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完,萧洹随之一抖,肩膀连着此身崩成了块僵硬的石头,让人觉得有些形销骨立起来,殿内虽然温暖如春,他却仿佛不胜寒意似的。
“师兄……”
陆卿心疼坏了。
萧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被人推在了大殿的门上,行凶之人手掌冰凉,摸索到他的脖颈上,轻轻下压,随即将他的唇封住了。
陛下身份贵重,虽说爹不疼娘不爱,但也不太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因此陛下既没有被登徒浪子调戏过,自己也没当过登徒浪子,那些不成器的世家公子哥听说在秦楼楚馆里很有明骚暗骚的一套,但具体怎么个骚法,从没品鉴过。
陆卿以往自恃师兄的身份,总是纵容为主,哄骗为辅,且不曾主动索要过什么,此番才真是要了命了。
萧洹的呼吸立时一乱,他自问于风月事上从来捧着颗予取予求的真心,况且极有分寸,照顾师兄的身体,这会却把持不住的往后一退,领口热烘烘的。
他扶住陆卿的腰,哑着嗓子道:“当心。”
陆卿贴过来的时候,唇瓣带着丝凉意,便如寒冬腊月里的雪松。
这气息现在他唇角描了个边,敌退我进的趁虚而入,显然陆世子在此道上隶属‘鸳鸯蝴蝶派’,缠绵悱恻的夺去了对方的所有气息。
萧洹耳根连着头皮一起发麻,觉得身上都被白毛汗爬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浮上心头,又有点气急败坏——陆世子,陆大将军,他的师兄可一点也不像纯情公子哥,搞不好还颇有经验。
“师兄,你规矩一点,我怕……”怕忍不住伤到你。
陆卿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并且一点也不打算放过他,双手顺着他后颈滑下来,路过下颚的时候顺着他耳根摩挲了一把。
萧洹:“……”
陆卿指尖一挑,将御龙腰封卸在了原地,似是而非的笑了下,近乎蛊惑:“嘘,咱们今天不谈政事,做点别的。”
萧洹快要被他折磨死了,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胸腔起伏,一把扯过了陆卿的手,扣着手腕禁锢在自己胸前,目光像盯着猎物一般,从雪白的领口寸寸下移,然后低下头,带着炽热的温度在他喉结上磨了磨牙。
喉咙是要害,陆卿的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带着颤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寝殿中厚重的帷幔一帘一帘的铺张下来,将住烛光霜雪挡在了账外,烛台轻轻摇晃,投下光影,床单皱在了一处。
雪白的长衣一路零落,最终只剩了风花雪月。
陆卿身体不好,所以总带着股病态又虚弱的苍白,这种苍白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落入眼中便是极致的风华,萧洹的眼神一黯。
“师兄,你既然招了我,得收拾。”
陆卿的下巴埋进枕畔,被萧洹翻了过来,俯身按在了床上,他惊愕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出声,忽然吃痛的皱起眉,炙热滚烫的压力附在他身上,简直要烫坏了。
“等等,不行。”陆卿嗓子哑了,眼角微微湿润。
萧洹低头,低声问:“什么不行?可是你先动的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卿那曾经弯弓握剑的手十分修长,还带着种骨节分明的干净,埋在床单里分外鲜明好看,指尖已经红了,大将军在战场上很有风骨,在床上也差不多。
明明已经受不住了,就是不肯示弱。
陆卿的发沾湿了鬓角,混乱的贴着脖颈,黑白分明。
萧洹轻轻吻了他的下颚,非常没有诚意道:“对不住了,师兄。”
陆卿浑身轻颤,难以为继的呻吟出声。
……
近日朝堂风波不断,停了休沐,内外皆是一片风声鹤唳。
江晁是陛下扶植的新臣,那日就军粮一事在朝堂上吵了个分明,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了,居然有偃旗息鼓的征兆。
陛下设了义仓,眼见是要与关外一战了。
前线紧急,这几日却没有收到军情战报,朝中大臣松了一口气,可萧洹却有了心理准备,如今这情形绝不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没有消息,恐怕是宋老将军当真是重伤不治,有人封锁了消息。
果不其然,没过多少时间,萧洹就收到了谢在欢的一封密报。
宋老将军受伤过重,在边关去了,算算时日,已经十几天,这事不方便公诸朝野。
三月初三,最后一场倒春寒也溜的一丝不剩,薄雪都融了,京城的梨花看遍大街小巷。
三月初九,陛下终于在朝会上对谢帆所请之事有了定论——封陆卿为宁北大将军,三军统帅前往边境。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宁北大将军这个封号可不是随随便便来的,这还是当年先帝和太后封给陵王世子陆卿的大将军位,也不是说不能世袭,只是这袭的重名重姓,无端惹人猜测。
有人说陛下疯了,因找不着能征战的良将,找鉴道司算了一卦,非要死马当活马医。
也有人说陆卿根本没死,当年陵王谋反时便跑了,城外的大将军墓是个障眼法。
最夸张的是转世投生只说,然而陆世子死了不过几年,就算他名好到了黄泉地底不用排队,此时怕也是个刚断奶的娃娃。
且不论市井间的议论如何,朝堂上的反对之声是必不可少的,可惜陛下一意孤行,非要拿战争当儿戏,也不怕到时战败,担了天下责骂。
春生在后院煎药,他小小的人拿着个发黑的蒲扇,满脸都是和年龄不符的愁眉苦脸。医馆刚开张,师父免不了要回去照料,戴大哥去了前线,最近就连陛下也来的少了,若有什么事也是大人进宫去,连个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两日听说陆大人也要去前线了,可是他的身体一点也不好。
陆卿靠在房里看书,窗户开着都能闻到药味,他隔着老远看到春生,抵着唇咳了两声:“在外面当木桩子做什么。”
春生仗着人小腿脚伶俐总是两头跑,大多时间住在医馆,偶尔也回院子的小厢房,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才小半年,陆卿觉得他长了点个子。
春生不怕他:“我听外面的人说,前线又要打仗了……”
他有点踟蹰,也不会拐弯抹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听说军里也有行军的大夫,大人能不能带上我?”
陆卿一愣,将书卷放在膝上:“前线和不比京城。”
春生低头,还是要去:“要是不麻烦大人的话。”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怕这小孩想的太简单了,大夫是行医救人的,战场是杀人的,且不说他能不能过了自己那关,就是他师父那边也没法交代。
“春生,战场上刀剑无眼,杀人的不止是敌军,也有可能是自己人,如果是因为我的身体,大可不必,如今缓解的法子我也知道了,其他的不急在战场上。”
陆卿把道理都跟他讲明白,可春生还是坚持,无法,陆卿便让他回去知会师父,想来邱神医有办法劝住他。
出兵的那日,天高云淡,像是个好兆头。
陛下大开宫门,在议政殿前行军礼。
三军将士在前,文武百官在侧,鉴道司的道士们虽然只是神棍,但也不得不装出些仙风道骨来。
萧洹穿着庄重的玄服,金龙从双襟盘踞而上,广袖落在两侧,显得身量修长笔正,他生的真的很好看,五官深邃到了极点,显得眉目愈发清晰。
陆卿离他还远,见他持剑步下台阶,忍不住笑了,以至于李让用他那尖细的读圣旨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听见。
因为身体吃不消,陆卿只穿了轻甲,单膝跪在地上等着陛下过来。
“宁北大将军临危受命,朕将三军将士托付于你,定破犬戎。”
萧洹的瞳孔很深,像一面漆黑的镜子,云天落在他眸中其实很淡,可是看到陆卿总觉得永远都不够。
陆大将军当年的佩剑已经变作了衣冠冢,他不愿再开陵墓,觉得不详,手中这把是他及冠那年寻天下名匠所铸的利刃,是一把天子剑。
萧洹又说了些祝三军凯旋的场面话,然后走上前,亲手将佩剑交给了陆卿:“大将军,保重。”
不求你舍生忘死,求你保重。
御前,三军将士禁喧,密密麻麻的甲胄一直从大殿排到了宫外,没有传出丝毫摩肩擦踵的声音,静的只能听见风吹旌旗的猎猎响动。
满朝文武肃穆,鉴道司身着礼服,而三军将士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黒,在这片浓墨重彩的行军仪式下,只有陆卿披了件雪白的氅。
于是那么多的色彩,只剩了这一片白。
陆卿接过剑,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他仔细描摹了一遍萧洹的眉眼,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了他的指尖。
其他人都看不分明,只有近前的李让公公看到陛下的肩膀僵了一瞬。
陆卿眉眼弯起,像只偷了腥的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陛下,等臣为你平定边疆。”
这天下虽重,所愿不过家国安定,海晏清河,愿陛下可以高坐明堂,等三军将士归来,都拿来送你。
萧洹目光深远的看着陆卿道:“朕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