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且慢 第12章 第 12 章

佟晚拉开床幔，向床上的人轻唤一声：“小姐，该吃午饭了。你昨天只喝了碗白粥，要不现在起来多少吃点，否则身子会饿垮的。”

卫云初用薄被捂着脑袋，脸冲里，过了片刻，困乏地回一句：“你挑点清淡的留下，我再躺会儿。”

佟晚来到外面的房间，把一晚白米粥和一碟酸黄瓜留下，将剩下的菜碟放回食盒里，然后朝门外喊了一声，一位身材肥胖的大娘走进来。

“小姐身子这两日胃口不太好，这些菜麻烦甘三娘带回去一下。”佟晚将食盒交给大娘。

甘三娘打开食盒盖子一看，之前送来的大部分菜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她迟疑了一下，问：“要不要通知老爷太太，让请个大夫过来给三小姐瞧瞧？人是铁饭是钢，你们两人连这点东西都吃不完，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佟晚挤出一丝苦笑，安慰甘三娘道：“我问过小姐了，她说没有大碍不用请大夫，可能是夏天太热引起的肠胃失调，将养一阵便会自己好了。”

甘三娘刚出门，佟晚急忙追出去。

“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甘三娘满脸堆笑，爽快地答应：“你想问什么？虽然我只是个管厨房的，但凡是我知道的，肯定会如实告诉你，只是除了三小姐，你不能告诉旁的人，要是传到太太的耳中，她定会说我嘴巴没门，搬弄是非。”

佟晚连连点头：“甘三娘可有听说府上这两天有没有客人来访？或者，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关于三小姐的传闻？”

“这个嘛，除了前天大小姐的未婚夫李将军到访，并没有其他客人，你知道，我和我家老头是专管厨房事务的人，有没有客人，我们肯定是最清楚的。”甘三娘认真地想了一下，凑到佟晚耳边小声道，“我听太太房里的秋露说，说是大小姐到太太那里去告状，说三小姐无视尊长，顶撞她不说，还触怒了李将军。”

“那老爷和太太怎么说？”

“太太非常震怒，当即就要派人过来叫三小姐过去见她，要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好有老爷及时阻止，这件事才算暂时平息。”

两人声音很低，但还是被卫云初听见了，她穿着寝衣，一脸倦容地倚在门边听着二人的对话。

佟晚道：“可有听说李将军是怎么说的吗？还是说这些话都是大小姐的意思？”

“人家李将军心胸大度，才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依我看，都是大小姐在背后添油加醋。她知道太太最在意李家的人，所以便以冲撞了李将军为由，要求责罚三小姐。”

她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要不是老爷极力阻拦，这件事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说完这些，甘三娘惊讶地发现卫云初正站在门边，她定了定神走到卫云初面前：“三小姐，刚才这些话我也不怕你听到，但是你们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啊，要不然我肯定会遭到责罚。”

卫云初早就佟晚说起过，说甘三娘为人厚道，曾多次私自给送过来的菜加量，被太太知道后，还挨过批评 ，后来有一段时间卫云蔷亲自到厨房督导，也就是饭食最难吃的那段时间。

对一个真心善待自己的人，卫云初感激还来不及呢。“你放心，你是出于好意才说这些，理应感谢你才对，要不然我们会一直被蒙在鼓里。”说完她让佟晚道房里取了二两银子给甘三娘。

甘三娘礼节性地推辞了一下，随后接过银子道：“三姑娘以后要是需要帮忙的地地方，让佟晚捎个话给我就行，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这偌大的府中，卫云初像一位旅居的客人，更像是一位行动自由些的犯人。婶婶和堂姐是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因为李浔的事，估计以后的日子将更加不好过。

两人回到房间，卫云初简单洗漱了一下，一边喝粥一边思考甘三娘的话。看来卫云蔷已经知道她和李浔早就认识的事，向沈时秀告状说她冲撞了李浔，一方面是在围护李浔，另一面肯定有怀疑和嫉妒的成分。

“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卫云初问佟晚，“如果我早知道李浔是我的准堂姐夫，我肯定有多远避多远……现在这样实在太难堪了，堂姐肯定认为我私下里早就和李浔有来往，而李浔肯定会认为我是个品行不端的人，明知道是他是我未来的姐夫，还找机会故意接近他。”

仰慕的将军，原来是自己的准姐夫，没有比这更巧合，更尴尬的事情了。

佟晚安慰道：“小姐你没有什么错，只怪我们过来的时间短，并不知道大小姐的未婚夫就是李浔，要知道了肯定会避嫌。”

卫云初放下筷子，自责地说道：“都怪我们太粗心大意了，没有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小姐，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有找地方搬出去住了。”卫云初拍了一下桌子，像是突然振作起来的样子，“我们这就收拾好去见婶婶。”

佟晚被惊得目瞪口呆：“事情过去不过才两天，我估计太太现在气还没消，如果现在主动去找她，无异于往枪口上撞。”接着她又问：“还是说小姐准备主动上门认错？”

卫云初冷笑了一下：“要我跟她主动承认错误，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找她是想要回那两百两银子。”

这句话把佟晚吓得顿时僵住了，过了一会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厉害关系：“小姐，现在恐怕不是要回银子的好时机，我劝你别去了。”

卫云初何尝不知道，沈时秀憋着一肚子火气，上次因为拒绝了沈骞的婚事，这次又冲撞了她最器重的女婿，可谓是旧火还没熄灭，又添新火。现在过去，就如同往火场冲。

可是，她现在想尽快搬出卫府，手里的钱有限，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趁着还没搬走把钱要回来，以后怕是更难要到了。

卫府书房里，卫其道穿着道袍坐在案牍后面正在看书，这时沈时秀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丫鬟秋露，端着的木托盘里放着一只冒着微微热气的汤碗。

沈时秀将汤碗递给卫其道：“老爷，这是我亲手为你熬制的参汤，专门为你调养身体的。”

卫其道放下手里的书籍，以袖掩口轻轻地咳了一声：“真是上了年纪了，大夏天的竟然受了凉，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衙门当值了。”

他看了看沈时秀，今日的她和颜悦色，根据以往经验，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里有事。于是他问：“夫人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沈时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就是想找你问问云初那丫头的事？”

“云初怎么了？前两天的事不是都说好不追究了嘛！”卫其道喝了一口汤，抬眉淡淡地说了句，“云初这丫头命苦，父母的早逝对她心理上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倔强，心思敏感，跟云蔷她们有时闹点小矛盾，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作为长辈，我们应该对她宽容一些，以调解为主。”

他刚说完，沈时秀脸上陡然变得不悦，她把脸撇向另一边，道：“我看老爷对她过于放纵了，这样迟早闹出事端。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怎么安排她的问题。”

“安排？”卫其道一怔，“她还是个孩子嘛，再过些时候，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沈时秀转过头来，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听说她整天往外跑，至于去了哪里，认识了些什么人，我们一概不知，她一个小姑娘家，我看这样迟早得出问题。到时还不是坏的是我们卫家的名声，其他暂且不论，就说云蔷、云熙的婚事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卫其道一脸疑惑：“谁说的她往外面跑，云蔷说的？”

沈时秀颇为不满地道：“府里上上下下的都知道了，老爷就知道一天到晚忙衙门里的事。我前几天听你们布政司左参议高冉的夫人说，说是前不久，云初跑去南门桥的校场偷看练兵，被李浔当场抓住。”

“真有这事？”卫其道大为震惊，他放下汤碗，站起身，在书案前来回踱着步子，“你是说云初和李浔早就认识？”

沈时秀眼皮一掀，气愤地道：“老爷，你想想，这何止是认识的问题？她们一群姑娘家跑到校场那边，是特意去看李浔的。但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有云初一个人被抓住了，问话时，她点名道姓说要见李浔。听说，李将军当着众将士的面说不认识她，但奇怪的是，最后又莫名其妙地将她放走了。”

说完，她又语气生硬地反问了一句：“老爷，难道你还没看出端倪吗？”

卫其道听罢不由得停止了走动，他眉头紧蹙，颇为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云初喜欢李浔？”

沈时秀不置可否。

卫其道护着卫云初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只有卫其道自己最清楚，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大哥卫其弘好不容易老来得女，想来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谁能想到哥嫂接连出事，如今在这世上就留下卫云初这么一个孩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还好照应才是。

让卫云初单独吃住他已经是心中有愧，所以在其他方面，他尽可能地对这个侄女宽容一些。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随后问道：“在前天云初和李浔碰面之前，她知道李浔是云蔷的未婚夫吗？”

沈时秀想了想道：“自从云初病好之后，李浔总共就来了那么两三次，而且每次来都有其他人在场，或者有云蔷陪同，没听说他们认识。”

说完她又笃定地补充了一句：“但事情依然很明显，早在校场被抓之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但究竟是在哪里认识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卫其道双手抱在胸前，想了想问：“会不会存在这种可能，他们之前的确认识，但是云初在前天以前，并不知道李将军就是云蔷的未婚夫这件事。”

沈时秀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嗫喏道：“有这种可能……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必须得想办法，让这件事既不会影响到云蔷和李浔的婚事，又不能让卫家出丑。”

卫其道问：“什么办法？”

沈时秀用力地捏着手中的茶盏，像是要把茶盏捏碎一般：“让云初搬出去单独住，她不再是我们卫府的一员，同时也意在警告她不要插手她堂姐的婚事。”

卫其道一听，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没有听说哪家未出阁的姑娘是自己单独过的，我们卫家不愿开这个头，也不想丢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