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走出深山后,她遇到好几个人,不过她事先在脸上涂了黄泥,谁也不认识谁。现在难民扎堆往山里跑,也都习以为常。
一般胆小的看到她背篓里长长的弓箭和她手里拿着的镰刀,就避而远之了。
好在此刻地窖周围没什么人,虽然附近有人活动的痕迹,但这不妨事,她只是看一下老杨头是否在里面就出来。
然而敲了个暗号,就听得上方有声音传来。
她迅速抬头,见两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
大意了,这年头难民都知道上树睡觉了。
“小姑娘,干什么呢,去别处玩!”黑衣男甲一脸凶相。
另一个用胳膊碰碰同伴:“紧张什么,没看到人吓得快哭了嘛!”
姜时月:……
不是,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要哭了?而且她看起来像是玩过家家的小女孩吗?
她还没说话,背上的虎子从背篓里冒出虎头,有模有样的发出发出一声虎啸。
姑且称作虎啸吧,奶凶奶凶的也算的话。
“啊!是老虎!”
两人齐齐后退。
“去别处玩,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姜时月用冷冷的话语回敬。
看两人这黑衣劲装的打扮,不像难民,也不像一般百姓,倒像古代电视里的刺客。自己现在这身板估计打不过,所以干脆借着虎子虚张声势,能吓退也行。
不过两人也就退了两步,方才只不过是突然见到老虎,条件反射惊到,待反应过来这只是个老虎崽子,也就不将其放在眼里。
倒是面前这个小姑娘面容冷凝,说出口的话更是如寒冰一般令人全身发冷,两人心中提了几分警醒。
姜时月见这两人果然不像一般人那样容易吓退,又见其气势极具压迫,想着要不认怂算了,因而一时有些迟疑。
前世她的大名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从来只有别人认怂的,突然反过来,她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无力的愤怒感。
两个黑衣男其实也越来越紧张,对面这女孩全身散发的气场越来越令人……窒息,真是不可思议,仅仅是被她盯着,就仿佛脖子被人勒紧般呼吸困难。
正在这时,旁边地窖的门忽然打开了。
“阿月,你终于回来了!”
老杨头探出头,激动得声音发颤。
回来后地窖里所有人都不知去向,外面山上到处都是难民,他这几天愁得不行。
姜时月没想到老杨头竟真的已经回到地窖了,本来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他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害怕。”
老杨头说着,也招呼那两个黑衣人一起进地窖。
姜时月狐疑地看了身后两人一眼,后者对她亦是有着些许探究,触及到姜时月的眼神,瞬间老实地低下头。
自己人?
杨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训练有素的自己人?而且他们看起来对老杨头恭敬有加。
带着疑问进了地窖,关上门后,老杨头这才将去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一给姜时月道来。
他花两日的时间到了镇上后,没花多少功夫就打听到了大儿子杨正卿的下落,过程倒是比想象中的顺利。
因为杨正卿就是前几日到镇上落脚的征南将军!
这事情在镇上闹得是轰轰烈烈。小镇地处偏僻,近百年来,从未踏足过五品以上的官员,这次竟来了个三品的将军,这可是能去到皇宫里的见帝王的人物。
是以老杨头在街头一问起杨正卿,就立马有好几个人告知了他关于征南将军的事情。
他当然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那人样貌形容,竟大半都能和他大儿子对上!
这还了得,杨家竟然出了个官老爷,还是三品!而且还是个将军,对,征南将军!
老杨头激动得都想要晕过去,但理智尚存,他没直接说自己是将军亲爹,只打听将军如今在何处。
众人七嘴八舌。
“征南将军,当然是去征南了咯!”
“就是去南方打仗啦!”
“听说是路过咱们这儿,来寻亲,第二天就领着军队走了。”
“我看呐,这年头当个将军也不一定好,你看他胳膊上那道疤,那么长……”
“谁说不是呢,不是这里打就是那里打,将军也得听皇帝的,指不定啊哪天就战死沙场了,是这个词吧,战死沙场,我记得说书的就是这样讲……”
……
人没找到,一颗心倒是被搞得七上八下。
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是担心。
按说这种情况就不用再在镇上逗留,直接掉头回地窖才是。老杨头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可他到了城门,却发现城门早已经关闭,而且短期内不打算再开。
原来最近城外有大批难民往这边来,为了阻止难民进城,官府出了通告,关闭了城门。
老杨头懵了,冲守门的官兵大喊自己是将军亲爹。
哪有人理他!
“你是将军亲爹,我还是宰相爷爷呢!”
守门的人嘲笑他。
他依然坚持,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的儿子就是前几天来的征南将军,时间久了,镇子里的人也把他当疯子。
就这样,老杨头花光了银钱,干粮也吃光了,又在街上当了几天乞丐,觉得人生无望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杨正卿的这两个下属。
“将军临走的时候,让我等留下来寻找将军家人。”
“我们也是听说有人声称是将军亲爹,这才找到老爷。”
两个黑衣人接连说道。
姜时月在旁边听得如梦似幻,不过她都能穿越,农民变将军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杨正卿之前也不是正经的农民,他做了一年镖师,就行业类型来看也算和当兵专业对口了。
老杨头又问了徐氏母子三人的下落,姜时月把搬到新住处的事情跟他讲了,他才放下心来。
下属甲也适时接话道:“难怪我们几个兄弟在山里怎么也找不见人,原来是藏到深山里去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之前去杨家翻火堆的那个就是你们将军?”
两个下属互相看了看,齐声说是。
将军那天悲痛欲绝,一个人沉默着在那烧焦的火堆前翻了许久。
说起来这位是知道的?那她为何不出来相认?!
姜时月见两人脸色逐渐难看,想到什么,轻咳一声解释道:“那天我站得远,没有认出来。”
“冒昧地问下,您是?”其中一人问。
“我叫姜时月。”
“也就是阿华。”老杨头在一旁补充,末了,眼神却有些不自然。
下属在心中过了一遍,不姓杨,那就是那位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同样古怪的眼神。
将军家这位未来夫人,竟然不认得将军,难怪将军要逃婚!
这得多讨厌对方,才会连样貌都不记得啊。
姜时月没把两人的眉眼官司当回事,眼下找到了老杨头,杨正卿也打听到了下落,她却还是要去一趟镇子。
她要去把猪肉卖了,买一些油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长期缺盐的生活,让她身体越来越提不起劲,而且要在深山生活的话,少不得还要去买点工具。
三人听她说了去镇上的缘由,一时有些怔愣。
买东西可以理解,但是难道不是买一些干粮、衣物之类,好为去京城做打算,怎么反而还要买油盐酱醋之类长期生活的物品?
还有绳子、生石灰、硫磺粉……看这样子,是还要继续在山里过活?
老杨头笑道:“阿月,等去接回你娘和豆花豆子,我们就跟着他们去正卿在京城的住处。”
儿子都成将军了,他们难道还要住在山里当难民不成?听说儿子在京城的宅子可气派哩。
想到什么,他又说:“之前那个张员外,已经被正卿随军带走了。”这也是他听镇上的人讲的,据说那张员外劣迹斑斑,说是要随军带着,等去京城查实发落。
两个下属也点点头,表示事情属实。
姜时月觉得杨正卿这事办得极好,这样她以后去镇上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她对去京城生活的事情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就算要去,也不是现在。
这两个人空口白话,仅凭一番话就让他们全家跟着走,就算说的做的都对得上,她还是不想这样草率的就搬去京城。
而且杨正卿本人还在南疆战场打仗,就算要去,也要等杨正卿回来再说。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老杨头说了一下,并没有刻意避着旁边的两个男人,听闻准夫人不太信得过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看来这位未来的夫人不简单呐。
老杨头听了姜时月的话,觉得等大儿子回来再走确实更稳妥些,加上现在有儿子派人保护着,就算在深山生活,应该也不会太难了。
两个下属见将军亲爹也同意了,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了,其中一个便说:“既然这样,您将要买的东西告诉我,我去镇上买来,届时您再派人来地窖接我。”
他的意思是老杨头和姜时月先行回到深山,买东西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对,还有三个兄弟在山里,到时我将他们召回,明日一起回去。”
姜时月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因为徐氏三人在深山并不是绝对的安全,她在外面待的时间越久,她们的危险系数越高。
几人达成一致,在地窖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便各自出发了。
刚走不久果然遇到三人,姜时月和老杨头便带着四个护卫前往深山,因去镇上的那个下属自带了银钱,说是将军留的,无需去卖掉姜时月带的猪肉,因而她又把一背篓的猪肉背回来了。
期间有护卫要接过背篓,被里面的虎子呲牙吓退,只好作罢。
姜时月失笑,虎子已经把背篓里的肉都当作它的所有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