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长,日子平静地滑过了两个月。
山顶的山药已经发芽并长出藤蔓,姜时月从下面带上来很多木棍支撑着,在山顶外沿围了小半圈。
那天从桃源村回来后,她第二天就从秘密入口爬到山顶,看到之前种的山药都已经发芽,觉得长成一片不太美观,趁着芽还不大,全部挖出来沿着山顶有土的外沿种了小半圈。如今藤蔓顺着她搭的木棍爬上来,像一排天然篱笆。
挨着山药的内侧她留着空地,想着以后在这里种一层树,到时外侧的三药可以爬到树上,这些山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准备挖出来吃,就留着结山药蛋,时间一长这外层的山药和树便可以成为山顶的天然屏障,即使她在上面建个房子,山下也不容易看到。
山顶小湖泊周围她种上了各种蔬菜,有黄瓜、韭菜、白菜、毛豆、葱、蒜苗 、香菜、 姜等,这些都是上次在镇上买回来的种子,姜和蒜直接往土里埋,浇点水就可以生根发芽,像韭菜种一次可以不断割,只要有个窝子不用种第二次,姜时月最喜欢这样的。其他的等成熟后留种,也可以一直种。
这些都需要经常浇水,所以挨着水源也方便。
也许称这汪水源为池更为确切,姜时月经过多番观察研究,觉得山顶这处水源不是很深,她的山洞就在往下十米左右,虽然这水源不在山洞上方,但也不见山洞很湿润的感觉,仅仅只是有一处渗水而已。
所以姜时月正式称它为“虎爬岭天池”。
这段时间她不光在山顶种菜,也到之前挖螃蟹的山谷开垦了一小片菜园,把没种完的种子都撒在了这里。
她专门找的一个没有积水的斜坡,将草锄尽后,寻了一堆干草干树枝铺上去点燃烧尽,然后将草木灰和下面的泥土翻搅,形成天然的肥料,还可以防止病虫害。当然,山顶的菜园也是同样的操作。
山下的菜园自从撒下菜籽后,都是高达在伺弄。
其实也不用怎么管。给点阳光就灿烂,植物所需的条件无非就是那几样,山谷又常年湿润,平时高达也就是定期捉捉虫,除除草,他这个平时打打杀杀的外行种起菜来,没想到比姜时月在山顶那些菜长势还要好。
姜时月是佛系种菜,山顶的菜除了平常浇水,草是早晨起的早的话想起来就去拔一拔,虫子吃一些,她吃剩下的,都是大地的馈赠,比前世那些农药高科技菜吃得安心多了。
趁着下山种菜的空档,姜时月把在山下建房子的事跟高达说了一下。
“给我建房子?”
高达完全没想到,自己多年的暗卫加护军生涯,有一天竟然因为一个任务要专门建造一个房子来住。
他也是苦出身,几经拼搏才到了今天护军的位置,常年跟着将军打仗,明里暗里保护将军,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本来这次也是习以为常,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而且他相信这个任务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将军说了,时月小姐不会在山里住很久。他当然也是这么想,毕竟山野生活艰苦,他实在很难想象时月小姐会一辈子住在这里。
所以当他听说要给他建房子,最初的感动过后,更多的则是茫然。
但将军说了,让他在这里万事都听时月小姐的,所以时月小姐下达了建房子的任务,他也就当作是普通任务去完成。
做菜种菜的事他都做了,建房子总归还是个体力活。
然而房子做出来后,他竟有一瞬觉得从此在这里安家落户也不是不行的感觉。
房子就是个普通的石头房子,前前后后花了大半月才建成,因为他们也不急,所以建造的过程还算从容,有时姜时月突然有个灵感,又中途加个窗、加个壁炉,做个排水沟什么的。
她的山洞自从有了个很牢靠的门之后,山顶建房子的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急迫了,倒是高达急需解决住房问题,所以她在种菜的空挡,就着手设计了一个简易房屋,权当练手了。
高达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住过茅草屋,但好歹也是跟着将军见过世面,见惯了高门大户的宅院。本来一个小房子而已,但按照姜时月说的,一手一脚建成这个房屋后,他不仅被这种新奇的炉灶模式吸引,更是对这个房屋充满了感情。
这其中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他四处搜捡而来,屋顶上的木板、窗户里镶嵌的圆木,以及屋前屋后的排水沟、洗手池,都是经他手而成。
“先这样吧,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再捡些石头回来,把周围这样围一圈,做个院子,以后可以在里面种点菜,养点鸡鸭什么的。”姜时月比划着,眼睛一亮,说,“对,还可以养条狗,帮你看家。”
高达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他是来干什么的?不是被派来当护卫的嘛,这怎么还过起日子来了?
姜时月背着手,四下望望,望着旁边的大片空地,还在畅想:“这里也可以建房子,等你娶个媳妇有了儿女,就扩大地盘儿。”
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他:“对了,你有媳妇儿不?”
他的年龄明显比杨正卿要大上许多,但应该也没过四十,很可能已经有家有室。如果是这样,那杨正卿就太不是人了,好好地不让人家和家人团聚,跑这深山里来守着她当什么护卫。
她正要说有家室的话就不用在这里逗留太久,在这里意思意思差不多了就回去复命得了,高达轻咳两声道:“还未有妻室。”
姜时月不由得在心里又骂了杨正卿两句,自己的部下都快四十了,仗打完了也不把人快快放回去,这是要让人家孤独终老啊。
“你也是不婚主义?”她问高达。
高达:“不婚主义?”
这个词对他来说很新,不过他好像也明白了意思,苦笑着说,“并不是不想成亲,实在是没机会。”
“这就是你们将军的不是了,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下属的终身大事。”想想自己前世当兵的时候,部队还经常组织联谊活动呢,说白了就是相亲大会,以便解决大家的个人问题。
高达连连摆手:“不是将军的问题,实在是,实在是太忙……”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能说是朝廷有太多仗要打吗?将军没问题,朝廷的事情更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议论的。
更何况连将军那么多年都无暇寻找家人,他们这些当下属的,能活下来命就是老天保佑了,哪里还敢求别的。
姜时月最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不想结婚和不能结婚是两码事,她手一挥直接说道:“行吧,你现在既然跟我做事了,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高达:……
这是真要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还别说,时月小姐有时候举手投足这势头,比他们将军还更像个将军。
新房子建成当天就投入使用了,姜时月中午用他新房的壁炉做了个烤野鸡排,油烟混着柴火烟穿过地道,从另一边的地上烟囱里排出来的时候,把高达看得激动坏了。
时月小姐也太聪明了!
他暗自就想,这样的时月小姐,也难怪将军征服不了她。在心里对将军说了句对不起,他就愉快地和姜时月去吃烤得滋滋冒油的蒜香鸡排了。
晚上,他提笔给杨正卿写了第一封信。
杨正卿走的时候并没有特别交代什么,只说让他留在山里保护姜时月,等她在山里过不下去了,就带着她进京。
但他瞧着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将军说的有些偏离了,想了又想,他决定把事情简单和他家将军说一下。
他也不敢说得太过,只说时月小姐在山里过得还算顺当,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不仅开垦了菜地,种上了各色蔬果,还给他建造了房屋,大有长期住下的意愿。
老虎的事情还是决定先按下不提,将军远在京城,知道后难免担心,他在这里多加留意,应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走的时候将军都不曾和时月小姐告别,而且还是带着气走的,但男女之事向来玄妙,作为贴身护卫的他被留在这山里就是明晃晃的证明——将军对时月小姐不一般。
但他私心里还是不希望将军为了一个女人影响自己的前途。但凡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无旨不得进京,同样的,擅离京城也是大罪。
要是将军知道老虎在时月小姐身边晃来晃去,一担心就跑来了,那可就不妙。
而两个月了,也不知将军是否已经忘了时月小姐,果真如此的话,那他这个护卫也迟早会被将军遗忘。
基于这种矛盾心里,他写了一封不温不火的信,意在提醒将军,在那遥远的大山深处,还有一位他可能会在意的人。
信不长,主要内容就是时月小姐过得很好,并且有意拉拢他也在山里定居,不过他对将军忠心可鉴,是万万不会动摇的。
他决定这两日就将信送到邻镇的驿站,走之前还得跟姜时月报备一声。
高达跟了姜时月一段日子,对她的习性多少摸清了一些,虽然她讲究起来比那些京城的贵女还要细致,但能懒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勤快,他的房子已经建好了,山下的菜园也由他在打理,相信近几天她都不会下山了。
所以次日清晨他便爬上虎爬岭,准备告知姜时月他要去镇上的事情。
但他到了洞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开门,后来敲门也没动静,眼看都快到日中了,他心中觉得不太妙,开始大力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