导骂了也不能对学生撒气啊，许明溯暗自想，这个学校的一些事情真的让他匪夷所思。他三两口扒完饭又回到黑板前，板报的大致轮廓已经描绘了出来，剩下的就是填充了。

喻深烛见他走来，指着黑板中间说：“空位留好了，你打红底写标题吧。”

许明溯应了一声去他身后拿毛笔，喻深烛向后退时没注意到地上滚落的粉笔，不慎踩到后一滑身体向后倒去。

许明溯回头看他差点摔倒，眼疾手快的一扶。

“你怎么平地也能摔......”扶起喻深烛后他正要调笑两句，话语突然一顿。扶住喻深烛右臂时他手顺势向上一带，校服衣袖被向上撩起。喻深烛想起右臂上的伤口，正要挡住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许明溯感觉手按到了一块突起部分，低头便看到喻深烛右臂上一道5厘米左右的伤口。

原本光滑干净的右臂骤然落上一条深色突起，狰狞的疤痕与周围白净的皮肤显得格格不入。

一直被隐藏在黑暗中的伤口突然暴露在阳光下，强烈的不安和恐惧将喻深烛包围，他急忙拉下衣袖，转头躲开身边人的视线。

再次拿起画笔时他的手都在抖，呼吸混乱。他极力想要藏起这些反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还是失败了。

许明溯早已从震惊与愤怒，还有一种微妙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强压下这些情绪问道：“那道.......”

喻深烛声音颤抖着打断他的话：“别问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在嘲笑面前不安挣扎的人。

每次看到这条疤痕他都会想起那个夜晚，黑暗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怒骂与狂笑声，倒在地面上逐渐失去温度的母亲，死不瞑目盯着他的尸体........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着，他跌跌撞撞跑到门前想要求救却又被拖了回去。慌乱中他打碎了一个酒瓶，摔倒时地上的碎片划伤了右臂，暗红色鲜血缓缓流出，染上母亲洁白的长裙。

他闭上眼，想要把那些破碎的记忆赶出脑海，却越想越多。眼前阵阵发黑，手逐渐握不住画笔。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揽住了他，许明溯的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抱歉，别想了，我不问了。”

许明溯感觉喻深烛额头一片冰凉，全是冷汗。他有些后悔自己举动的不慎，明明想小心呵护的人，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刺激。

“不怪你，”喻深烛低声喃喃：“不怪你。”许明溯做的已经够多了，从第一天见面起就在一片对他恶意相向的话语中转移话题，得知王权的欺凌后帮他还击，知道他的过去的一些事情后没再多问他，只是默默帮他申请了板报，夜路的时候打来语音........

许明溯对他过去的事情没有好奇，从来都是尊重。而他呢？喻深烛想。对于恶意戒备惯了，对于尊重和温柔反而不知所措。

喻深烛越想越愧疚：“抱歉。”

“你道什么歉。”许明溯低声道：“明明是我在一直刺激你，逼你说不想提的事情啊。”

“不是，”喻深烛摇头，仰头向后靠去：“不是你的错，你越这样想我越愧疚。”

许明溯稳稳接住他，喻深烛闭眼缓了一会才起身。

“抱歉。”喻深烛起身后再次说道。

许明溯快被他气笑了，手臂上有伤的是他，被刺激的是他，愧疚的是他道歉的还是他。

许明溯：“你怎么..... 你不用道歉，不怪你。”

喻深烛看他，他认真的说：“真的，很多事情不是你的错，之前的不是现在的也不是。放过自己吧。”

喻深烛没有说话，静静注视着许明溯。

许明溯很喜欢他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眸干净透彻，看过来的时候，仿佛有清澈的水波流动。

“以后吧，”喻深烛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窗外的树枝不知何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三月的春风携带着青草的清香穿过洒满阳光的教室。

许明溯：“好......”

喻深烛脸色突变：“不对。”

许明溯被他弄得一紧张：“什么？”

“板报啊！”喻深烛赶紧捡起掉到地上的画笔：“下午不是要检查吗！”

“我靠！”许明溯恍然大悟。

完了完了，光顾着抒情正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