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便不再多想,继续坐下吃吃喝喝。
屋内,易少泓把燕子楚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末了,用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神看向白淼,轻笑道:“想不到白姑娘年纪轻轻却胆识过人,面对这么危险的情况都能临危不惧,就连头发丝……都只是稍稍乱了点。”
白淼羞得满脸通红。她原本用面粉扰乱了燕子楚的视线,认为自己接下来就没问题了,谁知道自己的武器还没拿出来,对方的刀就已经贴着脸过来了,白淼赶紧侧身闪避,那刀就直直劈向白淼脑袋后面的发钗,把发钗打落了不说,白淼被自己打结的头发扯住,差点和发钗一起倒在地上。白淼现在只想赶快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梳理好,免得出去后传出自己被人抓着头发打的谣言。
燕子楚被绑在椅子上,打量了一下环境,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还逃不掉,便想先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此时他眼睛上的面粉掉得差不多了,看见白淼狼狈的样子,不由得讥讽道:“暗器和偷袭乃是小人所为!想不到郡主和易庄主这样身份的人竟也做出这种事来,不过成王败寇,如今我落到了你们手里,你们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吧!”
易少泓寻了个位子坐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仔细品了品,又将杯子里的茶泼了。
“茶凉了,香味和甘味都没有了,只剩满口苦涩,不如直接饮白水。”
扯掉好几根头发才把它理顺的白淼刚准备过来倒口水喝,听了他这话就知道他在借题发挥,伸出去的手又马上缩了回来。
“易庄主所言有理。”
易少泓抬眼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哪里有理?”
白淼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道:“世人品茶,品的便是色、香、味,若是茶凉,则色、香、味全无,自然只有被丢弃的份。”
说完,略微紧张地看着易少泓,易少泓却不置可否,看不出喜怒。
燕子楚听他们在这一唱一和,知道是在影射自己,没好气道:“你俩在这唱戏呢?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本将军受陛下圣恩,无论是朝堂还是百姓对本将军都是一片赞颂,怎么到你们口中就成了被丢弃的凉茶?”
易少泓重新倒了一杯茶,端着杯子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杯子里的茶水:“这茶在凉之前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丢弃吧?毕竟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将军现在看起来风光,是因为之前十数年累起来的战功。平帝年轻时曾踌躇满志,想让平国成为九州第一大国,将军替他南征北战,他给予将军前所未有的权力;可如今的平帝年过半百,早已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近些年也只让将军守着边境,不再扩展疆土,朝中近两年也出现了将军暴虐弑杀的传闻。这次出兵安国,朝中不乏年轻将领,却偏偏召将军从千里之外回来,只是为了一件本就十拿九稳的事情,燕将军可想过其中缘由?”
燕子楚不以为然:“十拿九稳也不代表万无一失,朝中年轻一辈的武将没经过什么战事,难当大任,陛下不放心所以派我来,有什么奇怪的?”
易少泓将手里的茶倒了,继续说道:“将军战功赫赫,这些年守着平国的疆土也是尽心尽力,可平帝现在日益沉迷享乐,对待将军也不像以前那般推心置腹了,之前朝中有传言某位皇子想搭上将军,借将军的势力起兵造反,谋夺帝位,平帝对此日夜忧心,终于下定决心召将军回来拿下安国,然后用将军的血安抚安国的百姓。”
“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要不是被绑得太结实,白淼怀疑他能背着椅子站起来,“皇子勾结将军是重罪,燕某深受陛下隆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易少泓,你休想污蔑我,你说陛下想杀我,有什么证据?”
易少泓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从容不迫地自袖子里拿出一个一指长的竹筒样子的东西,筒身上隐约雕刻着什么纹样,白淼走近了一看,竟是一条昂首腾云的四爪蛟龙。
腾蛟阁的隐蛟紫竹筒!这是腾蛟阁价格最贵的一种情报筒,里面的情报有时足以颠覆一个国家。
燕子楚脸色也变了,显然他也认出了这是什么。
紫竹筒制作极为精巧,且筒身与情报不能分离,杜绝了有人假借竹筒冒充腾蛟阁的情报,也防止有人篡改情报的内容。
只见易少泓找到机关处拨弄几下,筒身侧边露出一个微微突起,易少泓捏着一角将连着的布帛拉出,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易少泓把字拿到燕子楚面前,让他看清楚。
燕子楚一开始看着还算冷静,越看到后面呼吸越发急促,最后竟是双目赤红,全身用力,几乎要挣脱绳索。
“我对平国忠心耿耿,南征北战近二十年,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就因为别人的几句谗言,他就将我这么多年的功劳抹杀,让我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我……”
我不甘心!
燕子楚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能明白,被冤枉,被赐死,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归宿,燕子楚历经沙场多年,怕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将军忠于平国,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在下奉劝将军,还是尽早为自己打算。”
燕子楚抬头看向易少泓,眼中一片深沉:“易庄主不妨直说。”
易少泓收起竹筒,不紧不慢地说道:“只看将军想怎么做了。若是想把这罪名坐实了,辅佐新主上位也不是什么难事。或者……让平帝知道将军的重要,便不会轻易对将军下手了。”
“怎么说?”
“平国国土辽阔,原本可以说是九州第一大国,可如今有一个国家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威胁到周边的国家,未来很可能也是平国的一大祸患。”
“易庄主说的是——渊国?”
“渊国国君即位不久,正是一展抱负的年纪,渊国文有慕相,武有程虎将军,还有四君子等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再看平国,丞相年迈,将军被猜忌,朝中的人才青黄不接,不说十年,只怕不出五年,平国就会被渊国赶超。将军回国之后,可先表忠心,再表明渊国狼子野心,只要平帝相信渊国对平国有威胁,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了将军。”
燕子楚沉默许久,忽然苦笑道:“我当初被他一句‘愿天下太平,再无战事’所折服,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中的利刃,如今大业未成身将死,竟要靠挑起战事来保住我的一条命。”
易少泓悠悠说道:“将军一死容易,不出三年平国必有战乱,到时侯平国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又能指望谁呢?”
燕子楚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了,我会尽力保住游城,易庄主可以放开我了吧?”
易少泓纠正道:“不是‘尽力’,是‘一定要’。”
然后对着白淼点点头:“去给燕将军松绑。”
白淼还没从这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听到指令也没什么想法,乖乖上前给燕子楚松了绑。燕子楚站起身,对他们抱拳行礼,接着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