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大军压境,父兄受命北上战场,于一个时辰后从北城门出发!
知道这个消息,集于主院正厅等消息的云缨等人霎时恍神,但云缨和云昭反应最快,一人一边扶着慌乱的祖母、阿娘和大嫂。
云缨抬眸,望向慢一步伸手的自家二哥和三哥,看着两人从恍惚到震惊,再到蹙眉,最后眸中闪过一点点惊喜。
为何有一点点惊喜?云缨不用想也明白。
她家二哥、三哥这是惊喜自家阿爹和自家大哥没有丢下他们,而是带着他们一起上战场。
可......
云缨立马看向自家祖母和阿娘!
“阿娘,一个时辰并不长,等阿爹他们从京郊回来根本来不及,咱们得先给阿爹他们收拾好行李。”
看自家阿娘眼中的惊慌越来越深,云缨还没来得及说句安抚的话,她阿姐的声音就响彻正厅。
“啊对,得先收行李。”
崔氏急促又带着点无措的声音一落,就挣开云昭的手,踉跄一下要往外走。
但才起一步,就被云昭又扶住,“阿娘,您负责安排阿爹的就行,大哥的我和大嫂去安排。”
说着,云昭双手齐齐一紧,扶着自家阿娘和大嫂的力度大了一些,仿佛要给两人传递力量一般。
而后看向自家二哥、三哥,“二哥、三哥,你们的行李,自己安排行吧?”
“行,我们马上去。”
看着两人转身,云昭松开自家大嫂的手,微微转身,“阿缨,你陪着祖母。”还给云缨递了一个眼神。
一个让她细细安抚祖母的眼神!
阿姐安排的很妥当,云缨点头,“嗯,好。”
正厅内只剩下云家老夫人和云缨时,老夫人才堪堪回神,开始喋喋:
“怎么会?不是签了二十年吗?”
“二十年......是了,二十年之约只剩半年了!”
“协文是如何约定来着?”
“北齐若不主动来犯,那大庆不会主动攻打北齐,没规定北齐啊......”
听着怎么掩饰都掩饰不过的慌张细语,云缨扶着人坐下,就赶忙给自家祖母倒茶水。
等自家祖母喝下两口放下后,紧紧抓住自家祖母满是岁月痕迹的手,“祖母,阿爹他们肯定能凯旋。”语气坚定而有力。
姜氏愣愣看向云缨,历经风霜的眸子里又是一片恍惚,像是透过刚才的话语,或者透过面前的人,想起了某事或者想起了谁一般,一下子穿梭在了以前:
“夫人,为夫定会带着儿子们凯旋。”
“祖母。”云缨轻喊。
姜氏闭眼,想敛去眸中的湿意,但还是落下了一滴。
云缨赶忙掏出帕子,给自家祖母擦拭,“祖母别担心,阿爹和大哥他们很厉害,咱们大庆国也强......”
不待云缨说完话,姜氏一把握住云缨的手,“祖母知道,会的,你阿爹他们很厉害,以前大庆能胜,这一次大庆肯定也能胜。”话语是回答,又是定心!
时间很难熬,但又很快,不到半个时辰,自家阿爹和大哥就回来了。
匆匆忙忙与云缨的祖母和云缨说上两句,又各自出了正厅。
一人去主院书房,一人回自己的院子。
云北鸿刚安排好了离京后的事情,自家夫人就走了进来。
瞧着那双带着浅浅细纹但平时总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通红一片,云北鸿喉咙一噎,上前握住自家夫人的手。
想说什么,可话语到嘴边也只道出一句:“夫人放心,此战为夫定会带着怀策他们凯旋。”
脱口而出的安慰一落,云北鸿霎时一愣。
这话很熟悉!
他像是在哪儿听过?
是了,二十多年前,他父亲也这么与他娘说过,可那一战,只有他一人凯旋。
云北鸿抿了抿嘴,又赶忙找补:“北齐即便休养生息了近二十年,也比不上大庆,放心,此战稳赢。”
战场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又怎能如此肯定?
崔氏自是知道这话是给她定心,可云家儿郎,怎能一个都不留,全都赶赴战场啊?崔氏的眸中又有了湿意。
“鸿哥,我知道怀策是避免不了,可怀翼和怀珂一定要都去吗?”
不是将军,不是老爷,是年轻时不管场合的鸿哥!云北鸿有点恍惚。
他家夫人啊!这是一点心都没安下来啊!
轻轻叹一口气,“玉娘,云家儿郎都避不开的,不管是怀翼,还是怀珂,我们都不能为了不确定的结果要预留那一点香火,就让他们其中一人放弃心中追求。”
抬手轻轻擦拭了自家夫人掉落的眼泪,云北鸿继续道:
“若大庆山河一直无恙,百姓一直安康,他们只能在这京城做将军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就罢了,可如今敌国来犯,他们也得担起一部分责任,我们也不能剥夺属于他们的机会。”
“别怕,一切都有为夫,我会带着怀策他们平平安安回来。”
崔氏看着面前从年少相识、相知,到相爱,一起结伴走了半生的夫君,喉咙滚了又滚,最终咽下了想要继续说的话。
挣开一直被握住的手,掏出帕子在眼尾狠狠一擦,忍着心中的忧虑。
朝面前已不再年轻,但气势不输当年,属于大庆的大将军,但又属于她的夫君,郑重一礼。
“玉娘在府中带着阿昭她们,等着将军带着怀策他们凯旋。”
“嗯,走吧,帮为夫一起换甲胄。”
*
一路把父兄送到将军府大门外,随着几声“驾”,马蹄声瞬时响起,他们的背影也离云缨她们越来越远。
待自家阿姐帮助阿娘和大嫂上了马车,云缨就松开扶着的祖母,准备朝自己的马儿去,可才走半步,又被祖母拉住。
“我也与你们一起去城门送你们父兄。”
云缨想劝一句,可看着祖母一说完就深深望着父兄打马离开的方向,到嘴边的劝慰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祖母的眼神......仿佛此趟不去就会遗憾终生一般。
云缨心口一麻,她怎么能这么理解呢?
不...不会的!肯定是她理解错了!
祖母肯定是单纯的想再送送儿子和孙子罢了!
云缨咬了咬唇,又扶上自家祖母,“好,我扶祖母上马车。”
京中百姓都知道北齐来犯,镇国大将军领着儿子们出征的事,所以不管是刚刚过去的镇国大将军他们,还是后一步与自家阿姐骑马护着马车的云缨她们,百姓们都纷纷让开了一条道来。
因而云缨她们与她们父兄到北城门的时间相差并不是很多,到时,极少数被留在京郊的北苍军正好列好队。
“北苍军的将士们,你们可愿与本将一起,把北贼打回他们的都城!”
“愿!愿!愿!”“打回都城!打回都城!打回都城!”
穿云裂石的喊声,不仅让云缨她们胸腔一震,也让城内门口的百姓激昂振奋!
这一瞬间,云缨似乎有点明白她二哥、三哥为何会有与她阿爹、大哥一样的追求了。
不是祖训下,也不是责任下形成的追求,而是与那层责任同义但来自自身内心深处乐意,真心期待能达成的追求。
可这经久不散的震撼、瞬时的明白,在自家父兄打马侧身转头深深望向她们时,霎时又多了一丝心酸。
一丝云缨道不清说不明的心酸!
要压下这心酸,她只得连同震撼与明白一起压下,尽量让眼眶的湿意不要落下来。
哆嗦一下唇,无声朝她父兄吐出四个字,“胜利而归!”
而后看着自家父兄回正马身,听着位于正中央的阿爹喊:“出发!”,再瞧着自家父兄架着高马疾奔离开,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
城墙上,一黑衣带剑男子,看一眼镇国大将军府的马车后,抬头看向位于他前一步的华服男子。
犹豫一瞬,还是轻声开了口:“殿下,是去将军府还是去太师府?”
五皇子楚承朝没有立马说话,也没有立刻动作,等城墙下英气、沉稳的女子翻身上马后,才收回视线。
“去太师府。”
“是。”
宫中,养心殿,大庆皇帝楚元枭听着下首的人回禀北苍军已出发后,深沉的眸子一闪,缓缓问:
“只有五皇子去送了?”
“是,五殿下于城墙上相送,并未与大将军说一句话,也未与将军府的大女郎见面。”
楚元枭顿时眉眼轻蹙,下首单膝跪着的人立即低头。
半响后,皇帝眉眼舒展开,“下去吧。”
“是。”
挥手示意福德不用添茶,楚元枭拿开面前的奏折,摆上一张纸,沾墨写上一字:缓!
沉眉盯着瞧了好一会儿,又在上面狠狠划上一横。
“传督掌司统领。”
福德公公立马行礼,“是。”
督掌司统领曹海进了殿行了礼,楚元枭让福德带着人走了出去,才道:“计划有变,让叶清安提前回京。”
两鬓已有白发但眼神锐利的曹海,像是已想到皇上会有这个决策一般,很是淡定的回话:“是,臣回去立马安排。”
宫外,丞相府,参与此次议事的两位官员走后,二皇子的舅舅,也就是杜丞相,递给自家大儿子一个眼神。
等厅内只有他和二皇子,才抖了抖衣袍,缓缓道:“殿下,不管五皇子与镇国大将军府的亲事成与不成?镇国大将军府都不会站在殿下这边,不是同道之人最好不要留,此次战事就是机会。”
二皇子楚承廷微蹙的眉眼加深,他不是不明白自家舅舅的意思,可......
楚承廷眸里沁着一丝挣扎,但这一丝挣扎随着时间的过去,还是渐渐褪去,由狠辣一点又一点代替。
四皇子府,四皇子楚承明写好一页信纸,就卷起来装入小信筒。
“赤羽!”
书房外候着的侍卫赤羽立马推门而入,“属下在。”
楚承明把小信筒递上,吩咐道:“立刻送去临南。”
赤羽接过,“是。”
太师府,五皇子茶喝了半杯又半杯,才认真看向他对面的太师,也就是他的外公,语气闲散。
“外公,当真什么都不做?”
头部覆盖着银丝,脸上全是皱纹,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魏太师,摸了摸自个儿的白胡子。
也不拆穿他这尊贵外孙的明知故问,抿住扬着的嘴角,严肃回:“不用,如今局势,什么都不做才是对殿下最好。”
“行,朝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