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萧平川按照原本的计划专门进了一趟宫,去了司礼监,问清楚流程。
之前,还不知道沈素钦这么有钱的时候,他就准备好要认真办了。
因为他觉得北境苦寒,人家小姑娘又是被他牵扯进来的,所以他想在婚礼上好好补偿一下。
现在,按部就班的走,倒也不麻烦。
将军府家徒四壁,账上有的就是从藏霜楼那弄来的几十万两银子。
萧平川倒也不小气,按照司礼监给的礼单,从里头挑了最高规格,带着柴顺以及一众亲兵,每日早出晚归采买。
这是柴顺这辈子花钱最豪气的一段日子,几乎可以说花钱如流水。
这天从东市回来,柴顺一屁股坐在进门的台阶上,呼哧呼哧地抓人过来,让他去请将军。
萧平川这两日在打大雁,闻言,拨冗来见他。
一见面,柴顺就拉着人小声说道:“你猜怎么着?我听说了当年长泰郡主强抢民男的事。”
“什么意思?”
“据说那沈景和与其侧夫人江遥自幼便相识,是江家收留了逃难来的沈景和并养大。在沈景和被举荐北上做官之前,两人就已经有了婚约。”
“沈景和始乱终弃?”
“不是,沈景和做官后,确实派人南下接江遥北上完婚,可人一走便没了消息,直到大半年后沈二小姐被送回浮梁山。”柴顺八卦道,“我估摸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你想啊,人人都知道沈景和娶长泰郡主在先,纳妾在后,可沈大小姐与沈二小姐的出生时间可相差无几。”
“那便说明,在娶郡主之前,沈家侧夫人已有身孕。大梁哪个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愿意把自家小姐嫁去已有子嗣的人家,何况沈景和那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只除了......一张脸。”
沈景和年轻时那可是貌比潘安,哪怕现在上了年纪,也远胜一般人。
萧平川叹气:“她吃苦了。”
“谁?”
“沈二小姐。”
柴顺:“......”
他刚才有提沈二小姐一句吗?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沈二小姐说她每月会另出十万两白银,给咱们做军费。”
柴顺猛地瞪大眼睛:“多,多少?你说多少?”
“十万两。”
“我的老天爷唉,先是三十万石粮食,再是每月十万两银子。将军,”他上下打量萧平川,“没想到你这么值钱,早知道就早点把你卖给沈二小姐,那会儿你年轻貌美,比现在还多出几分姿色,说不定能卖得更贵。”
萧平川踹了他一脚,“就你算盘打得精,我肯卖,人家未必看得上。”
柴顺撇嘴:“啧啧,当街送荷包的事你忘了?这个金凤凰怕是真要落咱破窝里咯。”
他一说这个,萧平川沉默了,“你说北境她能住得惯么?”
“疏勒河应该不行,宁远的将军府倒还勉强能凑活。”
“咱们上次回将军府都几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就墙倒瓦塌的,我是不是该提前派人去修一下?”
“得修一下,不然把夫人吓跑了可咋整。”
“成,你去安排下。”
柴顺点点头,“话说沈二小姐为什么这么有钱?”
萧平川不搭理他这茬:“我怎么知道?”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只要沈素钦不点头,他就不会主动向任何人透露。
“她没跟你说吗?”
“你管不着,赶紧干活......”
———
两日后,将军府送聘的队伍进了沈府。
严公公带队,后面跟着的是柴顺和将军府一众亲卫。
众人身上系着喜庆的红绸,一台一台往沈府抬东西。
桂嬷嬷迎上来,将要开口将送聘队伍往主院花厅引,却见他们自觉绕过自己,一路朝西北偏院方向走去。
“公公这是做什么?”她勉强扯出笑脸来。
严公公停住脚步,“这是将军交代的,咱家也不清楚。”
“自古没有绕过主母往侧夫人跟前送的。”
严公公有些为难。
他又何尝不晓得,可将军大人特意叮嘱,他能违背不成。
“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最晓得规矩,您这聘礼往偏院一送,让咱们郡主的脸面往哪里搁?”桂嬷嬷福了福,“您请先等等,我去请郡主来。”
“嬷嬷请留步,”柴顺微挑下巴,示意亲卫上前将人拦住,“这是我们北边的规矩,聘礼只送给亲娘。若郡主一定要收,那我们将军只好改娶沈大小姐了。”
桂嬷嬷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天底下万没有这样的规矩。
他们就是想给侧夫人抬脸面。
“大人莫要说笑,”桂嬷嬷说,“将军既然来了都城,就得守都城的规矩。”
柴顺冷笑,“不必掰扯了,”他对亲卫说,“将人看住,别让她乱叫。”
说罢,他朝严公公点了点头,“公公请。”
很快,队伍来到偏院。
院门紧闭,只有图克苏一人守在门边,他是将军派来保护沈素钦的暗卫,被她留在小院守着沈父沈母。
“沈二小姐与沈大人他们可在?”柴顺问。
图克苏摇头,“沈大人与沈夫人在,沈二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不是派人送消息来,说今日要来送聘,你没传达?”
“我说了,沈二小姐说等成婚那日再说。”
柴顺:......
就这样,一行人将聘礼放下,大大小小塞满了整间院子。
沈景和跟江遥满脸惶惑地瞧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搬动。
等入了夜,沈素钦回来,差点叫满院子红彤彤的聘礼绊倒。
居桃赶紧扶住她。
“怎么送来这么多?”沈素钦问。
她以为萧平川也就送个三两件走走过场。
沈景和迎上来,“是严公公亲自带人来下的聘,他可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你也真是胡闹。”
沈素钦耸耸肩,“我又不知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会送来偏院,早知这样,我肯定在家等着,”她笑得开心,“时云珠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自那日之后,时云珠没再来找过沈景和麻烦。
小院安静了几天。
“不要乱讲。”江遥说。
沈素钦不置可否,“对了,我看看礼单。”
“是,小姐。”居桃四下寻摸一眼,多走两步俯身拾起礼单,没拿稳,一抬手,礼单经折全部散开,呼啦啦掉出来好长一页,举起来几乎有一人多高。
沈素钦吓一跳,“这么多。”她将礼单接过来,“绫罗绸缎、金玉器皿、五谷三牲、珠钗首饰......这么多?图克苏,你们将军把将军府卖了?”
图克苏从暗处跳出来,吓了沈景和跟江遥一大跳,这么多天了,他俩还是不习惯院里时不时冒出一个人来。
“南下的时候我们带了一些北边的兽皮,”图克苏回,“可好卖了,卖不少银子。”
“将军给你们分了么?”
“分了,我分了一两银子呢。”
沈素钦笑笑,“一两银子是不少,你打算怎么花呀?是要去喝花酒吗?”她打趣他。
图克苏连连摆手,忙解释说:“我要带回去给莲妹的。”
“莲妹是谁?”
图克苏小脸通红,一头自然卷的头发颤巍巍的,小声说:“是我相好。”
沈素钦笑得更开心了,“居桃,快收拾两副首饰出来,让图克苏带回去给莲妹妹。”
居桃笑着应了声“哎”。
“不,不用。”
“又不是给你的,是给莲妹妹的见面礼。”
图克苏的脸更红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突然想起将军还有事交代他办,“对了夫人,这是将军让我给你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
将军府那边的人一直喊她夫人,沈素钦从没反驳过。
“给我?”她一头雾水地接过来,“这也是聘礼?”
“将军说不是,是给你防身用的。”
沈素钦“唰”地一声拔出弯刀,手腕随便转了转,寒光乍现。
“好刀!我很喜欢。”她笑着说。
图克苏也跟着欢喜起来,头顶的卷毛一颤一颤的。
入夜,沈景和跟江遥专门等着有话跟她交代。
这两日女儿早出晚归,连今天这个大日子都不见人影,两人好不容易守着她。
“昭昭,你也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天天往外跑像什么样子。”江遥嗔怪地说。
沈素钦拖过凳子在她身边坐下,问:“专门在等我?”
“是,我跟沈大人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沈素钦看看沈景和,“嗯。”
江遥点头,“是这样,我跟他合计着,既然萧家都已经送聘了,你搬去萧家住也没什么。”
“嗯?这不合礼法吧,你们不怕旁人说三道四?”沈素钦说。
“听点闲话不要紧,我们担心的是郡主找你麻烦。”沈景和说,“眼下咱们,特别是你,已经把郡主得罪狠了。她这人最是记仇,我怕她找你麻烦。”
江遥附和:“是呀,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名义上的主母,真要出手教训你,也算名正言顺。你去萧府,让将军护着你。”
沈素钦没想到他们这两天就在琢磨这个。
“那你们呢?我走以后郡主找你们麻烦怎么办?”
“我们不要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沈景和说,“只是你看不惯而已,不要紧。”
沈素钦知道他说的是那日江遥罚他在院子里下跪的事。
听到这里,沈素钦一阵心酸,想着不知以前这两人受了时云珠多少磋磨。
“我不去,”先不说她自己有院子,就算没有,她也不喜欢去靠一个男人,“还未过门就住进将军府终归不合适,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这......”
“也好,随你吧。”两人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早点睡吧,明日给你买甜糕吃。”
交代完,两人相携着走出屋去。
他俩的房间在沈素钦斜对面,很快她看见屋子亮起烛光,暖黄色的烛光下,两人携着手说着什么,画面说不出的温馨。
沈素钦倚着窗瞧着,忽然有点想萧平川了。
于是,大半夜的,她从院中墙角下挖出自己埋的好酒,拎着酒坛,溜溜达达往将军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