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何人?又为何会给你毒药?”游胤辰眼眸深沉,让人无法捉摸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南宫颀只是摇了摇头,“那人就突然找到我,但他好像对我们的事了如指掌。只说了一句……”
说到这里,她有些难于启齿,不禁抬起眼帘偷看着游胤辰,张了张嘴,声音却只是微弱的气音“若想心愿达成,他可助我一臂之力。”
“糊涂。”游胤辰脸色骤变,向她走了几步,“阿颀,你一直是一个聪慧的姑娘,竟会听信一个形迹可疑,别有所图之人。”
南宫颀咬住嘴唇,低垂的眸中划过一抹黯淡,泪水随即汹涌而出,“胤辰哥,你是不是从此便讨厌我了。”
见她流泪,游胤辰稍稍敛了责备之意,“阿颀,还是那句话,在酿成大错之前,我不会怪你。”
夕阳之下,人影被拉的老长,融入余晖。南宫颀独立原地,目光紧随,泪光闪烁。她的心随背影远去,失落与哀伤在静谧中蔓延。
背影消逝,她的泪滴如断线珍珠,滑落无声,留下夕阳下的守望。
“如雪的烧终于退下去了。”当晚戌时众人都在如雪的房里,听闻大夫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
大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唯有游胤辰瞥见屋外长廊上一道身影悄悄立在廊柱之后,希望她能放下心中的执着吧!
视线飘回到那躺着的女子,她的眉头终于没再紧锁,身子发烧带来的潮红散去,落下浅浅的粉红,倒叫她的面庞上多了几分血色。
如梦走到众人面前,向在场的人行了一礼,缓缓道:“各位都是小妹的救命恩人,没有你们的帮助,小妹恐怕过不了这一关。请受小女子一拜!”
“如梦姑娘,你别那么说,来者是客。虽然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但同住屋檐下,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又何分彼此呢?”游诚志接口道,转身又问大夫,“请问大夫,那如雪姑娘何时才会苏醒呢?”
大夫再次为如雪把了把脉,迟疑片刻,又道:“这毒是解了,烧也退了。但由于如雪姑娘中毒时,亦是伤重时,所以毒素还有些残留。现在伤势未愈,所以不可滥用药物驱毒。”
“那这毒素是否会影响伤势?”游胤辰问道。
“应该不会,她体内的毒素所剩不多,老夫先为她开些对伤口痊愈有效的药,这毒得待她伤势痊愈后在慢慢驱除。”
说着,大夫坐下,又开了张方子,递予如梦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老夫先告辞了。倘若明日一早这姑娘没再发烧,便道老夫这儿取药吧!”
这时,一旁的洛歆忽道:“既然如雪姐姐没事了,我想我和师兄也是时候回玄空门处理些事情了。”
“这么快就走?”游诚志连忙道。
“是啊!叨扰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我们也该走了。”剑风抱拳亦是说道。
“可是,我......”游诚志忽地停了下来,这样忽然的停顿,倒叫房中众人都向他望去。
看到周围诸人投来的目光,他顿了顿才道,“老夫的意思是,明日不妨为你们设下酒宴,为你们送行。毕竟,无殇与老夫是故交,她的女儿便是我的亲人。该有的礼数断不能少。”
见游诚志盛意拳拳,又是长辈,洛歆想想,又与剑风对视片刻,答道:“那......好吧!”
游府陷阱相互救助之事,倒是增加了几分洛歆与如雪之间的情谊。她又看了如雪一眼便回房休息了,游诚志随即也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如雪,如梦,游胤辰三人。
“下毒之人,已经抓到了?”如梦轻声问道,目光却没有离开如雪。
“嗯。”
“你打算如何处置?”
听得如梦的语气,似是她已然知晓个中内情一般,游胤辰只道:“此事收到伤害的乃是如雪,要如何处置,待她醒来,全权由她来定夺。”
这个回答,是如梦没有想到的,她怔愣片刻,视线落在游胤辰身上,“胤辰,如雪对你的心意你可知晓?”
游胤辰沉默不语,他又岂会看不出如雪对自己的情谊,但他从未表露过分毫,也许是因为他对待感情的性子便是如此吧,冷淡且疏离。
如梦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雪自小在天山派长大,而天山派的作风向来乖张跋扈。我虽身处朝霞坊,却也有所耳闻。她今日既愿为你挡上一刀,便可知你于她心中地位不同。”
听着如梦的话,游胤辰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见状,如梦继续道:“恕如梦冒昧,雪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也不想她受到伤害。若是胤辰你也有此般心意那是再好不过,但若是没有,还望能早做决定。”
今日如梦确不如往日般,言语间有丝丝咄咄逼人之意,游胤辰浅笑,启唇答道:“情缘缱绻意未昭,佳人情深细酌量。若真有山明水阔,必山盟海誓终不负,白首相携共长宵。”
听闻此言,如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红唇微启似有低呼,却又生生咽下。目光疑惑,如星辰闪烁。瞬间,情绪平复,面庞恢复宁静,仅留眼中一丝未解之讶,落到唇边只道:“如此便好。”
烛影绰约,外头的天已是黑不见人。
“如梦你可识得一形容如孩童,举止如老者之人?”寂静之下,游胤辰开口道。
如梦秀眉轻蹙,沉吟一瞬,道:“不曾知晓。此人有何不妥之处?”
“现下个中情形还不甚明了,待查探究竟后,再相告知。”游胤辰随即又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影儿,送二公子。”
“不必,在自家地方,何需这般客套。”游胤辰摆手推辞,旋即大步走出了屋门。
看游胤辰已走远,站在门口等候吩咐的影儿,这才进了屋内,“小姐,你怎会同二公子说那些?”
她备了些水果点心放在案几上。
如梦坐下,随即拿起葡萄去了皮,喂入口中,柔声道:“雪儿中毒,多半与南宫颀有关。从你我来这游府,她对着我们的态度,你也感觉的到。”
“南宫颀自小便来到这游府,与游家兄妹感情颇深。她置雪儿于险地,我原先是担忧胤辰公子会包庇她,故而问他会如何处置。”如梦说罢,放下葡萄皮,“显然,在南宫颀眼中,所有与胤辰相交的女子,她都视为眼中钉。未对你我下手,一来是没有机会,二来是胤辰与我之间确无男女之情。可雪儿不是……”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伸手抚摸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颊,“雪儿武艺高强自然是不用担心,但她现在受了伤,我不能让她再遇到危险。”
窗外蓝色的闪电一闪而过,接着便是一番雷鸣轰响,随后倾盆大雨畅然而至,拍打着飞檐,滴落成珠帘,映照着微弱灯火。池塘里,荷花含羞低头,碧叶托珠,晶莹剔透。屋内,烛光摇曳,映出听雨人恬静的轮廓,心随雨声,飘向远方。
当翌日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如雪脸上时,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的,自己睡了那么久,现在仍觉得头昏沉沉的。
“嗯……”她皱着眉头呻吟出声,想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一动,惊醒了仍在梦乡中的如梦。
“雪儿,你终于醒了!认不认得我,我是你姐姐,如梦!”如梦忽的坐了起来,满脸的喜悦,声音也近乎欢呼。
直到看清床榻边的人,如雪这才笑了。
这样的画面,她盼望了多少次。
姐妹两人都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才等来这样的相遇。
不禁又埋怨如梦早知自己身份,却不与自己相认,“看见我醒了这么高兴,为什么不早点与我相认?”
“我......”如梦面对如雪的抱怨,一时语塞。
“影儿告诉我,其实姐姐你早已认出我来。倘若我们能早些相认,怎会受这么多苦?”如雪一向心直口快,面对自己最亲最亲的姐姐明明见到自己,却狠心不认,心中难免不快。
“雪儿,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太自私了,只觉得我作为你的姐姐,流落勾栏之地,靠出卖色相才艺为生,会让你蒙羞啊!”说着,两行清泪落下。
如雪见姐姐落泪,立马慌了神,连忙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哄着, “姐姐,别那么说。无论你怎么样,都是我最亲,最爱,最最思念的好姐姐。”
说着,她微微前倾,将如梦抱入怀中,小手轻抚着如梦消瘦的脊背,“从前是你我还小,今日往后,我会保护你,断不能让你再受那般屈辱。”
听到如雪真情流露的话语,如梦心中亦是感动万分,将妹妹也紧紧拥入怀中。多年过去,自娘胎里便不曾分开的姐妹俩,此番终于相逢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