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红尘论 第2章 二

青州竹园

青州城外，下了小半月的雨终于停了，路上的行人自然而然也多了起来，路边还有不少摆摊卖货的百姓，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个身穿黑衣手牵白马的清秀年轻人也在这些行人之中，自小在北方长大的他，对于南方的一切都是好奇的，这人正是几个月前战死望州的木镇。自那日他在大营吃了假死药，郑云又烧了具从战场上拖下来的和他身材样貌差不多的的尸体，这样骗过了所有人之后，他便乔装打扮溜出了望州。一路南下，他见到了许多与北方和京城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当然也目睹了大夏底层老百姓的真实的生活，走走停停用了几个月才到了青州。青州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经济政治皆是发达的。木镇牵马进城，令他吃惊的是，这城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繁华，毫不逊色于京城。城中主街店铺林立，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木镇沿着主街，在众多店铺中寻找了阵子而后走到一家当铺门前，将马拴好，迈步走进店里。店里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懒懒散散地靠在柜台边似是要睡着了一般。小伙计听见有人走进来，打扰了他打盹，心里极为不满，便想张嘴打发这人离开。他抬头，刚要赶人，见到眼前这人年纪不大，相貌俊秀但眉宇间透着严肃，穿一身暗云纹黑衣，腰间别一块双鱼暖玉，浑身一副清贵之气。他心知有生意上门，这人不能怠慢，便带起笑脸，热情问道，“先生您是当是赎还是买呀？”大夏的当铺会将一些别人当掉还过了约定赎期并未赎走的东西挂牌出售，东西价钱会比市价要便宜一些，毕竟他们给原主的价格更低。也正因为如此，当铺出售的东西都很抢手，很少有留货。木镇将小伙计这些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暗自笑笑，面上依旧无甚表情，背着手将店里了打量一圈方才回话说“我想买东西。”“先生您这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从大到小，从活物到土物的，你想要的都有！”伙计一听这人竟然是买东西的，便更热情更卖力的推销起来“您想买什么？”“竹园。”木镇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伙计听见竹园二字，立马收起堆笑，深深的打量了一眼木镇，欠了欠手，低声说道，“先生请在此稍坐片刻。”为木镇倒了一杯茶后，伙计转身快步走进后堂。不一会，木镇就见到一位年纪五十左右体型微胖，手戴白玉扳指的老者急匆匆地从后堂走出来。他看见那人手上的白玉扳指便确定自己是找对了人，看来以前按照父亲的说法派人打探到的消息没错。老者眉头微皱，目光犀利，语气不善，“阁下要买竹园？”“正是”说着，木镇就把那块双鱼暖玉拿到了老者面前。老者见到玉佩，眉头一松，扑通一下跌坐在椅子里。他盯着那块玉佩，又抬头看看木镇，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玉佩，掩盖不住脸上的激动和喜悦，将玉佩握在手里抚摸良久，才又抬头看向木镇，此时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这与大哥五分相似的面相定是大哥的儿子了，小子你叫什么大哥大嫂现在可好？可与你一同来到了青州？”“李伯伯，我叫林修，家父家母已在几年前便过世了，这个块玉佩正是家父交于我的。”木镇回答道

木镇的父亲木复年在年轻时曾化名林正一游历大夏，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做了许多惩恶扬善的事。最后在青州遇见了神医周沐晴，也就是木镇的母亲，二人一见钟情，就在青州定居了下来，竹园就是当年木镇父母在青州的家。老者姓李名柯，三十年前逃难逃到青州，因为一路奔波还摔断了腿，最后昏倒在竹园门口，被木镇父母收留，医术精湛的木镇母亲还医好了李珂的腿。待到他腿伤痊愈，已然在竹园住了半年多，期间对林正一夫妇以大哥大嫂相称，感情深厚，亲如亲兄弟。

“什么？！大哥大嫂竟然都已经不在了啊，唉，我这条命是大哥大嫂给的，他们的恩情我这辈子也不会忘。我这些年都每天盼着可以再见到他们，却不曾想到那匆匆一别竟然是永诀。唉”李珂不住地叹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子，既然你回来了，走，我带你去竹园。”说完，就吩咐小伙计收拾收拾关了店铺。

木镇牵着马跟在李柯身后，二人朝竹园走去。竹园虽在青州城内却远离繁华地带，在城内僻静的一角。一路上李柯向木镇讲述了许多当年的事，最后，李柯讲到，突然有一天他的父母告诉李柯，他们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把竹园托付给李柯，临行之前林复年将白玉扳指赠予李柯，并以防万一约定日后凭双鱼佩和这个扳指相认。而后他们就连夜离开了青州。李柯就此便在青州扎了根，他等着林复年夫妇回来，一等便是20多年。木镇听到这，想起以前祖父和他说过，他们一家原本在老家过着安稳的日子，谁知太祖皇帝临终之前对木家还是心有芥蒂，便以不可亏待功勋忠臣之家急诏整个木家进京定居。为了不让皇帝起疑，祖父也急信命他的父母赶往京城。如此便和李柯现下之言对上了，看来这皇家的多疑真是在骨血里的，木镇不禁腹诽。

二人一路说着当年的事，竟费了半个多时辰才到竹园。李柯在一座院落前停下，“竹园到了”，说着掏出钥匙开了门上的锁。院子里的竹子挺拔茂盛，院墙与其相比低矮许多，院墙白墙灰瓦，墙头不见半株杂草，可见这院子这些年来李柯一直在被精心照料着，不曾荒废。木镇站在院子门口，望着这个承载了父母亲当年快乐时光的老院子，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战神紧张了，就像小孩子回家要见家长一般，他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推了院门，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我回来了”。

李柯说，院子保持着当年林复年夫妇离开时的样子，他这些年来，除了定时来把院子打扫一番再就是打理打理池塘和小竹林，“这池塘的鱼我不知换了多少批，有年大旱，池塘都干了，连竹子死了一半，这竹子都是那年之后新栽的一批，我都怕我等不到大哥大嫂。但你来了，竹园便物归原主了，真好啊，我也是了却一件心事，不负大哥大嫂所托。我真是太开心了，今晚我为你接风，咱爷俩不醉不归！”李柯又将院子里一些情况嘱托了一番，与木镇约定好了晚上接风酒的时间，就回当铺了。

木镇将马在马厩栓好，走进屋子。二层的小楼里陈设简单，家具多为竹制的，卧室书房被打扫的很干净，仿佛这院子的主人前两日才出门未归。木镇找了些家伙什，又将竹园里外打扫了一番，虽说李柯时常来打扫，但自己再打扫一遍更有一种正式入住竹园的仪式感。不知不觉，便到了日落时分，擦擦额头上的细汗，木镇估摸了下时辰，快到与李珂约定的时间了，就回屋子换了一身藏蓝色衣服，整理一番，便出门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