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天,一家人围着柴火堆,终于吃上了一顿热乎的。
徐氏记得很清楚,上次吃到热乎饭,还是豆花生病那天,这几天在山里,几乎都是吃的草根,最好的那次还是阿月掏的几个鸟蛋,不过也是生吞的。
而这次能吃上鱼,又是阿月的功劳。
“阿月,我……”徐氏望着姜时月,欲言又止。
她想说前几天不该那样对她。
可对上姜时月看过来的疑惑眼神,还有大家的目光,她又觉得一张老脸下不来面子。
老杨头以为徐氏又要发牢骚,给了她一个眼色,拿出草根分给众人,含糊道:“就着这个吃,解腻。”
席间,姜时月将她听来的重要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我们正卿还活着?”
徐氏激动地站了起来,手里的碗都差点掉到地上。
老杨头也不敢相信:“二柱真是这么说的?”
姜时月也不太敢肯定,但想着后面零星听到的,说道:“应该是真的,听他的意思人已经回来了,并且住在镇上。”
“太好了,太好了……”老杨头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
徐氏急了,放下碗筷,说道:“老头子,咱们得赶紧去找儿子呀!”
豆花也急着要去找大哥,只有豆子懵懂地看着大家。那时他还小,不记事,所以对大哥基本没有印象。
老杨头在吵闹中沉默了半晌,打断两人:“找找找,怎么找?”
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走到镇上一天一夜人先饿虚脱了,再碰上张员外那黑心肝的……而且镇子那么大,就算挨家挨户去问,只凭他们那可怜的几贯钱,按照现在的物价也不知能过得了几天。
这年景,出去怕是连讨饭都难活,更不要说还要找人了。
地窖安静下来。
徐氏最后小声喃喃道:“那也得找啊……”
一时没人说话,豆花小声的哭了。
刚有点音讯,若是错过,说不定从此一辈子就难以相见了。
谁也不能保证杨正卿能一直待在镇上。
姜时月最后打破沉默。
人肯定要找,但是,得先解决眼前吃饭的问题。
这些天想想办法,多找点吃的,不管是草根还是鱼鸟蛋之类,一家人出动,尽量在这几天囤积足够的干粮。不管谁出去找人,干粮是一定要预备足的。
这是目前能去找人的最好办法了,而且是有些冒险的。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再次遇到那个偷鱼的人,然后暴露安全屋的事情。
更不用说还有土匪,虽然谁也没见过他们,但口口相传,不可能无中生有。就算他们不过去山后面,也难保土匪哪天就到了眼前。
但这些在亲情面前,都成为必须要克服的困难,姜时月理解他们这种感情。
而且找到杨正卿对她也有好处,到时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她也可以早日功成身退,一个人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其实姜时月想说她可以去找,就带着上次老杨头拿出的几贯钱,虽然物价飞涨但好歹也能撑几日,就算一时找不到人,探听个消息也行。
但她在脑中搜寻了一下原身记忆,竟对杨正卿的样貌没啥印象,也就作罢。
老杨头和徐氏听后,连连点头,恨不得此时黑灯瞎火的就跑出去刨草根,好早一日备足吃的,出门找儿子。
一家人商量到很晚才睡。
知道了昨日姜时月为了站岗一夜都没睡好的事情后,老杨头主动要求他来站岗,最后姜时月和他说好,两人各守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老杨头就砍来竹子做了好几个竹篓,这样就可以多多的去河里下篓子,多多的捕鱼。
姜时月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捕鱼,几人都学得十分认真,连豆子也拎着个篓子像模像样的往里放石头,徐氏怕他掉河里,一边照顾豆子一边自己也在河边下篓子。
后面几天他们几乎每天吃的都是鱼,偶尔还有小米虾,和野菜一起煮了,吃鱼喝汤。要不是急于多备干粮,他们现在捕的鱼足够每天吃三顿了,要知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天最多也就吃两顿。
一天能吃三顿,这可是地主老爷们才有的待遇啊。
而且顿顿还都是荤!
不过为了找杨正卿,老杨头决定还是跟原先那样,每天吃一顿,平时饿了就拿出一点做好的小鱼干咬两口抗饿,而且这还是孩子们才有的待遇。
杨氏和老杨头老两口,为了省下鱼干,除了每天吃一顿半饱的,平时饿了只吃点草根了事。
姜时月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不管是出门找人,还是在林子里保护家人,首先不说身体健壮、武艺高强,再怎么也要身体健康吧,这样一天天饿下去,时间一长身体垮了,其他都是空谈。
而且豆子也在长身体,长期这样饿也容易生病。
这些省下的粮食,其实她每天多下几篓子鱼、多打几只鸟也能补上。
她宁愿累点,也不愿饿着,让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豆花也深表赞同,老杨头和徐氏只得勉强同意,并更卖力的挖草根了。
这几天过的很快,一家人都是累并快乐着,在姜时月和豆花的坚持下,每天虽然没有三顿,但也能吃两顿,还能顿顿吃饱,而且顿顿有肉。
众人每天早上都会先各自拿着篓子去河里放好,中午或者下午再去取篓子,这空挡里老两口则带着两个小的挖野菜,姜时月就拿着弓箭到林子里转悠,打点小野物。
这几天她刻意练习,平时有事没事就瞄准树干射击,力求稳准狠。量变引起质变,在她的努力下,弓箭准头比原来精进了不少,不说每发每中,至少每次只要出去了就有收获。
有时是斑鸠,有时是麻雀……有一次她往深山那边走了走,竟发现了一窝猪獾,不过这些家伙特别凶,见到老虎都能打上一仗,而且洞特别多,姜时月追得精疲力尽,才抓到一只。
还是因为它跑的时候不小心卡在枯树枝里了,这才便宜了她。
徐氏当晚就将其宰了煮熟,准备晒干备用。
姜时月在她煮之前拿了几片出来,直接烤熟,只放了一点点盐,就香味四溢。每个人都得了一片,一家人吃得既惊且叹,意犹未尽。
趁着有现成的竹签子,姜时月有悄悄拿了一篮子她在河边就洗净处理好的鱼,利索的在将鱼一只只穿在削好的竹签上,架在火上烤得两面焦黄滋滋冒油,啧啧,简直人间美味。
徐氏一边心疼,却也没管住自己要吃的嘴。
豆花觉得大哥不在后,就这几天过得最好了。她学的很认真,几天下来,已经完全熟练怎么捕鱼、怎么烤鱼。每天几趟的往返于几个放篓地点,捉鱼烤鱼,不知疲倦。
自从上次姜时月在她面前徒手抓蛇之后,她就很少和她唱反调了。这几天学会了捕鱼,新鲜劲外加成就感,让她每天一起床就充满了斗志。
徐氏也觉得女儿有了养家的能力十分欣慰,老杨头呢也就只好每次在豆花出门放篓子拿篓子的时候跟着,想着如果遇到坏人,他就扛着锄头和他拼了。
一连几天的日头,晒好了不少肉干,老杨头和徐氏也一天比一天等不住,想去镇上寻找儿子的心一天比一天急切。
终于,几人当晚商量之后,决定明天就动身去镇上,由老杨头一个人出去找,人多了干粮也不够,而且家里也要留人照顾。
一开始也考虑过让阿月去找,但后来想到姜时月去的话极有可能认不出杨正卿。
姜时月只是小时候见过杨正卿,而且那时杨正卿总躲着她,面对面相处的机会很少,现在五六年过去了,姜时月和杨正卿就算面对面,恐怕也认不出对方。
而且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也不安全。
老杨头出门时,再次严正交代徐氏:一切都听阿月的。并嘱咐豆花一定要听姐姐的话。
豆花哼了哼没反驳,徐氏点点头,将做好的一大包干粮交给他,让他一定要找到儿子。
姜时月在一旁想说找不到就尽快回来,毕竟干粮是有限的。但看到老两口坚定的神情,她不好多说,没得还没出门就说丧气话,惹众人不高兴。
一家人依依不舍之时,姜时月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到地窖的一个角落,拿出个篮子,递给老杨头。
“爹,这是我上次抓的那条蛇,你这次去镇上,可以一并带去卖了。”
这篮子她用布带系得严严实实,豆花和豆子都知道那里面关着一条毒蛇,平时都离这篮子远远的。
老杨头点头接过,又见阿月递给她一捧铜板,足有二三十个。
“这是上次偷鱼的人赔的。”姜时月说着,顺便把那天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老杨头和徐氏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有这事。
老杨头转过头,推辞道:“阿月,我身上带了钱,这些你自己留着,若是碰上要紧事,还能派上用场。”
虽然在现在物价飞涨的时候买不到多少东西,也是聊胜于无。
徐氏也在一旁朝她点头,姜时月没再多说,自己留着了。
老杨头走后,几个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平时几人还和前几日一样捕鱼,姜时月则把更多的精力分过来照看徐氏豆花豆子,平时就锻炼锻炼身体,偶尔到附近打个斑鸠什么的,几乎不往山里头走很远了。
但鱼也是有限的,这样过了几天,她们也越来越难捕到鱼了。
老杨头也还没回来,前三天徐氏还能沉住气,到了第四天就开始叹气,然后时不时的念叨,一会儿担心杨正卿不在镇上了,一会儿又担心老杨头吃的还够不够,过一会儿又和姜时月确认老杨头会不会被张员外抓了。
姜时月只好再一次跟她说:“娘,我给爹乔装了的,只要爹保持那个样子,轻易不会被认出来。”
再说这都过去几天了,她就不信整个镇子的人都是张员外的。
徐氏就在忐忑不安中一天比一天焦急,后来豆花也按捺不住了,近两天都没捕到几条鱼,她又不想吃草根。而且昨天在附近挖草根竟然看到了村里人,所幸对方没看到她们。
村里人也没存粮了,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山找吃的。
姜时月在附近也难找到什么野物,她把目光转向了深山,要想活下去,就要进深山,有了吃的,才能出去找老杨头和杨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