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醒醒!你我这才相认,你可忍心丢下姐姐,就此离去?”
闻声,飞奔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如雪犹豫了,看着周围的师兄妹和师父,她停住了脚步。忽然间,师父,师兄妹一切美景统统消失不见,又重新坠入炎热的地域。
好痛苦!
这声音?是姐姐!
想起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周身滚烫的如雪挣扎着,想要拼命醒来。可身体像是被什么封印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小姐,药来了。”影儿将手中药碗端了过去,又道,“大夫交代了药汤内服,药渣外敷。”
见如梦神情有些忧虑,说道:“小姐放心,这次只有影儿经手。”
得了影儿的答复,如梦这才放心地为如雪喂药疗伤,一边问道,“胤辰公子去了何处?”
“胤辰公子带着大夫查看了药罐,小姐您可知,这药罐被洗得干干净净,药渣也全然不见,直到后来在药罐盖子上发现了线索。听那大夫说,这是一种剧毒,叫靡蝶粉。是蝶翅上的磷粉,混入曼荼罗花粉再与蛇胆汁融合沉淀后将粉末提取出来的。看来这药中,此毒分量并不重,否则如雪小姐早已丧命了。”
“没想到这么快,便要置雪儿于死地。”如梦语气依旧温柔,可眸中却闪过丝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影儿倒也没在意如梦所言,又接着说道:“随后,恰巧游盟主回来了,大夫便同游盟主一起去研究解药,二公子好像是去了后院。之后,影儿便不知了。”
“去了后院?”如梦喃喃道,眸中凌厉之色缓缓消失,忽而又问道:“胤豪大哥可有消息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影儿心里噗通一跳,转而道:“游盟主派了很多人去找,如今依旧没有下落。”
“我们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梦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与焦虑。
游府中,西苑是专门为女客人准备的,府中有许多男男女女。虽为武林世家,但始终也是门禁森严的大家族,婢女们的房间在西苑旁边,而男客人与男主人就住在东厢,男仆也在东厢那边。它就像传统庭院一样呈对称分布的花园。水榭,亭台楼阁。
女仆院一般不允许男子进入的,所以游胤辰问了守门的仆役和小厨房打扫的嬷嬷,得知如雪的药乃是一个叫春月的婢女所煎,再由南宫颀送到房内。南宫颀现下不知所踪,想要了解靡蝶粉的事,也只能在院外通知人唤春月出来再问个究竟。
他在院外徘徊,等候。终于,一个婢女跑出来对他道:“二公子,春月不在房里,整个院子都找过了,也不见她的踪影。”
瞧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像有假,“多谢!”
“那她会在哪儿呢?”游胤辰心下暗道。
在这未寻到春月,游胤辰又命人去寻南宫颀。
瞧着天色,平日里,此刻南宫颀应是在他院内布菜,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向自己所住的东厢而去。
且路过花圃,便听“嘤嘤”的哭泣声,循声而去,却见一个女子蹲在角落低泣。
定睛一看,不是春月是谁。
“春月,你为何在此哭泣?”游胤辰问道。
春月一听,抽噎了两下,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回头看清来人后,慌慌张张转身就跑。
“站住!”游胤辰见她的模样,不禁喝道,更加肯定这事和她有关。
春月从小被卖入游府,平时话多了点,但对主人的照顾也是尽心尽力,唯命是从。闻得胤辰的命令,只能停了下来,转过身,一脸委屈的望着他。
“春月,你是明白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游胤辰也没有转弯,开门见山地问道。
瞧她低垂着脑袋,抿嘴咬唇,犹犹豫豫的模样,游胤辰耐着性子,再次劝道:“我相信此事你断不是主谋,你与如雪向来无冤无仇,也不至于要她性命。今日找你,并非是要寻你晦气,若是坦言相告,此事可不同你追究。”
得了游胤辰的许诺,春月这才点点头,接着摆摆手,双手指向地面。
见状,游胤辰不禁皱眉,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为何不说话?这些手势,我看不明白。”
看游胤辰的样子,春月也焦急起来,她张张口,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沮丧地摇摇头,又指指自己嘴巴。
通过她的比划,游胤辰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能说话?”
“唔……嗯……”春月拼命点点头。
在证实自己的猜想后,游胤辰讶然,“怎么会呢?我记得府上没有不能说话的仆役……对了,跟我来。”
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游胤辰引着春月来到东厢,命她在石桌旁等他。不多时,他拿出纸和笔,问道:“识字吗?”
春月摇摇头。
“会画画吗?”
春月笑了,点点头。
“好!那我问什么,你就画什么。好吗?”游胤辰问道。
春月再次点点头。
“毒是你下的?”
听得这个问题,春月突然神情紧张,拼命摇头加摆手。
“不是你下的?那是谁?”游胤辰继续追问。春月点头又摇头。
“那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过药?”游胤辰见她有所犹豫,道:“放心吧!你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护你周全。”
游胤辰在府中口碑极好,春月听得他的保证便拿起桌上的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起来。
不久,一个鲜活的人物轮廓已经在纸上呈现出来了。
他注视着春月画画的笔法,这丫头的画工倒还不错,起码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糟。
渐渐的,春月停住了笔,将画纸递给他。
接过画一看,游胤辰瞳孔微缩,眼神复杂地盯着画中的女子。
从衣着外形看来,只可见是一位女子,样貌上虽辨识不出是何人,但是女子衣袖上的梅花却与今日那人的衣衫一模一样。
“除了她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碰过药?”游胤辰沉声问道。
这时,春月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
其实游胤辰心中了然,早晨是春月随大夫取了药煎上,随后,又由南宫颀送到房中。
若不是她一时大意忘记清洗药罐的盖子,怕是谁也确认不了如雪此番是中毒。
随后,游胤辰没再追问,压下心中的情绪,扯出笑意,对春月说:“你先回房吧!千万别把今日作画的事情告知他人,不然......”
个中利害,春月自然清楚,连连点头,退出东厢。
在她走后,游胤辰撕毁了手中的画,撕得粉碎。每撕一下,失望、难过的情绪便加剧一分。当纸张撕到撕不动时,他挥手,让纸屑随风而逝。
联想起如雪从别苑回来后,在众人面前威胁南宫颀那一幕,他心中已猜想到两人定是发生了些龃龉,但与南宫颀相识多年,相信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万没想到,她对她已恨意至此,竟想要她的性命。
往事毫无征兆的冲进脑海......
而另一边,游诚志与大夫在书房里研究了很久,还是想不到对靡蝶粉的解法,然而今晚之前不给如雪服下解药,她的高烧便无法退下去......两人依旧在书房中焦头烂额。
“二公子。”不远处,先前派去寻找南宫颀的下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在花圃处,瞧见南宫小姐。”
游府的花圃也可谓是隆德一景,只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有幸欣赏着这一切。
每当南宫颀心情不好时,她总会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花圃中,回想自己初次踏入游府,初次见到游家人,初次看到游府的一切.......
在这里,她已经住了十几年吧?
对自己真正的亲人,她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了。她一心一意喜欢着游胤辰,可她心中清楚,他只是把她当做和胤茹一样。
她痛苦着,挣扎着,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那么狠毒。
其实,叶如雪并没有做什么,自己怎么能三番四次想置她于死地。自己这么坏,要是胤辰哥知道是自己下的毒,他会怎么样对待自己?
忽然一滴泪珠滑落她的脸颊滴在了手背上,有谁可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
“阿颀!你怎么哭了?”游胤辰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南宫颀的面前,南宫颀吃了一惊,望着他慌忙摇头,“我没事啊!”
“没事就好!”游胤辰坐到阿颀身旁,试探性地看着她说了这么句话,见南宫颀并没有看他,又道:“阿颀,既然没事。何以一个人在此处哭泣?”
这一句话似是试探,又似是关心,南宫颀眸中闪出神采,心中只叹,“他终是惦记着我的。”
可始终不发一言。
见她并无要开口的意思,游胤辰只好续道:“阿颀,你别怪我反应迟钝。”
说到此处,南宫颀睫毛闪了闪。
他顿了顿又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就算对你不耐烦。第二天,你肯定会来跟我道歉。”
游胤辰探过头,见南宫颀停住了流泪神情僵住。又接着道:“所以我很感动,只有你才会时时刻刻想着我,关心我。”
“我仔细回忆了我们以前的种种,我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倒是不知,我猜的对不对。不过,我会永远当你的大哥。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帮助你。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想看见我,甚至讨厌我,不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在你的生命中消失。”
一股脑儿说完后,游胤辰心中仿佛轻松了一大截。南宫颀少时便住在了游府,同自己感情如兄妹一般。
虽是知晓下毒之人便是她,可他终究无法像逼迫仇人那般,只得想办法打消她心中这些顾虑。
一片死寂之下,他也只是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听了他的话,南宫颀有感动,有酸涩,有苦,有甜......总之,心中百感交集,
“胤辰哥!”南宫颀忽而开口,“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闻言,游胤辰心抽动了一下。顿了片刻后,轻声道:“在事情没有酿成大错前,我都不会怪你。”
说完,他站起身。
言尽于此……
南宫颀听着游胤辰远去的脚步声,他的话不住地在耳边回响。
“胤辰哥!”
停下脚步,游胤辰回头看向她。
落日的余晖中,南宫颀身姿娉婷,面庞上挂着淡淡的忧郁。她的唇角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心头涌动,却难以启齿。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透露出内心的挣扎与徘徊。
她的手指轻轻缠绕着衣角,眉头轻轻蹙起,眉宇间写满了犹豫,仿佛在心中反复权衡着什么。
目光时而飘向面前的游胤辰,时而又收回,似乎在寻找着勇气,却又在瞬间失去了力量。她的呼吸轻而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自己的犹豫做斗争。
终于,她鼓起勇气,“毒,是一个小孩模样,但举止老成的人给我的。”