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推门进去,云席还是坐在老地方,低头看奏折,今日的天气不太好,天空灰蒙蒙的又在吹风,是以殿内虽点了灯,也还是不太亮,重深都看不清云席的脸色。
重深很自觉,一进去就在大殿中间跪下了,控诉道:“殿下,陈征他欺负我”
云席批奏折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看他,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由得气笑了,“他用脸欺负你的手吗?”
重深噎了一下,决定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挑对他有利的说,“陈征他颠倒黑白,明明是他强逼民女,却栽赃我哥”
云席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是非黑白,京兆府自有定论,你们兄弟当庭打人,丝毫不觉得有错吗?”
重深还要辩驳,“那也是他..”
“重深”云席一拍桌子站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殴打的朝廷从三品大员。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能打人,还是在京兆府打人,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重深见他实在是气很了,连忙解释道:“我没动手,我的确是想打他,但是我哥把我拦住了”
“你还说他颠倒黑白,我看你也不遑多让。他要不要让孤把他叫来给你看看他脸上的伤?”云席越说越生气,整个人都显得生动了起来。
重深看着他,小声辩驳,“我真没动手,我去的时候他们都打完了”
“大点声,没吃饭吗?”
重深点了点头,他真的没吃饭,昨天晚上吃的早就消化完了,很是实诚的回答:“我早饭还没吃”
云席瞪了他一眼,重深连忙大声的说道:“我昨天晚上给殿下写完信后,本来想亲自给殿下送来的,但是重夜让我去守着受害人,然后我就去守着了,守了好久好久,我估计能有两个时辰,后来京兆府的衙役来让我带着受害人去京兆府,我就带着人去了,一去陈征就那样了,不过可不光是他,我哥也挂了彩的。但是殿下你也知道,打架又不是打情骂俏,双方都下了狠手,陈征打不赢我哥,就来告状,我鄙视他”
重深一口气说完,一个顿也没打,憋得脸绯红,说完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看着倒像是气狠了。
云席听得眉头微皱,随即从书桌后走了出来,走到重深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他说道:“不管你有没有动手,但陈征脸上的伤不作假。善民处的事自今日起交由京兆府接手,孤已让陈征把龙虎卫撤了,千樱卫也撤走”
重深连忙拒绝,“这怎么行,我还要给我哥找证据申冤呢,他撤可以,我不能撤”
云席一个眼神过去,重深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腿,“殿下,你知道我哥肯定是冤枉的,你不能让他蒙受不白之冤死在牢啊”
重深抱着他的腿摇来摇去,云席整个人都在晃,喝了一声,“放手”
“我不放”重深也倔起来了。
云席也不跟他多说,只往外喊了声,“来人”
刘子钰连忙走进来,重深见有他进来连忙放了手,云席趁机走开,背对着重深下了逐客令,“将军既然说没动手,孤信将军,重夜既已收监,殴打朝廷要员的事就暂且作罢。孤还有事,将军回去吧”
说完不在给重深说话的机会,抬脚便走了,重深连忙起来追了出去,“殿下”
云席没有理他,刘子钰自然是拦不住他的,便只能让他跟去了。
云席吃早饭,重深就在旁边站着,东宫的早饭吃得还算简单,但奈何重深饿了,看什么都好吃,一碗稀饭,一叠包子都能惹得他肚子咕咕叫。厅内很静,显得这声音就特响。
但云席既没发话,伺候的下人自然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刘子钰像往常一样拿起碗给云席盛粥,重深连忙接了过来,“我来我来”麻利的盛好后放到了云席面前。
云席用勺子舀了一勺吃着,却听见重深吞咽的声音比他还大,目不斜视的说道:“将军既还没用早饭,就一起坐下吃吧”
重深早就有此想法了,丝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多谢殿下”
帝王之家食不言寝不语,重深深谙此道,便一心吃饭。期间反倒是云席问了他一句,“将军的眼睛有疾?”
重深囫囵的吞下整个包子,疑惑的摇头道:“没有啊”
“将军的眼睛似乎不会眨了”云席淡淡的提醒他。
“哦哦,会的会的”重深连忙眨了几下眼睛证明,“我只是几日没见殿下很想殿下”
云席垂下眼眸慢条斯理的喝粥,喝完后才道:“将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见长”
一听这话重深就急了,连忙站起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说瞎话”
云席抬眸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将军吃好了就回去吧”
“还没有吃饱”重深又立马坐了回去。
云席放下了碗,站起身来,“将军慢吃,孤还有事”
重深快速喝完最后一口,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走出去,“殿下,我真的要找证据,能先不撤吗?”
天越发黑了,乌云密布,看起来等会就要下雨了,云席逆着风站在院子里,风吹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拂过重深的脸颊,麻麻痒痒的。云席转过身来看着他,神色淡淡的,但绝不是冷漠,他说:“你信不过沈灼吗?”
沈灼此人虽然胆小了点,但办事能力很强,在这些年□□横行的时候,硬生生靠本事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置,秉公执法,素有青天之称,这也是重夜选择去京兆府击鼓的原因。
重深也是知道的,但事关他哥,他不得不慎重。
云席问他,“将军是求真相,还是求孤?”
重深钻了牛角尖,“这不是一样的吗?”
云席抬头看着天,乌云越聚越多了,闪电在云层里闪,闷雷阵阵,风来了,雨也快了。
刘子钰连忙撑着伞过来,“殿下,要下雨了,还是进屋去吧”
云席站着没动,只是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重深。被他这样盯着重深很快妥协了,垂眸道:“臣知道了,臣信殿下。臣先回去了,殿下快进屋吧,别受了风”
说完,一拱手便离开了。
重深又去了京兆府,沈灼的额头上缠着纱布,一副弱柳扶风的病恹恹的模样,看到重深眼里瞬间迸发出光彩,精神得仿若回光返照,“重大人,可是带了新的旨意来?”
重深无力摇头,“我想见见我哥”
沈灼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有气无力的答道:“殿下下了旨,任何人不得探望重大人,大统领请回吧,我要去善民处了”
重深见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担心,“沈大人,你能行吗?”
沈灼蔫巴巴的,“死不了”
重深心直口快,“我知道沈大人死不了,我是担心我哥,太子让我撤回来,我没有办法找证据,只能麻烦沈大人了”
沈灼踉跄了一下,但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可是宁国的大英雄,沈灼从心底里敬佩重家儿郎,点点头道:“我会认真查案的”
重深抱了拳,“多谢沈大人”
沈灼带着人接管了善民处,户部在护龙山庄的进展很顺利,善民处的人员名单也已经登记整理好了,只等太子做出指示,便可以发钱让所有人回乡了。
此事太子一直关注着,想来很快就会下旨,沈灼一个头两个大,到时候人都走光了,他去哪里找证据证明重夜的清白。
重深反倒是闲下来了,有力没地方使,去千樱卫转了一圈,点了个卯就回府了,准备补个瞌睡,晚上夜探京兆府。
结果重深一躺下去,又突然翘了起来。我去,他怎么把小哑巴给忘了。
重深去不了善民处,只能遣个人去送信,让周尤清把小哑巴带回来,然后直接找太子翻案去。
周尤清看了重深的信直接撂挑子了,沈灼假模假样的劝了两句,就让他带着小哑巴进城了。
重深早就准备妥当了,等人一到,立马带着人往东宫而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去东宫的马车上,重深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哑巴,然后说道:“现在我要你去向太子说明,陈征强迫你的事实,我知道这事闹大了对你影响不好.但”
小哑巴握住了他的手,朝他点了点头,证明他的决心,只要能帮到重夜,他怎么样的无所谓。
重深看着他眼里又含着泪,忍不住宽慰他道:“我哥只是关起来了,没什么大碍的,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有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结果小哑巴一听,直接背过身去抹泪了。重深不由得感叹,这才几天啊,感情多深啊。
到了东宫,云席又在看折子,手边还放着算盘,看着应该是在处理善民处的事。
重深走进去,拱手道:“殿下,臣又来了”
云席坐着看他,见他迟迟没有下文,便点了点头。重深这才继续说道:“臣一回去,就想起来,前天晚上,臣与三哥在善民处巡视,遇到这个小哑巴正在被陈征强迫,被我们制止后,陈征还撒谎说此人是他买的小倌,陈征甚至还拿出了造假的卖身契,这足以证明在善民处一直干坏事的人是陈征,他都能造假的卖身契,那十八个姑娘肯定也是受了他的威胁才会临时改口”
云席抬眸看向小哑巴,问道:“此事是否属实?”
小哑巴跪在地上,连连点头。
云席轻轻按了按使劲跳动的太阳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去把陈征叫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