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时 第10章 愧疚

高中忙碌的生活让人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每天只顾埋头专注课堂，习题和试卷，等从这些繁琐的事物中抬起头，才惊觉距离开学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许明溯趁周末从快递站取回录音笔，在路边等公交时，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一所初中门口的李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李明面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奇怪。虽然两人放学还是经常一起打篮球，但每当看到他和喻深烛在一起时，经常默默转头。刚开始许明溯还以为他是和喻深烛嫌隙，但后来才发现，他对喻深烛好像有种愧疚感。而且这种愧疚感会在看到许明溯时加深。

李明转身也看到了许明溯，这时许明溯已经穿过马路走了过来。

李明看着走过来的人，诧异的问道：“你来干什么？看望母校？”

许明溯摇头：“不是，看望喻深烛的母校。”

果不其然，李明听到这个名字不再说话，眼神黯然往校内走去。

“三中周末允许往届学生进去，你想来就来吧。”

三中是所六十年老学校，一进门就能看见建校六十年教育局送的孔子像，老学校地方小，教学楼是最近才翻修过的，李明边走边小声嘀咕：“果然我们这届一走学校就翻新。”

许明溯跟着李明在操场边转悠，最近学校好像在搞什么活动，操场周边都摆满了画展，板面上还有往届学生的优秀作品。

许明溯漫无目的的随意看着，正要说你和喻深烛不要那么别扭时，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死死的盯住一幅作品上的名字。

李明看着那副画也停住脚步。

那是一副素描，上面画着两个刚打完球互相搭着肩膀的男生，作者画功极好，就连许明溯这种对美术一窍不通的人都能很快认出画中的主角。

只不过其中一位脸上的笑容明媚的让他感到不真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见过他的过去。”

许明溯过了好久才转头看李明，后者已经沉入了回忆里。

“我和喻深烛初中时也是一个班的，你无法想象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李明苦笑着：“他活泼的像一颗夏天的太阳。”

初中的时候，李明还很内向，甚至不敢和周围同学说话。但那个时候班级氛围很好，从来不会出现同学被排挤的情况，所以虽然李明不爱说话，但同学们都对他很友好。

体育课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喻深烛看到了就会过来拉他：“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啊 ，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吗？”

李明一紧张就结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但喻深烛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我刚看你一直在看我们打篮球，你要一起吗？”

男生白净的脖子上还流着汗水，瘦长有力的手一把将他拉起：“那就一起走吧，人多才好玩。”

这一拉，让李明记了三年。

从那以后，喻深烛下课经常找他说话，将他往人群里带，他也跟着喻深烛慢慢克服了内心的紧张。

喻深烛对他来说就像夏日的太阳，热情温暖。

他见过喻深烛的优秀，年纪前十的绘画小天才比阳光还耀眼夺目。班里的板报从来是他一人承包，每次中午喻深烛留在班里画板报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看着，喻深烛赶都赶不走。

有一次喻深烛拿着画笔回头，笑着对他道：“你像我邻居家一个小孩，天天跟着他哥不放。”

“你又不是我哥。”李明反驳道。

“对。”喻深烛狡黠一笑：“我是你爹，儿子跟爹天经地.......”

义字还没说出口，两人便打闹在一起。

他跟着光追赶着前方人的脚步，终于在一次英语竞赛和他坐在了同一个考场。

正当他专心答题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师，我交卷。”

他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那个的男生，内心小声想：考场装b不要命了。

但当成绩下来时他才知道喻深烛根本没必要装，全市英语竞赛第一本身就很牛b。

凭喻深烛当时的成绩，他可以去比槐湘一中更好的高中，只不过后来事与愿违。初三那年喻深烛连续两个月没来上课，正值中考关键时期，他比喻深烛本人还着急。他不知道喻深烛着两个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再次见到喻深烛时，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消失了。

“我不知道那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他再次站在我面前时，我差点没认出他。”

或许是命运的巧合，他高中又和喻深烛分到了一个班，但他分明清楚，喻深烛不属于这里，这里配不上光芒耀眼的他。

曾经喻深烛可以将他拉出自己封闭的世界，但当他看到喻深烛被霸凌时，却不敢上前一步。

他看着喻深烛被冤枉却不敢上前解释，看到他被泼脏水不敢上去反抗，直到某天晚上路过一条小巷时，他看到几个人在围殴一个学生。看校服样式是他们高中的，他本不想多参与只想赶紧回家，而当他看清高中生的脸时，却钉在了原地迈不出脚。

太阳跌落泥潭，曾经的光芒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等他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已经将他围住。

“敢说出去，下一个躺在那的就是你。”

寂静的深巷里，喻深烛睡着了一般安静的躺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原本整洁的校服上沾满泥垢和脚印，白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当时就哭了出来，跪在喻深烛身边一边又一边的说着对不起，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第二天他终于鼓起勇气走教师办公室，到殷丽面前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回应他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说话要有证据。”

当天晚上，再次路过那条小巷时，他被人粗鲁的拽了进去，当那些拳脚落到他身上时，他却释怀般的笑了。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神话里的神明跌落神坛后没有信徒去帮他，因为那些信徒真正信奉的从来只有自己利益和**，至于神，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喻深烛不是神，只是在泥泞中挣扎的一介凡人，但上天却很少善待他。

他不敢面对喻深烛，他是一个懦夫。

许明溯听完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当时为什么要拦着我。”

李明很久没有说话，等到许明溯要走时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毕竟一直被霸凌的人不是我。”

李明嘶哑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这么久来第一个愿意且能够帮他的人。所以，算我求你，救救他。”

已经转过身的许明溯回过头来，静静的说：“你想救的不是喻深烛，是自己愧疚的心。”

说完许明溯便径直走出了三中大门，留李明独自原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