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淡淡笑了下,回道:“借你戴不是不可以,但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你若是能把从小到大在我这儿借走的东西都还回来,我就把这簪子借你。”
宋清闻言,鄙夷的看她一眼,嗤道:“我说二姐,你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不想借就直说,扯什么以前的东西?就你那些破烂玩意儿,我早八百年都扔了!”说着,随手便将手中的簪子扔了回去。
宋婉见她如此,略有不悦的拧了眉,走上前去将首饰盒子都收了起来。
宋清见此,狠狠翻了个白眼,拉着宋雅转头便离开了。
待出了门,她撇嘴道:“陈夫人对她可真是不错,那么上乘的衣料首饰给她那么多……”
宋雅却是抿唇一笑,“跟那些聘礼比起来,她那点儿东西算什么呀,姐姐你倒也看得上。”
“娘可是说了,她生来就是给人做贱妾的命,一个贱妾可配不上那些好聘礼。待她被打发出门,那些聘礼便就是咱们俩的嫁妆。至于她手里这点,就让她戴在身上,回头给人家主母磕头去吧!”
这话宋清听的极其高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夸宋雅道:“算你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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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宋睿之一回来,便得知宋婉回来的消息,当即便直接去了正院。
宋大夫人心情不错的歪在榻上,身后丫鬟正给她按着肩,见儿子来了,便摆摆手让丫鬟下去。
宋睿之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松口气的笑,说:“二妹回来的正是时候,前两日遇见徐五公子的时候,他话里话外那个意思,是不想再等了。”
宋大夫人嗯了一声,“那就不让他等,尽快解决就是。”
宋睿之点点头,又问:“那要是二妹仍不肯,到时候可该如何?”
宋大夫人冷声一笑:“她若乖乖听话自然有她听话的好,若是不听话,我自有法子对付她,你就放心吧。”
去年陈昱死后,徐五郎提起想纳宋婉做妾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愿意,毕竟那可是伯府,徐五郎又是徐家最宠爱的小儿子。
这可跟宋婉嫁给陈昱那个病秧子不同,嫁给陈昱那眼见着是要去做寡妇的,一个寡妇过的什么日子,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当初毫不阻拦宋婉嫁入陈家。
但让宋婉给心系她的徐五郎去做妾,岂不是给她麻雀飞枝头的机会?
她可是听说的,徐五郎的正妻钟氏自小产后伤了身,似乎已不能生了。
而徐五郎又喜欢宋婉,纳回去自然百般宠爱,说不定很快便能生下孩子,届时徐府定会高看宋婉。
而宋婉不过一个贱妾生的庶女,凭她也配去过那样的好日子?
做梦!她才不会让柳氏的女儿好过!
恰好当时她正在为是否归还陈家聘礼而心烦,便将此事告知了宋婉,宋婉不愿意做妾她自也然是知道的,于是在宋婉提起去陈家守丧时,她直接便答应了。
当时她还很是赞叹,宋婉这贱丫头倒是不蠢,这一招正好一箭三雕。
即不用归还聘礼,也不必担心她去徐家,又能借着三年守丧期耽误她的年岁,回头好给她嫁个烂人。
可她却料不到,宋婉去陈家没两日功夫,儿子外任的调令便被徐五郎暗中按下了。徐五郎还说,等什么时候宋婉进了他家门,这张调令才会给。
徐五郎所为她自然愤恨,但却无可奈何,所以她这一年里,频繁的催促宋婉早些回来,至于宋婉回头是否会在徐家过上好日子,她都已经无心去想了,只有儿子的事才是最重要,最紧迫的。
如今,这件要紧事总算是能够解决,她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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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诺大的桌案前,陈朔正捧着一本书看,眉目沉静峻挺,可书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
良文在一旁收拾桌案,留意到了他似乎又在走神,收拾的时候动作下意识的放轻了些,可偏偏手上一个不小心,滑落了一个茶盏。
砰的一声,陈朔回过神来,将书合上的那一刻,目光掠过碎在地上的瓷片,缓缓怔了一下。
他竟然忘了,曾说过只要宋婉离开,就给她铺子的事……
回想起方才走神时,脑海里兜来转去最后也是宋婉的影子,他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掩住了眼帘。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是控制不住有关她的思绪,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他竟在意宋婉……
沉默良久,他开口同良文道:“这两日,你去将瓷器铺子过到宋婉名下,再将店契送去给她。”
说过的话要算数,承诺了就要做到,他不想以后想起宋婉时,觉得曾失信于她,而致他……迟迟不能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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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大夫人叫人唤了宋婉来。
暖和的日光斜照在院中,大夫人在院中踱步,见宋婉来了后,脚步停在了腊梅树旁。
宋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袄裙,发间戴着垂苏的银簪,净白如瓷的面上一双眼明眸熠熠,漂亮的叫人挪不开眼。
每每看到这张脸,大夫人都难免想起柳氏初进府那一日,也是这样美的叫人嫉妒。可这么多年过去,柳氏如今不也成了一个惨败枯槁病弱缠身的妇人?
妾嘛,不就是这样卑贱如泥,任人踩踏的,纵然长的好看风光一时又如何?
能活成何等模样,终究都是看当家主母的手段。徐五郎的正妻,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宋婉还没进门就已在她跟前吃过几次亏了,待到她入了门,即便再受宠,早晚不也就是那钟氏案板上的一块鱼肉么?
“见过母亲。”
“你在陈家养了这一年,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倒是很有你姨娘入府时的风姿呢。”
宋婉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跟她姨娘一样,长得再好看不也是做妾的命吗?
她淡淡一笑不作应答。
宋大夫人也不是找她来闲话的,何况她深知自给陈朔下药那件事后,两人之间的博弈就已经算是摆在了明面上,如今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懒得再相互试探浪费时间了。
“今日唤你来,是有正事的。”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关于你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宋大夫人说着,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一脸淡然的宋婉直接道:“徐五郎那边,一得知你回来的消息,即刻便遣人来说了,随时预备着接你过门呢。”
“堂堂伯府嫡子,为了纳你过门,可是苦等了一年之久,这份诚心可是难得,婉婉你可要珍惜才是。”
宋婉闻言,清冷的眸光看着大夫人缓缓道:“母亲,不知你是否记得,在我去陈家之前曾说过的,永不为妾的话呢?”
“若是母亲不记得也无妨,我再同您说一遍就是了。”
宋婉眸光定定的看着大夫人,开口间语声肃然:“我宋婉,这辈子,就是老死闺中,也绝不做妾。”
宋大夫人闻言,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冷眼看着宋婉,哼声一笑:“老死闺中?”
“婉婉,你还真是孩子脾气,你见过谁家的姑娘老死闺中不嫁人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宋大夫人似毫不在意宋婉的话,随即便说道:“别说什么绝不做妾的傻话,那可是伯府,豪门贵胄之家,多少人挤破头想去给这样的人家做妾,人家还看不上呢。”
“你进门便是贵妾,徐五郎又中意你,对你定是万般宠爱,无有不应的,这样天大的福气,你可不要再说什么不肯的傻话。”
宋大夫人虽然言语轻飘飘,可她看着宋婉的眼神,和她话里的一字一句,无不透着一股暗暗的压迫之意。
这种话语,这种局面,一切都在宋婉预料之中。
此刻她看着大夫人,缓缓的勾起唇角,冷然一笑道:“母亲,我都说了我不会做妾的,你莫要当我所言是玩笑。”
“你若真觉得去伯府做妾是天大的福气,那我十分甘愿将这样天大的福气让给两位妹妹。”
啪——!
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宋婉的脸上,她的脸被扇到一侧,很快便火辣辣的红了一片。
宋婉却毫不在意,很快转过脸来,看着宋大夫人阴沉的双眼,冷笑道:“母亲何必生气呢?不是您说的,能给伯府做妾是天大的福气吗?从小到大,但凡有什么好东西,我也都是乐意让给妹妹们的,此次自然亦是。”
宋大夫人已经被气的,一双刻薄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她眼神如刀一般剜着宋婉,沉声道:“你一个庶女,这般好的婚事你都不愿,你可真是不识好歹。”
宋婉微微抬起下颌,清冷的眸光静静嘲弄的看着大夫人,“妹妹们得母亲教导,向来是最识好歹的,母亲何不去问问她们的意见,也许她们都愿意呢?”
啪——!
更狠的一个巴掌再次落在宋婉脸上,她却恍若未觉,回眸看向大夫人怒火中烧的一张脸时,反而轻忽一笑:“母亲不要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宋婉这样的挑衅,令宋大夫人愤怒不已,却又暗生疑惑。
宋婉以前在她面前,就算因为什么事被逼急,哪怕是打骂她,她最多也是咬死不认错,从不敢正面跟她顶嘴撕破脸。
可如今从陈家回来,她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言语不敬,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陈家那边,她可没有依仗了才是!
沉吟片刻,宋大夫人冷冷眯起眸子,回头唤道:“晓姑,宋婉忤逆嫡母,把她给我禁足,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屋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