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逊早有提防,着地一滚。在大网就要罩住他之际,竟尔钻了出去。执网的是两个人。那两个人身着黑衣,绑缚紧凑,四脚伶俐,身手轻捷。不想,这一网竟尔扑空。都是一惊。冯二哥和曹四哥回头看了,更是一惊。
文逊站起身道:“两位的戏演过了。”
冯二哥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文逊道:“我们邓二爷早看出来了。从一开始我也发觉不对。你们对我们太客气。客气到忽视了岳家势力的存在。整个府衙,所有衙役对我们虽然恭敬,但因为有岳家的施压,也有疏离之感。以求自保。而你们二位和我们二爷交情范范,则唯恐有疏离之感。岂不闻事出反常必有妖。”
冯二哥道:“聪明,厉害!只可惜,你们还是棋差一招。你刚才喝的酒里放了无色无味的迷药。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晕啊?”
文逊摸摸脑袋道:“他也喝了。他怎么没事?”
曹四哥道:“我吃了解药。”
文旭点头道:“我平时喝酒不擦嘴。今日破了例。”说着,把袖子一展。上面有一块粘湿。
这一下四人都明白了。这小子喝了一口,又吐在袖子里了。
冯二哥道:“哼。就算如此。我就不信我们四个对付不了你一个。”
文逊不再答言。
四个人一拥而上。首先是那两个执网的冲在前面。展开大网就朝文逊全身笼罩而去。
文逊不闪不避,待网凑近。一把抓住网,往回一拉。左边那人就支持不住,被文逊拉了过去。文逊一抬脚,就把那人踹飞了。那人飞出五六丈远,最后腰子结结实实撞在树干上,登时废了。文逊用同样的方法,将右边那人也踹废了。转瞬间解决了两个。冯二哥和曹四哥刚刚奔到文逊跟前。都吃一惊。胆气忽地泄了一地。想转身退时,文逊早飞出一脚,正提着冯二哥的屁股。冯二哥腾空而起,向前飞出七八丈远,方重重摔了个恶狗吃食。曹四哥见了,见跑不迭,举起水火棍就朝文逊脑袋上砸去。文逊一伸手,便夺过水火棍。跟着长脚一踹。曹四哥左胁正着。咔嚓咔嚓咔嚓,三条肋骨被踹断了,登时委顿于地。
冯二哥正要挣扎起身,却被一只大脚踏住后心,挣扎起不来。
文逊道:“你到底受谁的指使,要结果我的性命?”
冯二哥道:“自是受岳家的指使。”
文逊道:“你们中间传话者是谁?”
冯二哥道:“是叶……”话没说完,半空里,嗖嗖飞出两枚飞镖。一枚正好冯二哥后颈。一枚朝文逊眉心飞去。冯二哥当场毙命。文逊一转头,避开飞镖。同时后撤两步。回头看时,只见左青、燕玄、梁中三人成丁字形站在前面。
左青道:“文逊,既然邓亨玉和足下如此聪明。那他为何不派人来接应你?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文逊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二爷没有派人接应我?”
左青道:“今日是邓亨玉大喜的日子。我们家岳爷早派人盯住了。邓亨玉、张彦杰、钱良,以及这些人的手下打手,我们都紧紧盯住了。他们都在邓宅忙活着。没有一个前来接应你。否则,方才一战,为何只有一人对付他们四个?你被放弃了。我们岳爷说了,他很欣赏足下的为人,沉着仗义,能与人同生共死。你若肯俯就我们。我家岳爷一定以兄弟相待。怎样?”
文逊道:“承蒙青眼,多谢了。只是我一介草莽,承蒙邓二爷以兄弟相待。未尝有片言相嗔。此番恩德,文逊此生难以报答。至于岳爷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左青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这时,一人从远处喊道:“不用你们客气。”
众人看时,只见从东南方向走来四五个人。文逊见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济阴县的都头李进。身后跟着四个土兵。步履稳健,一看就知是好手。
李进道:“文兄,我来迟了。”
文逊道:“不早不迟,刚刚好。”又道,“你们暗中连接叶孔目,想置我于死地。没想到我们会悄悄联系李都头,将你们一网打尽吧?”
原来,邓亨玉知道,岳英一定会会想方设法置文逊于死地。对他也会严防死守。为一劳永逸。邓亨玉一面假装将一切托付给两个防送公人。一面令亲朋好友以及属下忙活他的婚事,让岳英察知,以避人耳目。从而引蛇出洞。一面又央张彦杰去书李进,让他从中帮助。果然,岳英因想着他和叶孔目这一节极为秘密。他和冯曹二人根本没有联系。想来邓亨玉不会察觉。未想邓亨玉极为警觉。早防着两个防送公人。以是做好安排,诱使岳英上当。
左青等三人知道时不我与,也走不迭,不如拼了。于是,一起奔向文逊等六人。三人都是江湖的暴汉,委实难以多付。但文逊是一流高手,李进武艺也是佼佼。四个土兵的江湖经验也十分丰厚。文逊对付左青,四五招后,卖个破绽。左青急于求成,于是上当。被文逊一脚踹飞了。回头见李进力斗燕玄。过去就在身后一个扫堂腿。将燕玄绊倒。李进上去就一刀将燕玄开膛破肚了。文逊回头见左青挣扎起来,忙奔过去,一脚又踹倒。李进见他四个土兵缠斗梁中,久久拿不下,有点丢人。过去就是一脚。梁中好汉难敌十手。噗通跌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一个土兵上去就朝梁中的脑门就是一棍。梁中登时脑浆崩裂。这边,左青也被文逊一脚踩碎了咽喉,毙命当场。至此,岳英身边的五大高手,全部毙命在文逊的手中。
李进走到趴在地上的曹四哥,道:“刚才你都看见了。你们三个走到这里,碰到这一伙强人。杀人越货。你那位……叫什么来着?”
曹四哥道:“冯二哥。”
李进道:“力战之下。冯二哥因公殉职。而你受了工伤。腰骨折断。不过,这五个强徒被你们反杀了。文三哥为救你的性命,将你背到济阴县救治。这里面没有我们五个人的事儿。明白?”
这时候,曹四哥见冯二哥惨死,那还有不知道的。
李进道:“文兄。咱们去济阴县吧?”
文逊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李进道:“你想……?”
文逊道:“文逊无以报答。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李进伸出大拇哥。
2,
夜里,邓宅正在忙活着邓亨玉的婚事。人丁鼎盛。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岳英这边则冷冷清清。不过,岳英并不难过。此时此刻,岳英正在宴请叶孔目、邢喻和殷天雷在他家的莲花楼上吃酒。专等左青他们回来汇报。四个人在楼里吃得其乐融融。殊不知,左青他们都已经化作黄泉之鬼。
丛玉则是另一番景象。烛火莹莹,女儿眠睡,她独自一人对灯,怅然莫名。今日是邓亨玉大喜的日子,他就这样结婚了,新娘则不是她。那日,在凤凰桥重逢见面,她以为他会来找她,和岳英争执一番,接她回去。没想到,发生了文逊的事,对她则没有一点声音。“男人都是负心薄幸,这话一点没错。指望不上的。”虽然这样想,但肚里难受。她依旧希冀着邓亨玉能够过来接她。
门吱呦一下开了。只见岳荣撞了进来。他喝得醉醺醺的,乜斜着眼睛瞅着丛玉。彼时,丛玉正坐在床边,抱起而叹。突见岳荣进来,警觉向后缩了缩,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岳荣道:“听说你是邓亨玉的女人,之前还嫁过人,生了这个女娃,如今又跟了我哥哥。女嫁二夫,就已然不贞。你却跟了三个。还这么矜持做作,做给谁看呢?再说,你都跟了三个,也不差我一个吧?来,咱俩玩玩儿。”说着,就撞了过来。
丛玉道:“你放尊重点儿。否则,我喊了。教你哥哥知道……”
岳荣笑道:“疏不间亲。真闹起来。我那个哥会因为你这个贱女人而训斥他亲弟弟么?我哥要这么做,我妈也饶不了他。所以,你最好从了我。咱俩乐乐。反正你也不是姑娘了。我也不嫌你脏。他在前边请人吃酒,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事后,神不知鬼不觉,各得其所。”
丛玉道:“滚!”
岳荣笑道:“他拿我的人陷害别人。我就拿他的人出气出火。这是他欠我的!”原来岳英用潘驴邓小闲的死来陷害文逊,岳荣对此十分耿耿于怀。“凭什么拿我的人做局,来实现你那肮脏的目的?事后,还不给老子一个好处。哼,你不给,我就自己拿。”
丛玉道:“你们也是读书人家。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岳荣笑道:“廉耻是给没权没势没本事的人吃的。对于我们,只有屈尊俯就。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好歹。”说着就扑过来。
丛玉刚想躲,却见女儿有醒的迹象。怕吓着女儿。这一下躲不了了。一把死命撑住岳荣,不让他占到便宜,又顾忌着女儿。
岳荣察觉,笑道:“你是个好母亲,别害了孩子。”
丛玉害怕之余,心头涌起一股子狠意。随即笑道:“看来我是逃不出你的魔掌了。”
岳荣见丛玉说话软了,笑道:“那还用说。”
丛玉抽出两臂,勾住岳荣的后颈,抬嘴就亲了岳荣一口,饶有兴致地说:“只要不吵醒我女儿。你任你随便。”
丛玉的举动使岳荣的兴致大发,笑道:“真的?”
丛玉道:“别在这儿。把我抱到桌子上,我要把你亲个够。”
岳荣喘着粗气道:“你真是个贱货。怪不得我那个不要脸的大哥这么喜欢你!”说着,就把丛玉抱到桌子上,乱啃乱咬。
丛玉也使劲勾着岳荣回应着他。
岳荣笑道:“以后你就跟我得了。”
丛玉道:“那要看你的本事了。”说着,又亲了岳荣一口,道:“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使劲搓我……”
岳荣笑道:“你真是……”话不好说,就动作起来,把脑袋埋在丛玉领口间,又亲又啃起来。
丛玉趁他忘情,从身下摸出一把匕首。一发狠,一刀就扎进岳荣的脖子间。岳荣脖子一凉,大惊失色。忙起身挣脱丛玉。丛玉两腿奋力箍着岳荣的腰身,两手使劲摁住岳荣的头颅,不让他起来,不让他发声。岳荣的血汩汩往外冒。用力挣扎。但就是起不来。
岳英和邢喻他们四个正在觥筹交错。
殷天雷道:“野王兄真是好本事。这文逊一去。霸王林就是咱们的了。”
邢喻道:“什么霸王林。青州就是咱们的。”
叶孔目道:“咱们以后就以野王兄马首是瞻。无往不利。”
岳英道:“只要咱们精诚合作。就没人是咱们的对手。”
三人听了,大受鼓舞道:“见得是!”
过了好一会儿,岳荣没了动静。丛玉松开岳荣。岳荣便像一摊烂泥一样,委顿于地。丛玉坐起来,满脸满身的血,狰狞恐怖。丛玉跳下桌子,把岳荣推进床底下。幸而屋里有一盆残水未泼。于是脱下衣服,把脸上的血洗了洗。换了一身衣服后,又打了一盆水,把自己梳洗了一番。然后拿上自己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抱起女儿,趁夜黑偷偷溜去。
迤逦来到后门。却见看后门的老焦的卧房里正点着灯。丛玉静身潜听。发觉老焦正和另一个人在房里吃酒。这一下不好出去了。只能先等着,寻着机会再说。不得已,只好抱着女儿躲在黑影里。
没一柱香的功夫,忽然听见有人咣咣砸门,没个停止。丛玉心想,“这么晚了,谁会从后门回来?”
看门的老焦听见有人这么不识好歹,竟然敢砸岳家的门,骂起来道:“谁啊?活得不耐烦了?他娘的……”口里骂骂咧咧,但还是耐不住去开门了。刚拔下门栓。门则突然被推开了。抢进来一个人。老焦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脖子上就挨了一刀,倒在血泊里。那人随即窜进屋子里,拿到逼住屋里那人。屋里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后厨老马。老马给岳英少爷炒菜时,偷偷多弄了一些。然后偷偷拿过来,和老焦一块尝尝鲜,润润舌头。却不想,遇到这出。
老马不认识那人,看着明晃晃的刀,战兢兢跪下道:“英雄饶命!”
那人道:“岳英在哪里?”
老马虽然害怕却也知道好歹。他那里敢引路去寻岳英少爷。那不是找死嘛,便道:小的哪里知道。”
那人当即“嗯”了一声。
吓得老马立时明白,此刻还是保命要紧。至于其他,则顾不得了。于是道:“在莲花楼吃酒。”
那人道:“带路!”
老马道:“不敢!”
那人又“嗯”了一声。
老马道:“我带,我带。”
那人道:“别耍花招儿。老子的刀可不长眼睛。”
老马道:“小的长了几颗脑袋,敢在英雄跟前耍花招。”
那人便将刀子抵在老马后腰,出了老焦的卧房,径往莲花楼走去。可是,在抹过一座花坛时,忽然发觉花坛里藏着一个人。那人道:“谁?出来!”
老马见有突发情势,立马撒丫子逃跑。那人刀一撩,就结果了老马。老马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叫出来。
那人逼近花坛道:“出来。饶你不死。”
里面的人正是丛玉。丛玉一听声音,喜道:“是文三哥嘛?我是知雪。是二爷的女人。你见过的。”
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文逊。
原来文逊经李进搭救。逃得性命。即以为“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便立意趁夜暗杀岳英,为邓二爷除去一患。却不想竟遇到了丛玉。虽然,文逊知道此刻丛玉是岳英的女人。但二爷对这女子余情未了。文逊一时踌躇,倒不好下狠手了。
文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丛玉道:“我刚刚杀了岳荣。想逃出去。口后门有人看着,正犯难呢。”
文逊道:“你杀了岳荣?真的假的?”
丛玉道:“我抱着我女儿躲在这里,岂有假的?”
这时,女儿道:“娘,怎么这么黑?”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道:“杀人了,二少爷死了……”这一声,把全院里的人都惊到了。就是坐在莲花楼的岳英也惊动了。
文逊见状,知道暗杀岳英的时机已然不对。眼下只好先行退去。于是,带着丛玉后门逃去。
3,
第二天天亮。岳荣干干净净躺在灵床子上,一动不动。母亲高氏哭得死去活来。大骂岳英养了一只狐狸精。蛇蝎女。专门勾引男人,破坏人家兄弟不和不说,还竟要人命。
岳英见弟弟惨死,也是无奈。他见二弟死在他和丛玉的卧房里。而丛玉又不见了。就想到,二弟一定去骚扰丛玉。结果被丛玉弄死了。二弟虽然不成器,但丛玉下手也太狠了。面对母亲的责怪,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可恨的是,中午突然有人来报,说野猪林发现了几名死尸。要他去济阴县去认一认。岳英去了。只见到左青燕玄梁中、两名无名杀手和冯二哥的尸体。却不见文逊的尸体。
岳英知道自己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眼睛里不由的冒火,道:
“邓、亨、玉!”
邓亨玉在李进的家见到了丛玉。二人不由得相拥在一起。而文逊在许知县的安排,已经走在了去往恩州的路上。而防送公人已经换成了李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