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茶盏碎裂在地,茶水将地毯打湿一片。
高和丰扶着桌子,站在一旁,掩嘴咳嗽。
木晏清进了屋,忙过去给对方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的面前。
高和丰止住咳,道了声谢,接过热水,仰头喝下一整杯。
“抱歉,打碎了一只茶盏。”
“无妨,小事而已。”木晏清扶着高和丰坐了回去,道,“你脚伤还没好,下次记得叫人过来服侍。”
高和丰应了声,问:“魏小姐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问我去不去嫂子那边用晚膳。”
“我听她声音挺急切的,还以为有什么急事。”
“她平日里在魏家被欺负惯了,从不敢大声说话,哪怕到了木家,也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什么。”木晏清怕高和丰觉得魏如意莽撞无礼,帮她说话道,“也就在我这里,才敢放松那么一点点,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我与你是夫妻,自然会包容你所包容之人。”高和丰神色淡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何况我与她不会有太多交集,不存在见怪不见怪。”
木晏清在一旁落座,总感觉高和丰的态度有点奇怪,却又摸不清到底哪里奇怪。
之后,她的目光落在那盘鲜花糕上。
她记得自己刚刚那块糕点没吃完,剩下一半放在了盘子旁,可现在却不见了。
木晏清眼神在周围搜索一圈,并未发现那半块糕点。
难不成自己记错了,已经将那块糕点吃完了?
她目光飘向高和丰,暗暗地想着:总不能是高和丰给吃了吧?
“怎么了?”
“没什么。”木晏清有些尴尬,想起刚刚高和丰没说完的话,问道,“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高和丰听木晏清这样问他,便将今日魏高阳和木永平切磋剑术的事告诉了对方。
“阿坚说,教魏高阳武功的师父,若不是庸才,那便是故意这般指导他的。”
木晏清满眼诧异,她虽然一直很关心魏家姐弟俩,可经常和祖父在军营,就连家中也很少能照顾周全,所以并未注意到这件事。
高和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责,安慰她道:“他毕竟是魏家人,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他。若不是今日我恰巧碰到,又被阿坚这样的练家子看出来,此事只怕还不知何时会被发现呢。”
木晏清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理,多谢殿下提醒。”
“还有,永安……”
木晏清忙问道:“永安怎么了?”
“不必紧张。”高和丰轻声笑道,“他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只想让他入仕,不想让他从军?”
木晏清稍稍松了口气,道:“我只希望他这一世平平安安的,不想他和我们一样,征战沙场,以身涉险。至于他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会尊重和支持。”
“若他就是想练武,就是想与你们一样,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呢?”
“他的两个父亲都战死沙场了”木晏清表情沉重起来,“他虽是兄嫂过继领养的孩子,可大嫂无所出,一直将他当亲生的看待,我绝不能让他选择这么一条危险的路。”
高和丰见木晏清态度坚决,剩下的话就吞入腹中,没有多言。之后说道:“不论你作何决定,若是需要,随时告诉我,我可以让阿毅当永平的老师。”
“那就多谢殿下了。”
高和丰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看着木晏清,问她:“清清,你知道你与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木晏清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那就……不谢谢殿下?”
高和丰被木晏清的表情和话语逗笑了,温润醇厚的嗓音十分悦耳,俊朗的五官舒展开来,眉眼唇角都上扬着,整个人显得更为阳光俊美了。
木晏清被对方的美貌所冲击,然而下一瞬,对方就以拳抵唇,咳嗽起来。
木晏清连忙起身,帮高和丰顺了顺背,之后又去给高和丰倒了杯水。
高和丰饮下杯中水,压下想要咳嗽的冲动,这才平复下来。
“殿下,我去看看你药熬好了没。”
“没事,不必担心。若是熬好了,阿毅会送过来的。”高和丰抓住木晏清的衣袖,仰起头问她,“你今日与我一起用晚膳吗?”
因为咳嗽,高和丰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眼尾飘红,眸光温柔,似是带着几分希冀的看着木晏清。
这模样,这眼神,这表情和语气,不论向何人求任何东西,应该都很难让人拒绝。
木晏清虽然领兵作战能力一流,是个有勇有谋,理性睿智的将才,但对于男女感情之事,可谓是钝感力十足。
任何旖旎的情话和暧昧的气氛,到她这里不过是普通的陈述句以及陌生尴尬的情绪。
就如同此时,她怔然地看着高和丰,只是觉得对方就像是一只软萌无助,需要人陪伴的小奶狗。
而她最看不得弱者向自己求助。
所以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讷讷地应道:“好。”
二人用过晚膳,木晏清看着高和丰喝了药,又亲手给对方搓揉过药酒,这才上楼洗漱休息。
等她晚上躺在床上,慢慢咂摸出不对劲来。
她怎么这么听高和丰的话,不知不觉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关键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才反应过来。
算了,他们好歹是夫妻,更何况,高和丰本就体弱,还是皇子,自己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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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木晏清就起了。
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每日都会早起锻炼。
练武结束后,时间尚早,木晏清便去找魏如意,询问魏高阳最近学业的情况。
魏如意胆小怯懦,在魏家更是没有任何话语权。
木晏清并不准备将高和丰发现的问题告诉魏如意,而是向她打听清楚情况后,准备暗中处理解决。
之后木晏清便去找春喜,却发现春喜出府了。
她昨日交待春喜给高和丰准备一些御寒之物,春喜办事牢靠,一大早就出府采买去了。
此事木晏清不好亲自去办,只好等春喜回来再说。
一丫鬟迈着小碎步走到木晏清面前,传话说程志勋找她有事。
木晏清听罢,便去了翠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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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很快就办完事回府了,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家仆,手中抱满了东西。
虽然木家多次凭借战功获得赏赐,之前的主母魏婉婉更是家财万贯,嫁妆丰厚,木家每月靠着那些大小铺子营收,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木家与那些高门大户比起来,就显得朴素很多。且那些铺子所创营收,大多都用来补贴军营,开设善堂了。
木家对下宽宥,从不苛刻,但自家人却很节俭。除了过年,木家很少置办这么多东西。
见春喜带着这一堆东西去了浮云阁,众人便猜到这些东西是给他们那位新姑爷置办的。
好歹是名门望族,他们那位姑爷又是帝都来的皇子,这点东西倒也算不上什么。
不过见惯了好东西的高和丰还是表现的很高兴,春喜送来的东西,并未有任何挑拣,全都让秦之毅收下了。
“辛苦春喜姑娘了。”高和丰微微点了下下巴,秦之坚便送上了一个小礼盒,“这是回礼。”
春喜看也没看,拒绝道:“春喜为小姐和姑爷办事,本就是应该的,不可讨要赏赐。木家给咱们这些下人发的月钱很丰厚,小姐又经常赏给春喜一些好东西,春喜可不能再收姑爷的东西了。”
高和丰微笑着说:“我听说你从小陪着清清长大,与她情同姐妹,我作为姑爷,也算是你的姐夫,总该给你准备见面礼的。”
春喜一听“姐夫”这个称谓,一时间有些诚惶诚恐,但见对方真诚没有架子的样子,心里又不免有些感动。
她虽然一直记着自己作为丫鬟的身份,但木晏清对她和黎云确实如同姐妹。
似是怕春喜多想,亦或者怕她不收。
高和丰又说道:“小云姑娘也有一份,只是她去军不方便带着,上次说让清清帮她收着,但她走得急,忘记告诉清清了,你将她的一并收下,等她回来再转交给她吧。”
秦之坚一听,又拿来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锦盒,一起递到了春喜面前。
见春喜犹豫,秦之坚笑着说:“这是殿下来之前就已经挑好的,是一对翡翠镯子,成色特别好,和管事嬷嬷的可不一样。”
春喜听秦之坚这意思,高和丰来之前应该是准备了很多礼物,送给木府的人,包括管事嬷嬷等人都有。
她这才安心收下:“那春喜就多谢姑爷了。”
高和丰应了声,问:“你们家小姐呢?”
春喜答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府上的人说小姐在翠竹苑和大舅爷在博弈,好像在搞什么沙盘演练吧。”
高和丰听到翠竹苑和大舅哥这些字眼,眉心微不可察的缩了缩,随后又声音温和的问道:“她是不是让你一会去找她?”
春喜愣了下,想着她一回来的时候,确实有家仆告诉她,让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立即去找木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