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星河,再也看不见灿烂
迎过狂风,再也感受不到阻拦
走过岁月,自己便是万水千山
拥有过你,从此再无人间
如果正在生长中的树,你会感知到它旺盛的生命力。一直向上,向外,杂乱无章,只是闷头冲,企图遮天蔽日;
那么有年头的树,它散发出的沉稳和泰然,会让你几乎可以看见时间静止,岁月无声。
魏了和卫娲就找到了这棵树。
根本不需要寻找,它的周围都是些“树孩子”,还在横冲直撞,好像在比赛谁能超过它。有一两棵马上成功了,主干直直地耸向天空,暂时顾不上发展枝叶,先高它一个节骨尖尖再算。
公园也特地为它修建围栏,将它下面的杂草修理的整整齐齐。园艺师傅们留的几朵野菊,都像偷偷摸摸留下的。
有些藤蔓蹬鼻子上脸,在它身上左溜右窜,几只胆子大的攀上了高枝,不知是如何躲过维护人员的检查。
但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它不动,也不静:风来起伏,风走自顾。
它不算高大,但经过它的生命,都想要仰望它的头顶;
它不粗壮,但所有花花草草都安心地依附在它身边。
魏了和卫娲“中蛊”了一样,在这棵树下站了10分钟。一声未吭。
卫娲仰望树顶,魏了盯视树根。
卫娲透过树枝,看见银河从中穿过,就好像从天地之初,它俩就这样高低相伴相望。
魏了看见了蚂蚱、蛐蛐儿、屎壳郎,就是没找到一点点灰的痕迹,不过那些杂花杂草长得倒是挺旺。
终于,他俩的这种“雕像”行为招来了安保人员。因为太多奇怪的人想要跟这棵树做奇怪的互动,比如用绳子将树和自己紧密连接,对着树比划招式……哭啊笑的都算正常的。
在安保人员拿着手电筒反复确认二人只是在敬畏这棵树之后,离开了。
魏了却在手电筒晃动中,发现了树旁边的一块小木牌子。
他拿手机照亮,二人凑上去,看清楚了:无名树,1800多岁。
魏了转头问卫娲:
“这是什么树?这个木牌不会是用它身体部位做的吧。”
卫娲摇头:“我也没见过。但总觉得认识它。我喜欢这棵树。”
卫娲直起腰:
“我们古代人闲着没事就种植物。我刚来这个地区的时候就栽过一棵树,用我离开老家时从路边折的一根树枝。寓意着扎根四方。”
魏了也没再想下去,他觉得就跟扫地僧,朝阳群众一样,牛逼的存在往往都是不需要名字的。
不过这样看来,魏生懂得还挺多。
活着的时候,找树哭诉;死之后,撒骨灰养树。她不会是觉得这棵树能成精吧……
话说回来,这棵树被保护的这么好,骨灰怎么撒的呢?怎么带进来的呢?她朋友可是真正的猛士啊。
二人又瞻仰一阵,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原地,没挪动一步。
极其平平无奇的公园,一动不动是因为不需要动,差不多一眼望穿公园对面。
就这,还要分三条路,魏了笑死了要。
二人打道回府,边走边交换刚刚的心得感受。
“1800多岁的树,现代很少见吧?”卫娲很真诚地问魏了。
“古代很多吗?”魏了反问(纯杠-_-||)
“应该有。只是没人记录。”卫娲不无冷静地分析。
魏了被说服了,而且古代的地球状况比现在好太多,人又少,树木需求量不大,没事也不会去砍树,多搞点粮食不是正经的吗?砍树浪费体力,而且工具也跟不上啊!8100年的未必不能成活。
“不过它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直直的,威风凛凛。”魏了由衷地感叹道:
“1800岁算高龄了,它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活太久了。被种下的时候,还是古代呢,活下来真不容易。就像你,没准儿还要打仗……呢……”
魏了渐渐没了声音,停下脚步,看着卫娲。
“1800多岁,1800多年前,那不就是……建安……”魏了带着颤音自顾自地念叨。
“但它是无名的。就算东吴路边随手可折的树枝,品种也应该会被记录在册的呀……”
魏了调整出轻松随意的语气:
“卫娲!你出征时随手折的树枝,是什么树?”
卫娲头没回头,但回应魏了。
“我不认识。
我嫂嫂好像知道。她和主公给我送行,主公很兴高采烈,嫂嫂很担心。但她看到我折树枝,又骂我搞破坏,说我养不活它。”
嫂嫂那么疼爱卫娲,恨不得把她一直养在身边保护,要啥给啥,总不至于为一根树枝责骂她。只能说,这根树枝确实太娇贵,因为太珍稀。
众所周知,珍稀是因为存活率低。
所以……
卫娲还在继续说:“来到这里我就认真养啊,结果肯定是养活了。不过其实没费多少精力,这里的水土本就很好,适合生命繁衍。”
“也不知道我穿越后那棵树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生成了一大片树林。”
魏了撇撇嘴,紧走几步跟上卫娲:
“树林我不清楚生没生过,不过你那棵树,应该活得挺好。”
“那就好,”卫娲又开始没心没肺地天真,“毕竟书上不会记录一棵树。”
“什么书?”
卫娲回过神,“就是,历史书。”
魏了劝她放下天真:“历史书上连你都没记录,何况你种的树!”
卫娲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并不烦恼。
“我不需要历史书记我,只要主公和嫂嫂,还有他记得就行了!”
果然人如其树啊!魏了在心里感慨,
那棵树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活一天,就尽一天树的本分:直直的,绿绿的,遮阴避阳;它也不在乎无名无姓,只要你还记得它。
哪怕卫娲你刚刚没有认出它。
回到家里,卫娲很开心地去洗漱,魏了在窗前复盘。
走这一趟,到目前为止他有过的疑惑差不多都捋顺了:
妹妹生了病,不想再给哥哥添麻烦,选择自己去消化;
在附近公园闲逛,发现了那棵树可以倾诉;
为什么是那棵树呢?它活了1800多年,生命存在和虚无的意义,都在它的身体里;
它成为别人的情感依托,精神力在妹妹的骨灰洒下之后,得到了最大续存;
因为正是在1800多年前,有个人带着对生命的敬畏,栽下它,这种敬畏也一直是它的生命力;
那个人是卫娲。
那个人是我妹妹。
所以卫娲穿越到面前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大家不要觉得扯,所有真理都是不愿追究的巧合。
我研究了三国,查证过紫龙;我敬重孙伯符,偶像是阿龙;我对人工逆反,对自然尊崇,我人美心善,不喜欢女生。
浴室响起水流声,卫娲出浴了。
魏了拿出妹妹留下的那套家居服,放在卫娲睡觉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