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不过月余,北漠边境贼寇频犯,掠杀牧民牛羊,行为极为放诞肆意,急报传至都城,新皇大怒,武官主攻,文官主守,朝中一时纷乱一团,各执一词。
孔肃这天一下朝就被苏辞叫去了庆德殿。
北漠一事已令苏辞十分烦忧,孔肃却不以为意,倒显得苏辞沉不住气。
苏辞道:“北漠如此欺我东皇,先生可有良方治之?”
孔肃摇摇头,但笑不语。
苏辞皱眉:“先生素来爱民如子,往日于东宫教习时也时常如此提点于朕,如今百姓遭殃,先生又为何如此淡然呢?”
孔肃看了苏辞两眼,这才悠悠开口:“皇上即位不过月余,北漠便敢如此挑衅,实则是为试探虚实。如今北漠虽张狂无礼,却未伤害我东皇百姓,不过是杀了几只牛羊,若此刻贸然出兵,反倒容易被他们拿住把柄大作文章。”
眸光一转,孔肃淡笑着继续道:“出兵剿寇是迟早的事,但当下还是以守为宜。”
苏辞听后茅塞顿开,连连点头,正要张口夸赞两句,却见把守在殿门口的常沪躬着身走了进来。
先帝驾崩,洪公公忠心侍主一头撞死在了苏羡的棺柩上,苏辞登基,东宫的大太监常沪也就跟着升了掌印太监,成了新帝身边最近的红人。
常沪站定在苏辞身前,垂着头面色却有些难看。
按理说,这陛下与国师议事,他是万万不敢进来的,只是现下......
苏辞也皱起了眉头,颇为不耐地看着他:“什么天大的事,这时候也敢闯进来?”
常沪连忙跪下,半点也不敢抬头,只小声道:“皇上恕罪。奴才也知此时打搅皇上与国师大人议事甚为不妥,只是锦娘娘一直在殿外候着要见皇上,奴才不敢违抗这才斗胆进了殿。”
苏辞听了这话神情稍霁,没再斥责什么,只转头朝着孔肃道:“先生此言甚为有理,使朕茅塞顿开。北漠一事还得有劳先生,今日朕就不留先生了。”
孔肃笑:“陛下乃开明贤君,臣不过尽一份绵薄之力。臣先告退。”
行了礼,孔肃缓步出了殿门,正迈出门口时,似是不经意转眸一瞥,殿旁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面容便尽入眼底。
正迈开的脚步微顿,转瞬间却又似无事人一般缓缓走远了。
女子在殿外早已等得不耐,看见孔肃走远了这才整了整衣裙,快步走进了殿里。
“陛下——”女子冲到苏辞身前,柔软的腰肢依偎进他怀里,杏眸微眨似沁了漫天星河,闪耀惑人。
“锦儿等您等得腿都酸了。”
苏辞也早已没了脾气,定定地望着她与心底那人酷似三分的面容,一时情动竟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嘴上温柔道:“快让朕看看锦儿的腿到底酸不酸......”
说着,伴随着女子咯咯笑声苏辞入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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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苏谨下朝回府,路上又被人挡了道路。
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之人,苏谨叹了口气,略哀怨道:“我的江缘姑奶奶,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这钗真的是我不小心掉的,与什么钗赠情人无半分关系,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啊。”
江缘手里攥着一支珍珠发钗,挡在她身前仰着小脸,“我不管,我收了你的钗,你就必须得娶我。”
苏谨只觉头疼。
苏辞即位第二天,她正在王府里歇着,谁知这小丫头就找上门来。手里拿着她上元灯会那天无意掉落的钗子,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她。
苏谨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娶她,于是再三推脱,谁知这小丫头甚为执着,连着一个多月都到王府找她,她惹不起总躲得起,为此苏谨日日早起上朝,就是为了能躲开这个小霸王。哪里又想到她却似铁了心,每日跑到这下朝回府的路上堵她。
江缘伸手偷偷拉住苏谨的衣袖,眨眨眼睛道:“谨哥哥,我马上就要及笄了。我不想嫁给那些纨绔子弟,我就喜欢你,谨哥哥你就娶了我好不好?”
苏谨听了这一番话顿觉汗颜。
一个小姑娘当着自己一个“男子”直言喜欢嫁娶之事,纵是她如今身为男儿身听了也不由甚感尴尬。
苏谨硬生生扯开了江缘的手,又接连后退了两三步,直到感觉二人距离得当了,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江姑娘,且不说我不会娶你,就算我有那个意思,令尊江大人也不会把你嫁给我的。”
江缘红了眼,扁着嘴巴道:“谨哥哥你不喜欢我就直说,非得拿我爹爹当托辞作什么......”
苏谨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没有拿江大人作托辞,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江姑娘若是不信尽可以回府去问一问江大人。”
江缘似乎仍不相信,反倒有些气恼,只鼓着腮朝苏谨道:“我就不信,爹爹最宠我了,我只要想嫁,他才不会不准!”
说完就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苏谨望着她身影着实松了口气。
这时,躲在一旁的春和慢慢凑上前来,颇为不解地问:“王爷方才真的没在唬江小姐么?若是她知道受了骗,还不知道明天来王府闹成什么样儿呢。”
苏谨理了理衣袍,边走边道:“我骗她作什么?如今江大人长女贵为皇后,江氏一族水涨船高,皇兄定不会再同意让一个江家女嫁给我,任由江良一家做大,这道理我都明白,江大人会不懂吗?”
春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半晌又转了转眼珠,看着苏谨调笑道:“江小姐都看不上,那王爷到底中意什么样儿的呀?”
苏谨斜睨她一眼,启唇笑:“本王啊,谁都不喜欢,就喜欢你这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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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里,小丫鬟埋头跪在地上,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略微抬头就能看见方才被掷在地上的瓷杯早已成了碎片,一片水渍在地面上蔓延开浸湿了她的裙角。
吴嬷嬷立在江婧一侧,脸色颇为难看,隔了半晌才试探着小声道:“娘娘,小心凤体为重,莫气伤了身子。”
江婧的双手绞着帕子,眼睛盯着座下的小丫鬟仿佛要喷出火来,啪——一手拍在檀木椅的扶手上,纤长的指甲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吴嬷嬷见这样子,连忙高声朝那丫鬟道:“还不快给娘娘请罪!”
小丫鬟早已吓得没了魂,听了这话像是抓着了最后一根保命稻草,愈发伏低了身子颤着声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原本今早苏辞下朝,江婧特意领着苏则去了庆德殿,不知他正与孔肃议事便被拦下无奈回了坤宁宫,谁知那个贱人竟恬不知耻地也跑到殿门口,本就长着那样一张狐媚模样,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把帝王迷得连朝事都不顾,青天白日只顾与她寻欢作乐。
真是......恬不知耻!
吴嬷嬷见江婧并未作声,赶忙趁着这档口开口:“没看见娘娘已经不怪罪了吗?还不赶紧谢恩出去,莫再污了娘娘的眼!”
待小丫鬟哆哆嗦嗦地出了殿,吴嬷嬷又颇感疑惑地对着江婧道:“那位锦娘娘不过是个丫鬟出身,奴婢瞧着也并无多少姿色,皇上怎会......”
江婧唇边霎时泛起一抹嗤笑,“皇上哪里是喜欢她的人,不过是看上了她那张脸而已。”
吴嬷嬷听了,两道眉却蹙得更深了。
说起她那张脸,也就是一双杏眸还有几分亮眼,其余相较起来,还比不过先前那个金儿姿容俏丽。
江婧冷着脸,又道:“顶着那张脸,任谁都是锦儿,皇上怜惜她给她赐了个名儿,她倒还拿着当宝贝似的天天挂在嘴边,也不知道到底在恶心谁。”
隔了半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江婧转眸问:“嬷嬷,小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吴嬷嬷眼皮瞬间耷拉下来,状似为难开口道:“还是那个老样子,都一个多月了,天天往临广王府里跑。听说最近王爷开始上朝,小姐便直接把王爷拦在路上,坊间传闻越来越多。老爷坚决不同意小姐嫁进王府,小姐便又哭又闹,夫人急得也没办法。”
江婧听了,折断的指甲又扎进了扶手几分。
原本是羡煞女子的羞花之容,却阴差阳错生在了男儿身上,先前惹得她夫君掉了魂,如今又勾得她小妹失了心,真真是个祸水!
静默了许久,她陡然冷冷笑出声来,带着些瘆人的寒意。
吴嬷嬷站在一旁,不由得浑身一凛。
“乱吧乱吧,把一切都搞乱了谁也得不到好果子吃。”江婧眯起眼眸,眸中闪着寒光凛冽,“皇上耽于女色,不顾朝政,就真不怕步了先帝的......”
话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吴嬷嬷侧目看向江婧,见她此刻好似愣住了神,顺着她视线望过去竟是正直直地盯着地上破碎的茶杯瓷片。
突然,江婧又开了口:“嬷嬷,我床头下有个小瓷瓶,你去把它拿过来。”
吴嬷嬷虽心中纳闷,却也不敢耽搁,连忙取了瓷瓶来递给江婧。
江婧拿着那瓷瓶细细打量,正午刺目的日光打在瓶身上径直射进她冰冷的眸子里。
dbq我多写了一章过渡,下章肯定到修罗场,最最精彩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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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