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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怨 第21章 官司

作者:扬信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02 10:17:45 来源:文学城

1,

邓亨玉和丛玉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第一次感觉他不再享受丛玉的撒娇,而是有些嫌恶她的胡缠。无缘无故就贴上来,烦不烦人。只是他心里想着石双华,对这喜新厌旧的伎俩,蓦然愧疚。所以,面对丛玉的嘤咛旖旎,邓亨玉并没有逃开。但他几乎是本能地稍稍向相反的方向动了一下身子,而不是迎上去,主动靠拢丛玉的温柔。就这点细微的举动,作为女人的敏感,丛玉分明察觉到了。

加上这两日邓亨玉居然没有碰她。这使得丛玉更加警觉起来。丛玉想了想,道:“你有事要对我说?”

邓亨玉道:“没有。怎么这样问?”

丛玉见邓亨玉不想说,也不勉强,便道:“没事。就是胡乱问问。”

然后,又是一片静默。

最后,丛玉感觉没局,就自行进屋睡去了。

邓亨玉见丛玉进屋,既没有温言抚慰,也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外头又望了一个时辰星星,方去另一间屋子睡去了。

丛玉见邓亨玉竟然不来,孤枕难眠。她脑海里突然想到邓亨玉的一句话:“当我不想和你做艾的时候,我就离了你。”这话说了没几天,就应验了。丛玉嘴边闪出一丝冷笑。

两天后,邓亨玉对丛玉说:“我要出去一趟远门。你在家里好好的。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先忍着,我回来再理论。”

丛玉点头道:“出去做什么?去哪里?”

邓亨玉不想告诉丛玉原委,只道:“父亲让我陪他去。具体事宜地址,他没告诉我。只让我跟随便是。”

提到老押司,丛玉不好多问了,只道:“这样,路上小心点。多拿些衣服,别着凉了。”

邓亨玉道:“我知道。”

第二天,邓亨玉一大早起来,就去邓庄。丛玉感觉有事,说要送他。

邓亨玉道:“不要吧。我爹在那里,见了面皮又不好看。只让你难堪。我可不想让你明白受委屈。”

丛玉道:“委屈不委屈。我只看你的心。”

邓亨玉一笑。抱了抱丛玉,就飞马去了邓庄。

申牌时分,车夫老冯驾车,载着石双华和新买的一个丫头,唤作抱琴。而邓押司和邓亨玉骑马。五个人便往桃花镇驶去。

路上,邓亨玉见老爹不注意,就把早写好的一首诗塞到车厢里去。抱琴捡起来,笑嘻嘻递给石双华。石双华打开看时,上面写道:

新元多发作,春气茹青芽。

偶趁他时业,谁饶近日花?

乾坤皆有定,风月岂无涯?

笑想重逢地,翩翩揽物华。

石双华口里念道:“偶趁他时业,谁饶近日花。”些微一想,这一句正好形容他二人此时的心境处境。也是邓亨玉想追求石双华的信号。石双华读出了这个意思,非常开心。但面上很是平静。

到了晚上,寻了一家客店住下。石双华便写了一首《谢秋娘》,着抱琴偷偷给了邓亨玉。邓亨玉打开看时:

萧郎好,燕去南方时。

昨日遭逢秋叶雨,

今朝偏爱海棠诗。

何处忍相知?

邓亨玉回味这首小令,很明显,这首小令,所谓“昨日遭逢秋叶雨”,是说她曾经的不幸,以致今日狼狈。而“今朝偏爱海棠诗”,则说明,她遇到了邓亨玉,则是冬去春来,海棠花开,暖暖地憧憬未来。末了一句“何处忍相知”,不是在索要幽会的时日地点么?

邓亨玉兴奋极了。诗绪泉涌,随即写了一首五律,予以回赠:

姻缘斩不断,辗转亦相逢。

悦子冷还翠,赏心娇欲浓。

经年生气色,行路唤春容。

莫道湘涯苦,即时驾玉龙。

第二天赶路时,又偷偷塞到车厢。晚上,又住客店。石双华随即回了一首五律:

幽兰花独语,秋月望春风。

多少流连在,翻然妩媚通。

丹琴留雅客,诗赋待家翁。

拣选江湖底,喃喃谁与同?

邓亨玉看到最后一句“喃喃谁与同”时,不禁莞尔一笑。心想:“谁与同?自是我了。”

2,

就在邓亨玉和石双华互赠情诗,互达情义之时。张夫人也着手行动了。就在邓亨玉离开的第五天。张夫人带着五个性情强悍的婆子,气冲冲来到邓亨玉的新宅。

彼时,丛玉正在裁剪衣服。听说老夫人来了,不敢怠慢。连忙丢下活计,快步走到中院屋里。看见张夫人在中央端坐着,身后两侧站着五个婆子。

张夫人气色和善,但五个婆子满脸怒容,冷硬冷硬的,像五块棱角狰狞的冰石,更像经年的老寡妇,因为没有男人滋润,郁积了百年的恶毒之气,只要杀人似的。

一看这阵势,丛玉只感觉不好。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夫人道:“我今天来,不为其他,只有一片好言相劝。”

丛玉听着,静然不语。

张夫人道:“你有一个女儿,我有七个孩子。你我都是当娘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你说是吧?”

丛玉知道这些话只是铺垫,不是重点,依旧不言。

张夫人道:“七个孩子里面,珠儿这个孽障是最叫我不安心的。我知道这里面没有你的错。所以……”说到这里,给旁边的人使个眼色。

一个小丫鬟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走到丛玉跟前。

丛玉瞅着银票,已经猜到七八分了。她没有伤心,也没有暴怒。只是嘴边略微闪过一丝冷笑。她不想厉声争辩,也不想哀哀告饶。因为这两样都无济于事。她在等着。

张夫人道:“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把话说白了。你只要能离开珠儿,离开青州。这个还可以再加。”

丛玉道:“那夫人要我是什么时候离开青州?”

张夫人道:“三天。”

丛玉道:“五百两。”

张夫人道:“可以。不过,为了珠儿,也为了你好。你得写几个字。怎么写,随你。我只要珠儿死心。”

丛玉摇摇头道:“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字我是不会写的。”

旁边的婆子道:“别给脸不要!我家夫人什么身份。能低声下气给你说话,已是给你天大的脸面了。又不是**辣轰你。你得识趣!别弄得不好看。到时候鸡飞蛋打,可没你好果子吃。”

丛玉冷冰冰看着那婆子,不予理会。

张夫人手一抬,叫那婆子闭嘴,道:“字可以不写。但你永远不要回青州。”

丛玉道:“放心。我既走了,绝不会自动回来的。”

丛玉这话里面有猫腻,但张夫人不想在这里面找骨头掰扯。因为她心里想着,只要丛玉敢回来,她就着人拿大棒将丛玉赶出去。那时候翻脸动粗,就怪不得她狠心无情了。

张夫人道:“这话最好。毕竟,咱们不是敌人。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面皮弄得太僵。走吧。”说完,起身就去了。那些婆子丫鬟也跟在身后轰隆隆去了。

一时,大厅里静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丛玉站在那里,失神了一会儿。方挪步去后面继续裁剪衣服去了。

奶娘陈露儿顶头碰见丛玉,小心问道:“夫人来这里做什么啊?”

丛玉随口笑道:“没什么。无非是关心她儿子呗。”

陈露儿见丛玉笑得很不自然,但又猜不出什么来。况她不过是个佣人,是不敢深问的。

3,

到了桃花镇。邓亨玉寻到文逊道:“银两存了么?货卖得如何?”

文逊道:“钱已经存好。四车货皆已卖完。得四千八百里银子。收据银票俱在这里。”原来为了给石双华打官司,先叫文逊押了一箱金银到桃花镇的钱庄存了。又押了四车货,在桃花镇周围一带贩卖。以备不时之需。

邓亨玉拿出二百两银子,教文逊拿了,请他带领的那几个兄弟喝酒去。

这边,邓亨玉找到父亲,领着石双华找到郝妈妈。带在身边。然后直接去了桃花镇该管的提刑院去了。辗转见了夏提刑,邓押司奉上一件装饰朴实无华的食盒道:“小吏是青州府的一介押司。姓邓。初次见面,无以为奉。这盒酥饼不成敬意。”

夏提刑一听邓押司是外地口音,本不想管这档子破事。所以,一脸嫌弃之象。可等把食盒轻轻拨开一条缝隙,瞅了一眼。见里面装着一张三百两的该府银票。随即笑道:“为民请命申冤,乃本官职所应该。邓押司客气了。”

邓押司道:“长官宵衣旰食,参决刑狱,辛苦万分。小吏若无涓埃孝顺。那如何说得过去。此事若成,还有区区酥饼奉献。”

夏提刑道:“还别说。我就喜欢这口。”说着,就伸出手来。

邓押司见了,忙把写好的状子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夏提刑。

夏提刑看了。怒道:“拐卖人口,谋杀亲夫,弑主背恩。这等十恶之罪若姑息了,就是姑息了蛇蝎。来人啊。快把人犯捉来。勿令他们跑了。”随即写了文书。丢给底下书办

书办捡起来,就忙忙去了。邓押司跟上。提刑院上下都使了银子。那些小吏衙役见了银子,没有不尽心的。

衙役当即去了桃花镇。闯进石奋的绸缎庄,就把石奋绑了。然后到石家庄里,把石青和尤氏也绑了。三个人死命挣扎,大叫冤屈。却无人搭理。傍晚到了提刑院,就把三人丢在不同的提刑牢里,用长枷枷着。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升堂时提审时,方把长枷去了。

邓押司暗中命令文逊几人看好石家庄子,勿令外人骚扰。

首先提审的是石奋。

石奋是团练教头出身,颇有武艺。虽然被长枷枷了一夜,精神还好。一步一步被推到大堂里,犹自梗梗的。可等见了石双华,两只眼睛就瞪了。心里开始打鼓。

夏提刑一拍惊堂木,拍的一声脆响,震动整个大堂。石奋也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差点跪下。抬头一瞅提刑官的虎目,扑腾一下就跪下了。

夏提刑道:“这位石家姑娘告你居心不仁,牟取暴利,助纣为虐,拐卖人口,你可知罪?”

石奋道:“冤枉。小人是本地团练教头。寻常最是安分守己。如何敢拐卖人口。做那等不良的事。还望提刑大人明察。勿受了小人蒙蔽。”

夏提刑道:“你这等贼人,仗着有一点本事。专爱欺负良善,祸害乡里。本官岂能不知?你这等小人自来顽皮,若不动刑,断不肯实招。左右,给我着实打这厮!”

石奋见不是话头,忙说道:“大人,请勿打。小人有下情禀报。”

夏提刑道:“说。”

石奋道:“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夏提刑知道他这是要贿赂自己,心想,且给你一次机会。于是,一招手,让他近前说话。

石奋带着镣铐,急急走上跟前,对夏提刑道:“这事还望长官抬举小的。若蒙恩庇。小的有……二百两银子奉献。”

一听二百两银子,比邓押司的三百两,以及后面承诺的差远了。又看这小子尖嘴猴子,根本是慷慨之辈。于是大声笑道:“你拿本官是什么人了?是那种贪财纳贿的脏官嘛?瞎了你的狗眼。左右,给我打!”

话音落处,早有两个衙役把石奋拖了下去。乱棍之下,就把石奋的屁股打烂了。石奋熬不住。不得已招了:“三个月前,受石青指示,拐卖石家小姐小姐双华。等银子一百二两。并石家绸缎庄一所。”

夏提刑随即判决石奋杖四十刺配三千里。所得银一百二十两、绸缎庄一所罚没府库。

尤氏自被绑了,就吓得腿脚酸软。又戴了一夜的枷,更是被折磨的狼狈不堪。带到大堂时,人已经像一摊软泥一样,瘫在地上。石青是个男子,又经过世面,还好。等见了石双华,惊奇不已。暗恨石奋那厮耍他。面上则一点也不慌张。

夏提刑道:“罪犯石青,你缘何杀害你家主子石太公,还不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石青道:“石太公是自己不小心自己落井摔死的。不干小人事。还请大人明察,还小人清白。”

夏提刑道:“不招是吧?来啊,传证人郝氏。”

郝氏上堂跪下道:“证人郝氏,拜见提刑大人。”

夏提刑道:“证人郝氏。石青杀害石太公,可是你亲眼所见?”

郝氏道:“是民妇亲眼所见。”

夏提刑道:“经过如何?细细说来。”

郝氏道:“去年十月初七傍晚。民妇要做饭。所以到庄子后面去拿干柴。刚走到后院时,就听见里面有人吵架。民妇好奇,便偷偷扒着墙探头看去。只见主母尤氏站在水井旁,把孩子高高举起,说只要老爷不从什么,她就把孩子扔进井里。老爷害怕伤到孩子。忙去阻止。却见石青趁老爷不备,从背后蒙撞了老爷一下。老爷收不住脚。跌进井里去了。民妇见了这一幕。非惊小可。就连忙躲了。她俩没有看见我。我便寻机告诉我家小姐。不想,没有几日,小姐竟尔不见了。我心里纳闷。但无人主张。故挣扎至今。不敢作证。幸得提刑老爷主持。民妇方敢实情相告。并无欺瞒。”

夏提刑道:“石青。你都听见了,你可知罪?”

石青道:“这是婆子一面之词,不能为准。”

夏提刑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兀自嘴硬。我问你。你无缘无故,为何私自将石家的一所绸缎庄送给本地团练教头石奋?你和石奋无亲无故,无恩无义,若无私情,缘何如此?”

石青道:“这……这……那是老爷生前允诺给他的。小的不过代为处理。”

夏提刑道:“生前允诺?那文书何在?”

石青道:“是口头允诺。并无文书。”

夏提刑道:“胡言乱语。竟敢当堂蒙蔽本官。拖下去,杖四十。”于是不由分说,衙役就把石青拖了下去,举棒打起来。打得石青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两腿都打烂了。

这里夏提刑又一拍惊堂木,叫道,“尤氏,你都看见了,你实说。我不为难你。”

尤氏因为近日死了儿子,以为是自己犯了事,邪祟招在儿子身上。致使儿子夭折。念及此,后悔起来。如今,又经历官府这一番折腾,早筋疲力竭,不复望生了。于是,就把如何通奸石青,如何害死石太公,一一招了。

夏提刑听了,随即判了状子。判尤氏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谋害亲夫,天理难容。拟凌迟。

石青杀害主家,奸人妻女,谋人钱财,罪不容诛。拟斩立决。

尤氏一听是凌迟之罪。当时就吓得晕死过去。挨了两日后,越想越怕,口吐绿水,吓死了。

4,

两日之后,丛玉收拾了两箱衣物。并教人把封云叫来。

丛玉把五百两银票递给封云道:“大郎,你把这银票给我兑换了吧。”

封云对丛玉成全自己和果儿的事十分感激。所以,凡是丛玉的事都尽心尽力,不存半毫虚伪欺诈。乃道:“好好的兑换这么些钱做什么?若没有零花,我这里有。”说着,就掏出十两碎银递给丛玉。

丛玉道:“这个不需要。你帮我兑换了便是。我自有用处。你先别问。”

封云道:“好吧。我先帮你兑换了。”于是,当天下午,封云就到钱庄兑换了银票。把一箱银子放在丛玉屋里,用锁锁了。把钥匙交给丛玉。

第三天中午,丛玉把李妈妈拉倒一个角落,悄悄吩咐她道:“李妈妈,这有二十两银子。你帮我买一辆驴车吧。并装上一些草料,下午牵过来。”

李妈妈道:“你要出远门吗?”

丛玉道:“你别问,没得教你为难。你帮我买来就是。谁也不要告诉。”

李妈妈道:“这个容易。你等着吧。一准给你买来。”傍晚时候,李妈妈真的买了一辆绿车。车上装了一包草料。

李妈妈道:“这驴拴在哪儿里?”

丛玉道:“拴在后院的树上就行。然后就不用管了。”

李妈妈听说,就把驴子拴在了后院。尽管满肚子狐疑,却又不好动问。

夜里,夜风冷冷,一颗清凉的大月亮孤独地挂在天上,满天灰暗幽深的云彩,没有一颗星。

丛玉喂了驴子,就来到中院的屋子里,推开窗户,站在窗前,任风吹拂着她恬静的脸颊,她望着月亮,胸腔里空空的,一点沸热的气息也提不起来。心里不停地默念道:“亨玉啊亨玉,你快回来啊!你怎么还不快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丛玉这样思念着,幽怨着,越想越委屈,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闹。一直很安静,一直很温顺。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厮闹的资格。她是什么?从本质上讲,她是一个死了的人,没有归宿,一个孤魂野鬼。是啊,天地好大。似乎处处都是容身之地。可处处不是她的容身之地。明天早上,离开这里,就等于没有家园,没有依靠,没了倾诉,没了呵护,没了爱。甚至连抱怨、愤怒都没有了。当然,她可以再找一个男人。但再找一个邓亨玉那样的男子,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亨玉啊亨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丛玉默默哭泣着,没有回音,没有答案。

天蒙蒙亮时,丛玉已经停止了哭泣。丛玉扮上男装,把五百两银子的小箱子和两箱衣物都放在驴车上。抱着女儿,牵着驴车,叫开门,就要走了。

李妈妈道:“你这是去哪里?二爷来了,我如何交代?”

丛玉道:“这事儿用不着你交代,二爷到时候会知道的。李妈妈,再见了。”于是,拽起缰绳,就幽幽去了。

辰牌时分,张夫人来了。不见了丛玉和她孩子的踪迹。便问李妈妈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李妈妈道:“天没亮就走了。”

张夫人道:“说什么没有?”

李妈妈想了想,道:“没有。”

张夫人道:“一句闲话也没说?”

李妈妈怕有差池,于是实话实说道:“她说这事儿二爷会知道的。不用我交代。其他的,的是没有。”

张夫人咂摸丛玉留下的这句话道:“儿子是我的,知道又怎样?哼!”

家是回不去了。一回去,曝露身份,丈夫莫仁的死就会牵出来,牵累家里。至于去哪里,丛玉不知道。就是牵着驴车,一直往南走。好在孩子已经两岁多了,不用吃奶了。中午时分,在一家店铺买了两个肉饼,和女儿分着吃了。继续赶路。很快就出了青州城。到了申牌末时,已经离城很远了。丛玉看看前边,荒无人烟。忽然怕起来。

如今,她带着孩子,虽说是女扮男装,但里子到底是女儿身。真个遇到歹人,如何是好?以前没有孩子,尚且落入毒手。今日带着孩子,是断不可踏入危险之地的。可如今,前面是吉是凶,无从卜之。返回去也无济于事。如此前出后空,丛玉不由焦急起来。

突然间,听见一声铃铛响。

丛玉一看,有一队车马顶头从容走来。丛玉不由大喜,正好问问这对车马前路如何。就是不济,也可以听他们返回去。明日再行。

正想着,突然有一人骑着马从丛玉的驴车旁疾驰而过。丛玉抬头看时,那人已经远远地跑远了。

驴子受惊,长嘶一声,就要撒欢。

丛玉见状,怕摔着驴车上熟睡的女儿。于是,一把死拽住缰绳。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拽住受惊的驴子。

那驴子脸儿一扬。丛玉就拽不住缰绳了。而且被车辕撞倒在地。驴车前奔,车轱辘就从丛玉的小腿上碾过去了。

车上的女儿惊醒,睁眼不见了母亲,驴车又乱动,吓得哇哇大哭。丛玉关心女儿急切,也不管小腿怎样,爬起身来,就要去追。可刚站起来,想要跑时。小腿因为受了碾压,一者支持不住,二者控制不住了。丛玉噗通又摔倒在地。

这时,前面的车对见状。只见两个人飞奔过来。一个人一把就拽住了绳子。控制住了驴车。另一人直奔丛玉过来。将丛玉扶起来,坐在地上,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丛玉朦胧见眼前的男子是邓亨玉的模样,但朦胧又不是。但在危难之际,突得救护,丛玉心里一暖,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5,

打赢官司后,邓押司又封了五百两银票奉献给夏提刑,提刑院上下又使了一回钱,把案子坐实了。夏提刑见邓押司做事宽洪爽朗,十分高兴。也就不做他想了。

石双华听了邓押司的安排,只在厅堂上跪着,一句话没说,就打赢了官司。为父亲报了仇。又因对邓押司行贿打点一事,一点也不知。由此对邓家父子感激不尽之外,更是邓押司的能量神奇莫名,钦佩莫名。

仇人死了。石家偌大的家业又回到石双华手里。如今,石家还有这个偌大的庄子,还有五间当铺,一间生药铺,一座茶楼,一千亩良田。仓廪里还有万石粮食,万两金银珠宝,以及古玩字画。

邓押司也与石双华商量,就在当地寻了几个大户,将石家的丫鬟仆人伙计都遣散了,只留下郝妈妈一家子跟着是石双华。又将石家的产业都卖了。把金银珠宝和古玩字画一股脑都运往青州石家了。并说:“姑娘,以后邓家就是你的家。这些东西依旧是你的。我们一分不拿。”

石双华对老押司信任无比,又不懂经营,也就任从所愿了。

就在丛玉对月哭泣的那天夜晚。邓亨玉也望着天上的月亮。只是他的心里没有念着丛玉,满脑子想着石双华。一心镂刻着诗情画意,幻想着花前月下,满口的阳春白雪,满眼的桃李芳菲,高雅自赏,不落流俗。情飘逸以纤飞,智出群而磊落,桀骜不驯,目无下尘。却又惹千万人追捧艳羡。

邓亨玉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激情勃勃之余,又作了一首诗道:

欲知美人意,我是有心人。

月俏多情夜,花娇别样春。

刘郎惊梦雨,萧史驭风尘。

直待相期日,嘤咛不忍嗔。

迤逦送给石双华后,不多时,抱琴就把石双华的诗也送了过来。打开看时:

一片风情为底嗔,闺中怨女自沉吟。

陈王受枕宓妃意,韩寿莫窥贾氏心。

冰雪砌魂馨万里,玉壶身价值千金。

为人只有勤珍重,好梦方敌黑雨侵。

邓亨玉看了,笑道:“你若真个冰清玉洁。就不该理我。殊不知,冰和玉都是冷漠的,你这样热心。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刚欲写一首诗回复,却不想他父亲来了。邓押司道:“你在写什么呢?”

好在邓亨玉还没有动笔。说道:“没有写什么。”

邓押司以为儿子挂念着他屋里那个寡妇,不觉有气道:“你也大了,该分的清轻重缓急。一个男子汉要有决断。不要在女人身上扭扭捏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妇人之仁。那样就把自己毁了。娶妻,当以清白雅重为上。知道嘛?”

邓亨玉道:“知道。”

邓押司道:“既然知道。就把你那颗心收拾起来。别在野了。人家不错。我和你妈都很中意。回去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可别给我出幺蛾子。”

这意思就是要摊牌了。邓亨玉可没有想这么多。但又不好当面龃龉老爹,只道:“知道。”

邓押司道:“知道就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

父亲走了后,邓亨玉撇撇嘴巴,没有当真。但他还是蓦然想起了丛玉。笑想,“不知道她怎样了。这么些天没有见我。不知道又馋成什么样子了。这个小猫咪,小狐狸。回去就弄死你。”想着想着,石双华的倩影又冲进来,温柔娴静。邓亨玉恨不能立刻把她搂在怀里,温言细语,吟诗作赋。说着最高雅的语言,做着最旖旎春风的事。哈哈,太美妙了。于是,忍不住又写了一首诗回复:

旧岁寒兼雪,新元暖愈晴。

赏心花怯怯,思梦月盈盈。

欲讯春凤意,偏徕晓雾横。

红尘若缱绻,何用问前程。

第二天,启程回青州。又过了两天,石双华方写了诗回过来。邓亨玉急忙打开一看:

独立花亭傍翠阴,小鬟传语意何深。

满身窃玉偷香胆,一片撩云拨雨心。

丹桂岂容随意折,珠帘那许任尔侵。

劝君莫想阳台梦,努力攻书入翰林。

邓亨玉看完,摇摇头,眉飞色舞地心想:“你既然知我,又何必劝我?”

一路无话,数日后,终于回到了青州。邓押司回到家的当天就去了张彦杰家里,找到张员外。恳请他作石双华的义父。张员外笑道:“押司这份买卖,不错啊。”

邓押司道:“这跟员外比,不是小打小闹嘛。”二人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邓亨玉回到家,先拜见了母亲,然后就要回去。张夫人一把拉住道:“好容易回家。陪娘一晚。明日再回去不成?”

邓亨玉孝顺,想想道:“好吧。”

夜里,邓亨玉服侍母亲睡下,然后就想去别的屋去。张夫人叫住他说:“你别走。娘有话给你说。”

邓亨玉只能坐在床边,道:“什么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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