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隐有蝉鸣。
苏谨这日刚从李参那儿回来,坐在前厅还没喝上口茶,守门的小厮就小跑着过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现下已然是酉时,苏谨抬眸看了两眼天色,虽说还尚明亮,只是如此时候宫里来人,莫不是兄长有什么急事?
苏谨心下一动,便站起身随着那小厮走去了殿门。
来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
苏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只觉得在哪儿见过,却是半分也想不起来。
那小太监上前走了两步,躬身行礼道:“王爷,奴才是小福子。”
苏谨闻言又瞧了他两眼,这下才略微有了些印象,原是先前孔肃生病那会儿她同苏辞去探病回来路上在酒楼前碰见过的。
苏谨唇角微勾,面上立马浮现出笑容:“公公这时来,可是宫中有什么要事?”
小福子也笑答:“也没什么要事,是今早皇上得了把上好的弓箭,想着同王爷共赏,只是朝事繁忙一直拖到了现在,便遣奴才来接王爷入宫。”
一听有上好的弓箭,苏谨不由心动,连带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愈发有神起来。
兄长果然还是想着她的。
欣喜之下,也顾不上天色已晚,只笑着朝小福子道:“公公稍等片刻,本王回去换件衣裳,这便进宫。”
话说这苏谨前脚随着小福子进了宫,江缘后脚就来了临广王府。
守门的小厮见她又喊又跳甚是无奈,只得进府去找春和。
春和本也是想随着苏谨进宫的,谁知那小福子却多嘴说皇上只想同王爷叙话,春和跟着去了也不过是在大殿外面候着,苏谨想想也觉得颇为有理,便让春和留下了。
春和此时尚在前厅,听了小厮的话,不由蹙眉。
这江家小姐竟真是纠缠起来没完了。
江缘昨日回府又跟江良大闹了一场,江良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嫁给苏谨,她窝在房里哭了一夜。
她就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行?!
什么江家李家,什么皇上权贵,又与她一个闺阁女子又有甚干系!
母亲劝她,长姐也劝她,苏谨也不要她,旁的人更是看笑话一样的看她。
她昨夜也想明白了,若这回她做不了自己的主,她便剃了这三千烦恼丝进庵里做姑子去!
春和看她两眼红肿,没说话,只默默行了个礼。
江缘止了喊闹,看着她道:“谨哥哥呢,你让她出来。”
春和垂眸答:“真是不巧了,王爷方才进宫去了,现下不在王府。”
“进宫?”江缘蹙眉,“为何进宫?”
春和道:“是宫里的福公公来了府,说是皇上要找王爷,王爷便随着去了。”
说完,春和还不忘瞧了江缘一眼,启唇又道:“江小姐若是不信奴婢的话,大可进王府品一品奴婢昨日刚采买的信阳毛尖。”
江缘没说话,一张小脸却颇为难看。
隔了半晌,她才扬起脸朝春和道:“本姑娘才不稀罕什么信阳毛尖,等谨哥哥回来你告诉她,我会再来的。”
说罢,她撩起衣裙就离开了。
春和瞅着她背影,却觉得这江家小姐似乎没先前那么讨人嫌了。
定睛看了许久,她似是叹了口气。
唉,这世道谁不是个可怜人呢。
转身迈进了大门,她脚步微顿,“一会天暗了便点上灯吧,王爷回来晚了也能看清王府的大门。”
守门的小厮低头应了声是。
江缘离开了王府,却也不想回家。
顺着这都城走来绕去,等回过神来竟到了上元灯会那日她与苏谨见面时的巷子口。
她撩起衣裙坐在巷口,怔怔地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越看越觉得心底发凉。
这时,侍书正跟在轿子旁边回府。
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坐在旁边巷子口愁眉苦脸的江缘。
他眼睛一转,附身到轿帘旁,轻声道:“主子,小的看见江大人的小女儿现在坐在街旁的巷子口呢,脸色瞧着挺难看的。”
孔肃听了他这话,双眸微阖。
近来,他也听了不少有关这江家幺女与苏谨的坊间传闻。
旁人不解其中意,他却看得明白,便没大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江家眼见着权势水涨船高,江良那个侄儿却恃才傲物,半点不懂树大招风的道理,前些天还打了尚书局几个官员,惹得苏辞甚为不快。
可惜江良此人颇为稳重,可堪大用,倒是让自家人给拖了后腿。
至于这江家幺女......
想到这儿,孔肃霍然启唇道了声“停”。
轿子缓缓靠着街边停下,侍书立在一旁看着孔肃缓步走出了轿子,直直地往江缘那儿去了。
江缘正自顾自伤怀,忽地感觉头顶罩了片阴影。
恍惚抬眸,只见眼前之人青衫直立,双眸深沉地看着她,明亮的眸光甚是锐利,仿佛能将她从外到里看个透彻。
“你是谁?”
江缘不由开口问道。
孔肃淡笑:“江姑娘不必害怕。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姓孔,单名一个肃字。今日正好路过此处,见你一个姑娘家独身坐在这儿,现下天色渐晚,我备个轿子送你回府吧。”
孔肃?!
江缘对他有些印象。
只因江良先前在府里谈起过,说这孔肃虽瞧着年轻,心思却甚为深沉,手段果决,不能招惹。
江缘不禁戒备起来。
孔肃神色未变,又道:“你若觉得不妥,我便去知会临广王府一声,让王爷送你可好?”
一听他提起苏谨,江缘霎时又泄了力气,扁着嘴嘟囔:“谁要她送?她如今都被叫进宫去了,哪里又有闲情来搭理我......”
孔肃闻言却是微怔。
面上淡笑渐渐没了痕迹,他启唇问:“王爷现下进宫了?江姑娘可知为何进宫?”
江缘不觉,只一味又说起来:“我刚刚去过王府,哪里又会诓骗大人。是谨哥哥身边的大丫鬟春和说的,前不久被宫里的福公公请进了宫,说是什么皇上要找她。皇上随便派个小太监来找她,她就极欢喜地去了,我去找她,却避如蛇蝎......”
江缘还在耳边说着话,孔肃此时却凝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福公公......
孔肃记着,这小太监先前在东宫服侍时犯了错被罚了一阵,后来苏辞即位便被指去了......
坤宁宫!
孔肃眸光微闪。
宽大衣袍下的手腕陡然僵直。
侍书立在一旁抬头瞧了两眼,心中甚为不解。
主子怎么突然下轿来管这江家的闲事?
正困惑着,却见孔肃转身就走,侍书连忙回过神跟上。
“派个得力的人去江良府上知会一声,再命个人在这儿守着。”
侍书应了声,隐约觉得孔肃神情严肃,脚步也似夹了分急切,不由开口问:“主子是要去哪里?”
孔肃冷声道:“进宫。”
**
苏谨这边随着福公公进了宫,走了一会儿,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这并不是去庆德殿的路。
她轻蹙起眉,不禁问道:“公公这是要带本王去哪里?皇上今日不在庆德殿么?”
前面的小福子闻言身体微僵,又立马恢复原样回头答道:“那把弓箭被放置在承欢殿里,是以皇上在承欢殿内等着王爷。”
承欢殿?
苏谨心中疑惑愈深。
她记得这承欢殿是先前苏羡贵妃的寝殿,分明是在内宫,怎会令她一个“外男”随意踏入?
四下想了良久,她纵是起疑也终是压下了心思。
总之,兄长唤她前来,总不至于要害她吧。
待行至承欢殿殿前,福公公悄声告退。
苏谨瞧着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能看见有个人影正坐在殿里。
不疑有他,苏谨迈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殿,顿觉一股浓重的异香侵蚀耳鼻。
苏谨下意识抬手用袖口捂住鼻子。
又往前走了两步,苏谨四下打量却没见苏辞身影。
“皇兄?”她轻唤出声。
半晌,无人应答。
正殿无人,苏谨便又去偏殿寻找。
谁知刚踏进没两步,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隔着衣袍也能觉到那人身体异常的炙热。
苏谨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挣开。
那人却似块硬铁,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脖颈一侧,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嘶哑低声吐出一句“谨儿”。
这声音......
苏谨心中诧异,只道是苏辞喝醉了酒,又抬手想要挣脱,却顿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脸颊发烫,连眼前的景象都逐渐模糊起来。
糟了,是这香气!
如惊雷乍现,苏谨霎时寒毛直竖。
“皇兄、皇兄!是我啊,我是苏谨!”
苏谨连忙大声叫喊提醒。
苏辞却似充耳不闻,拥着她一步步往床榻方向挪去。
炙热的呼吸交缠,苏辞痴迷地望着她的脸。
手指顺着她额发一寸寸滑下,堪堪落在她因恐惧而微张的红唇上面。
苏谨双眸涣散,越发感觉身体内部似乎正有一团火焰灼灼燃烧起来。
好热,好热,热得她额头转瞬间就腻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明黄色的龙袍布满了视野,隐约感觉腰间正被人细细抚摸,她轻颤。
恍惚之间,眼前之人嘶哑着声音开口:
“谨儿,做朕的女人。”
没想到内容有点多,分了两章写[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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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